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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凳子砸中的肖氏浑身都疼,又听邱贵埋怨自己,肖氏怒火中烧,咬着下唇,抬眸,眼底是滔天的恨意,颤动着双唇,睚眦欲裂,颇有和沈聪拼命的架势,邱铁也被她吓着了,欲出声呵斥她,以免肖氏不知利害闯出更大的祸。
谁知,肖氏身子发抖,眼皮子一翻,双脚一蹬,身子直直往后仰,邱安眼快手快扶住了人,定睛一瞧,却是她气狠了,晕了过去。
邱安邱贵扶着肖氏往外边走,严氏站在门外,几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借势而为道,“四弟,今日毕竟是艳儿的好日子,我和你大哥过来瞅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男方上门提亲,作为女方娘家人,皆会到场帮忙撑腰造势以免让男方以为她们嫁出去的女儿是好欺负的,严氏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若肖氏此刻脑子清醒着,少不得要骂严氏墙头草两边倒,肖氏来这边,严氏在中间使了不少劲儿,结果,严氏胳膊肘往外拐,见风使舵。
可肖氏晕过去了,邱铁隐约知道些严氏和肖氏的谋划,然他一个大老爷们如何与严氏一般计较,他不善言辞,即使开口也会被严氏一句张骚入目堵回来,总而言之,这事儿上,肖氏得罪了沈聪,严氏却笑脸逢迎,端足了艳儿娘家伯母的慈眉善目,衬得肖氏成了十足的恶人。
邱铁和二房的人回了,大房的人留了下来。伸手不打笑脸人,邱生指着旁边的凳子叫邱柱严氏坐,边和沈聪道,“艳儿二伯母说话没个轻重,可心思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沈聪依旧冷着脸,闻言,敛去了眼底寒光,换了副神色,态度慵懒,“邱叔说的什么话,自古好男不跟女斗,我和一老妇人计较什么?”
饶是巧舌如簧如红嫂子,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斜眼打量沈聪两眼,暗道,方才那副吃人的架势难不成是吓唬人的?肖氏可活生生被吓晕了呢。
严氏心思活络,又有红嫂子在,屋里和乐融融,总算有些提亲的喜庆,沈聪说完那句便不再开口,严氏有意问他,沈聪也默不作声,连着几回讨了无趣,严氏收敛了试探沈聪的心思,和红嫂子说起村里的乐事。
多了大房五房的人,两张桌子不够,邱生开口问邱柱再借两张桌子,许久未动声的沈聪调整了下坐姿,望向屋外,道,“邱叔,待会还有事儿,我们就不留下了,过些日子割麦子,我来帮你。”
邱生一怔,看向少年沉静无澜的眸子,沉吟道,“时辰不早了,我和艳儿说说早些时候开饭,你们吃了再走。”对沈聪,他是越看越满意,有他在,谁都不敢欺负邱艳,尤其,方才严氏话里话外打探杏山村的事儿,沈聪毫不掩饰心底不耐,邱老爹可记得,他和沈聪说话的时候,沈聪温言温语,耐心十足,两相比较,胸口蔓延出无数喜悦,在沈聪心底,他和严氏她们可是有区别的,只这一点,就值得他欣慰了。
大多数人,在外注重名声,对人都客客气气的,对自家人脾气却不太好,而沈聪,明显是对自家人好对外人没多大耐性的,这个女婿,可算是找对了。
“下回吧,阿诺还等着我回去。”沈聪说这话的时候站起了身,旁侧的严氏笑眯眯道,“聪子就留下来吧,你头回上门,吃了饭再走,否则出了院门,村子里的人会说四弟的不是。”
邱老爹也附和,沈聪已抬脚往外走,不欲再解释,邱老爹追了出去,问灶房里的邱艳,什么时候能吃饭。
邱艳蹙眉,午时不到,刚把馍做出来放蒸笼里,离吃饭还有会儿,但见院子里,沈聪背对着她,侧着身子,低头与邱老爹说话,男子身材伟岸,身姿凛凛,邱艳顿时红了脸,踟蹰间,不由自主走了出去。
邱艳自认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又穿了身桃红色衣衫,颜色明亮,她微微垂着头,然而,站在沈聪身侧,他只侧目扫了眼,目光并未滞留,眸色深沉,叫邱艳瞧不出她心底的想法,紧了紧双手,咬着下唇,出声道,“爹,还要等上半个时辰才吃饭,出什么事儿了吗?”
灶房就她和何氏两人,准备两桌人的饭菜,多少有些忙不开,故而才有此一问。
沈聪目不斜视,声音沉静如水,“邱叔,下回我带阿诺一块过来,今日就算了。”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个手掌大小的盒子,盒子有些年头了,纹路边沿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不过,该被人拿帕子擦过,一些边缘干干净净的。
邱艳打量的间隙,一双厚实的手托着它推到了邱老爹怀里,想到什么,邱艳脸色更红了。
“我娘死得早,聘礼之事还望邱叔莫计较,盒子里的手镯和簪子是给艳儿的,您替她收着,我这就回了。”说这话的时候,沈聪神色格外严肃,语气庄重不少,邱艳低头看下面,却总被旁边灰色的裤脚吸引过去,衣服颜色洗得发白,可十分干净,鞋子也如此,邱艳想着他口中说的阿诺,他的衣衫该都是他妹妹洗的吧,她嫁过去,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每天也会同寻常妇人,抱着他的衣衫去河边……
想到以后重重,邱艳脸上发烫,抬不起头。
跟出来的红嫂子站在门口,见沈聪将一个盒子交给邱老爹,眼神一亮,声音也大了,“聪子还准备了聘礼啊,方才怎么不拿出来。”红嫂子眼力好,但凡用盒子装的,多是些女儿家用的首饰或钱财,庄户人家能送这些,表示极为看重女方,她作为媒人,也觉得面上有光,故而,大步上前,催促邱老爹打开盒子瞧瞧里边装了什么,叫屋里的严氏以及她几个儿媳出来瞅瞅。
不是瞧不起沈聪吗?人家可还准备了其他。
邱老爹也跃跃欲试,一只手托着盒子,一只手轻轻打开了盖子,不等他开口,耳边响起了尖锐的声音,“哎呀,我就说聪子会做人,她大伯母你快来瞅瞅,银簪子银镯子呢,下边还有几个碎银子,分量可不轻呢……”
严氏站在门口,一眼看清了盒子里的物件,心里不太痛快,想她女儿嫁去王家那会,王家给的聘礼里边也没首饰,沈聪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竟出手如此阔绰……
邱艳抬起脚趾,仿若她们打量的不是盒子而是她,娇羞着脸,低低说了句转身往灶房跑,惹得后边红嫂子打趣道,“瞧瞧艳儿都害羞了,聪子看重你,也算你两的缘分,以后成亲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肖氏口中的沈聪一文不值,然而,临走了,沈聪却留下这么些珍贵的,虽说和严氏无关,想着,心里泛酸就是了,片刻,严氏才回过神,面上强颜欢笑道,“艳儿是个有福气的,如此,我和她大伯也放心了。”
一番话,真心与否,只有天知地知严氏自己知道了。
邱生双手打颤,小心翼翼的阖上盒子,留不住沈聪,他回屋提了一篮子鸡蛋,“平日你在家,阿诺一个人总归害怕,若有事儿,将阿诺送过来,我和艳儿在,也算能互相照应。”
女婿是他的,邱老爹爱屋及乌,对阿诺,自然也极为看重。
沈聪没拒绝,提着篮子,和来时的一帮人回了,走出去老远,邱老爹站在门口舍不得回来,红嫂子好笑,“人走了,邱生兄弟也回来坐着吧,聪子对艳儿上心,今后,你也没操心的事儿了。”
调转视线,邱生宝贝的将盒子放进怀里,看得出,心情大好,“一切多亏了红嫂子从中牵线,艳儿将来日子过好了不会忘记你的。”
人走了,邱柱准备回了,张嘴没吐出一个字,被旁边的严氏拉住了袖子,“四弟,艳儿说亲可是家里得大事儿,择日不如撞日,把二弟他们叫过来,大家热闹热闹?”
五房的人在,此时院子里就差了二房,照理说,严氏提议甚好,而灶房里的邱艳听着却不舒坦,一大家子,凑一起要坐两三桌,严氏算盘打得响,本想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去,眼下计划落空,又拐着弯打秋风,叫肖氏过来,无非想看肖氏笑话罢了。
邱生不傻,何尝不明白严氏的意思,看向邱柱,犹豫道,“今日就算了,艳儿的亲事定在八月十六,到时候再请你们吃饭。”
肖氏被沈聪吓晕,醒过来得知自己丢了脸,又要指桑骂槐一阵子了,沈聪态度硬,他不能拖他的后腿,对二房,以后还是尽量避着。
邱柱点头,沉着脸,一言不发出了院子,严氏跟在身后,走出去拐进通向自家的小径了才和邱柱道,“四弟也是好面子的,沈家什么情形村里谁不知道?送银簪子银镯子,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水喝,四弟让聪子送那些,往后,吃苦的还是艳儿。”
“四弟不是那样子的人,聘礼该是聪子自己备的,我瞧着他性子阴晴不定,可也算不上大恶之人,方才那些话别说了,免得和四弟生了嫌隙。”邱生不是注重虚礼的,提亲前,对聘礼之事男女双方多会商量,聘礼越重将来女子到了男方家地位也越高,这是村里的习俗,邱生打小疼邱艳,能给她选个恶汉,对聘礼,该是不看重的。
严氏心下撇嘴,嘴上赞同的应了声,不过,能叫肖氏好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做人,沈聪那人,是个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