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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娴伸手就来抓她,陆清岚格格笑着,一下子缩到了陆文廷的身后。“哥哥救我!”
陆文廷一把揪住她的脖领子将她拎了出来,陆清岚四肢离地,双手双脚一阵乱蹬:口中大喊道:“哥哥你坏!”
陆文廷哈哈大笑,陆清娴也跟着噗嗤笑了起来。她也不是真的要收拾陆清岚,便伸手点着她的鼻子道:“以后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清岚连连告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陆清娴这才让弟弟把她放下来。陆清岚双脚一着地,就眼珠子一转说道:“可是姐姐,我真觉得海表哥不错诶!”
陆清娴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一跺脚:“你还说!”陆清岚“哧溜”一下溜到墨菊的身后,这回可不敢往陆文廷那里躲了。
陆文廷忍着笑给她求情:“姐姐饶了宝儿吧,回头我收拾她给你出气。”
陆清娴点了点头,有些羞涩地对弟弟道:“三弟……这次多亏了你了。若不是你去了颍川,我……”
陆文廷爽朗一笑:“都是一家人,姐姐说这个做什么。”他踏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这件事姐姐真正该谢的人还是宝儿,是她怂恿我去颍川查武进伯府的老底的,宝儿任性,就是不喜欢朱昊,觉得朱家不是好人。我才借口勘察贺州的山川地形,特意去的颍川。”
陆清娴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陆清岚,她大为惊讶。说起来,妹妹年纪虽小,可是看人预言却是极准,想起当初她预言父亲要纳妾,再加上这次的朱昊事件,她不得不对这个小不点刮目相看了。
她这么喜欢纪海,是不是说明纪海也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呢?
正想着,就听见陆文廷又道:“咱们姐弟之间不用说个谢字。日后姐姐出嫁了,但凡姐夫敢欺负你,你也不必告诉爹娘,只偷偷告诉我,我自替你出头,帮你狠狠修理他一顿,看谁敢欺负你。”说着把拳头捏得卡巴卡巴直响。
陆清娴脸色绯红,“你也跟宝儿一样,净会胡说八道。”
两人正说着,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伸进了一个小脑袋来:“海表哥是不会欺负姐姐的!”
陆文廷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陆清娴一跺脚,“我不与你们两个说了。”逃也似的带着丫鬟走了。走出很远回头看时,看见陆清岚一路小跑拼命去撵哥哥,嘴里大呼小叫地喊着:“等等我!哥哥等等我!”
陆文廷却是越走越快,不时回过头来逗弄她。“宝儿快点儿!”
陆清娴看着就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不管弟弟妹妹如何调皮,他们都是真心关心她,希望她未来幸福的,这一点她能真切地感受到。
陆清岚好不容易追上了陆文廷,抓住他的袍角就不肯撒手了。两人斗了一会儿嘴,陆文廷只觉得神清气爽,这阵子在外头办事,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就是没了妹妹和他插科打诨,他觉得好生寂寞。
陆文廷就问她:“海表哥是怎么回事?难道舅舅舅母上门来提亲了?”
陆清岚摇了摇头,把纪海私自跑到侯府向陆清娴表白的事情说了一遍。陆文廷听得笑了起来:“表哥居然有这般勇气,也算是难能可贵。”
他想了一下正色道:“表哥样貌人品都不错,可惜家底薄了点儿,姐姐嫁过去怕是要受苦的。况且表哥还只是个秀才,这未免有些太过委屈姐姐了。”他和纪海也时常在一起玩耍,陆文廷是习武的,喜欢直来直去豪爽大气的男子,一般的读书人他觉得酸里吧唧的,难以相处。难得的是纪海博闻强记,为人幽默大方,陆文廷和他在一起十分放松,因此对这个表哥印象颇佳。
但是印象再好,也比不过姐姐的终身幸福重要。
陆清岚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表哥要不了多久就能中举人,不但能中举人,还能中进士,做一个进士夫人可不比世子夫人差多少。再者舅舅家里资财产业确实并不算多,让爹娘给姐姐多准备些嫁妆就是了。到时候海表哥吃姐姐的喝姐姐的,哪里敢对姐姐不好,说出半个不字!”
陆文廷无语,“你真是把娘该操的心都给操完了,什么都替姐姐想好了!”
陆清岚道:“那是!我可不能看着这么一个好姐夫就这样从手边溜走了。”
***
正如陆清岚所说,想要缔结一门婚约难上加难,想要破坏一门婚约那可就十分简单了。且说武进伯府请了安平侯夫人李氏出面,摆平了老太太张氏,就等着陆家把陆清娴的庚帖送过来,两家互换了庚帖把这件事定下来。
哪知道陆家的人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武进伯朱荣和夫人一商量,都觉得事有蹊跷,就重新请了陈氏上门去说合。陈氏是长兴侯府的常客了,直接登堂入室进入二房,还是纪氏亲自出面接待,还是那般礼仪周全客客气气的,可是陈氏却敏感地觉察到一丝不同。
从前纪氏热情中透着一丝亲近,因为侯府和伯府结为亲家之后,纪氏和陈氏便也成了拐弯的亲戚。可是这次纪氏礼仪周到是周到,可是客气中却带着一丝疏离。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陈氏这才委婉地把来意说了。“这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娴姐儿这般品貌俱佳的女孩,京中不知有多少人家盯着呢……”先是夸奖了陆清娴几句,话锋一转又道:“不若我让伯夫人再请了安平侯夫人来一趟……”
纪氏连连道:“不必了不必了。陈夫人,不是我们侯府拿大,这件事的确是事出有因。陈夫人当也知道,昨日天师道的李道长莅临我府的事情吧。”原来陆宸听了武进伯府在地方一手遮天大为愤慨,不但不打算和他们结成亲家,甚至还想上书参他一本,就去找陆瀚商量。
说起来陆宸还是嫩了一些,颇有些书生意气。陆瀚却是官场里的老油条了,当即阻止了陆宸,并且对他说自己一直怀疑武进伯府暗中在和二皇子来往,和二皇子是一党的。后头牵扯到了二皇子,陆宸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陆瀚又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朱家这般假仁假义,必得想个好法子退亲才成,这才凭了他的关系人脉请了张天师的关门弟子李易安到府上来。
陈夫人自然不知其中内情,点了点头,“我知道啊,难道李道长还有什么话不成。”
纪氏道:“可不是嘛!李道长看了娴姐的面相,说是她是火命,今年不宜成亲也不宜定亲。”她脸上现出难色:“您也知道,张天师乃是咱们大齐的护国*师,这李道长乃是张天师的得意弟子,他的话我怎么敢不听!所以这定亲之事,暂时还是缓一缓吧,还请陈夫人务必代我向伯爷和伯夫人致歉!”说毕连连道歉。
陈氏脸色一僵,无奈道:“二太太也是爱女心切,我也是做娘的,也能理解。既然李道长说今年不能定亲,那咱们不妨约定明年再定亲如何?”
纪氏却打起了太极拳:“待到了明年,这事还是要和老侯爷、老太太以及老爷商量……只怕耽搁了朱世子……”
陈氏怎么还听不出她的推脱之意,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劝说了几句,想要从纪氏口中套出话来,为什么说的好好的忽然就不想把女儿嫁过去了?可是纪氏滴水不露,她什么也没打探出来,只得怏怏返回武进伯府。
与武进伯夫妇将纪氏的态度说了,武进伯夫妇俱是一惊,送走了陈夫人,只剩下夫妻二人,武进伯夫人当即不高兴了:“怎么说的好好的,咱们也请了安平侯夫人出面说服了他们家的老太太,万事俱备,他们却又反悔了,这是个什么意思?拿咱们伯府当猴子耍呢?”
武进伯目光闪烁,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武进伯夫人着急地道:“伯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武进伯才道:“难道竟和那件事有关?”
武进伯夫人有些奇怪地道:“到底是哪件事,伯爷倒是快说说啊。”
武进伯道:“前些日子,老家颍川的堂弟朱冕派人来送信,怀疑有人到颍川调查咱们,叫我在京中小心行事。难道是陆宸派人去调查咱们的老底?”
武进伯夫人吓了一跳:“冕弟不是说颍川被他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的吗?怎么连什么人找上门来都不知道?”
朱荣道:“冕弟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他在信中告诉我,来人十分老道滑溜,行事又极小心,他也是后来根据各种蛛丝马迹猜到的。陆宸的手下绝没有这样的能人,难道是陆瀚出手了?”他疑神疑鬼,却并不知道他们口中行事老道滑溜的人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陆文廷而已。
朱荣越想越有些坐不住了,“不行,我要去一趟安平侯府。”
武进伯夫人吓了一跳:“侯爷不是叫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去见他吗?”
武进伯道:“现在就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武进伯实际上果然是二皇子的一枚暗棋,表面上看武进伯府对于储位之争不偏不倚,实际上他早就倒向了二皇子,而且正在为二皇子图谋一件大事。
朱家之所以在地方上能够一手遮天,不光是因为和地方官勾结,更重要的是朝廷上有二皇子护着他。若是陆文廷继续调查下去,他就会发现,颍川盛产铁矿,而颍川所有的铁矿业已全都落入了武进伯府的手里,武进伯府利用这些铁矿秘密生产武器装备,而所有生产好的制式装备全都不翼而飞。
二皇子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夺嫡失败,就要利用这些兵器人马逼宫造反。也是因为如此,颍川才被朱家人经营得铁桶一般,谁也插不进手来。
这件事要是捅出来,不但朱家要满门抄斩,就连二皇子也要跟着完蛋,事情的严重性已远超想象。所以朱荣才这般着急上火。
武进伯夫人见朱荣行色匆匆,急忙问道:“那长兴侯府的这门亲事怎么办?”
朱荣没好气地道:“既然人家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便只有作罢,还能怎么办?”说毕头也不回地走了,武进伯夫人气得将帕子狠狠摔在桌子上:“长兴侯府真是欺人太甚!”
***
过了没几日,广宁王妃孟氏就上门了。纪氏将她迎到了内室,广宁王妃开门见山地道:“现在外头有大量的谣言,都是针对娴姐儿的,姐姐知不知道?”
广宁王妃和纪氏这商量的时候,萧琪和陆清岚也聚在陆清岚的小院里商量这件事。
“你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人在外头散播谣言诋毁我姐姐?”陆清岚霍地立起,满脸的怒容。
“当然是真的,这次我和母妃前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得赶快想个法子,要不娴姐姐的名声就全毁了。”
陆清岚恨恨道:“武进伯府这群王八蛋,这事一定是他们干的。”
萧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家前一阵子不是在和武进伯府议亲的吗?”
“谁家把女儿嫁给这样虚伪的人家,肯定是要倒大霉的。”陆清岚把前因后果和萧琪说了一遍。
萧琪大吃一惊:“他们家表面看着循规蹈矩,暗地里竟然干出这么多坏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陆清岚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一定要想个法子,让姐姐恢复名誉才成。”
萧琪道:“这件事咱们能有什么法子,还是让我父王和你爹爹他们出面吧。”
陆清岚却道:“请我大伯父或者你父王出面,将谣言压下去并不难,可是以后我姐姐再想议亲可就难了。这种事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萧琪点了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陆清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紧张地思索。
萧琪埋怨道:“你能不能别绕圈,绕得我头晕了。”
陆清岚猛地站住,说道:“有了,我有法子了。”
萧琪道:“你有法子了?”她有些不相信,她一个小丫头能想到什么法子:“你能有什么法子?”
陆清岚信心满满地道:“张天师不是很快就要来京师求雨吗?”今年的春夏之际极为干燥,整个京师三个月滴雨未落,不要说周边农田的灌溉,就是京师的许多百姓都吃不上水了,嘉和帝也十分着急,就命人去龙虎山请了张天师来,让张天师设坛求雨。李易安也就是因为这个才跟着张天师进京的。
萧琪糊涂了,“这和恢复娴姐姐的名誉有什么关系。”
陆清岚道:“我听说张天师每次求雨都要找童男童女跳神弦歌祈福禳灾,若是我姐姐能被选中,那自然说明她是吉祥有福之人,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萧琪吃了一惊:“竟还有这回事?”张天师上一次求雨还是在十年前,所以萧琪不知道也不奇怪。
萧少玹信道,陆清岚在成康朝却是经常和天师道的这帮人打交道的,所以对这些流程十分熟悉。
萧琪兴奋起来:“那这件事可要好生谋划。”
***
十日之后,张天师来到京师。因京中旱情严重,见过了嘉和帝之后很快就开始设坛求雨。和陆清岚预料的一样,张天师要求皇帝在京中选取福泽深厚的童男童女各十人,祈雨之日要跳一个大型的祭祀舞蹈,名字就叫《神弦歌》。
叫陆清岚没想到的是,甄选童男之人便是广宁王爷,而甄选童女之人,竟是九皇子萧少珏的养母贞妃。
消息传出来,整个京师都沸腾了。公侯之家们哪个是傻子,全都看出来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能入了张天师的法眼,有资格去跳这个祈福舞,都会大大的露脸,立刻就会身价暴涨,将来议亲的时候为自己加分不少。
因此贞妃的玉明宫很快热闹起来,送礼的说情的拉关系套近乎的,让贞妃疲于应付。不过想要入选这十名童女有几个条件,首先第一条年龄要在十二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第二条要是处女;第三条舞一定要跳得好;第四条要福缘深厚。
除了第四条不好把握,其余的都是硬性条件,因此符合这些条件的还真没有想象中的人多。贞妃负责选出二十名童女来交与张天师定夺,张天师再砍掉一半人。
单是这二十个名额也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比起每三年一次的选秀还要激烈几分。
若是平时,陆宸和纪氏是绝不会把女儿送过来出这风头的,可是这次情况不一样,陆宸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洗脱女儿污名的绝好机会。因此毫不犹豫地给女儿报了名。
本来能够全部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就不多,又因为时间紧迫,三日之后报名的人就要到玉明宫接受贞妃的挑选。那些不会跳舞或者舞跳得不好的,就是想临时抱佛脚,请个人来教教他们都来不及。
陆清娴却没有这些顾虑。首先她的年龄符合,第二条自也不用说了,单是舞蹈这一条,她从小极具跳舞的天赋,侯府学堂里请来教导小姐们练舞的又是舞蹈大家孙大娘,乃是老侯爷花了重金请过来的,陆清娴跟着她学了几年,虽然很少在人前显露,陆清岚却知道姐姐的舞技非同凡响,入选是必定不成问题的。
可是她还想给姐姐多加一重保险,就和萧琪商量,萧琪身为郡主,经常在宫里走动,对宫中的情况十分了解。
陆清岚虽常去玉明宫,对贞妃却知之甚少。她皱着眉头道:“也不知贞妃喜欢什么?要不要给她送些金银首饰之类的讨她欢心,让她多多照顾一下姐姐。”
萧琪笑道:“贞妃娘娘为人端厚,并不是很喜欢珍宝首饰一类的东西。况且宫中什么好的首饰没有,你送的东西再好能好过宫中工匠们的手艺?”
陆清岚道:“那可如何是好?”
萧琪皱着眉头想了想:“你想讨好贞妃,最好的法子就是从我九皇兄身上下手,要去咱们直接去求求九皇兄?”
陆清岚想起萧少珏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就有些打怵,“咱们和九皇子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这样的地步吧?万一被他拒绝了,岂不是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姐姐的大事,她可不敢轻忽大意。
萧琪皱眉道:“我瞧着上次九皇兄下水救你,可是奋不顾身呢,他这样性子的人,肯救你一命,定然是对你极有好感的。”
陆清岚摇头:“我怎么觉得他一向瞧我不顺眼呢?”她想了又想,左右权衡,“算了,还是想其他的法子罢。”
萧琪也不勉强,又想了半晌,忽道:“贞妃娘娘把我九皇兄当成眼珠子一样看待。我九皇兄有个毛病,就是吃东西极为挑剔,贞妃娘娘为了这件事简直伤透了脑筋。”
陆清岚歪着脑袋道:“那咱们就从吃食上下手如何?”
萧琪不同意道:“不好吧,你是不知道我那位九皇兄有多挑剔,不要弄巧成拙了才好。”
陆清岚信心满满,兴奋地道:“你尽管瞧好吧,我保证这件事一定没有问题。”萧琪真是提醒了她,她之所以敢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她自重生回来之后,性子改变了不少,前世在乎的很多东西她都不怎么看在眼里。除了改变父母兄姐的命运,她就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有花不完的钱,一个就是吃尽天下美食。
她也不爱读书写字,有空就琢磨着弄些好吃的。隔三差五就跑到小厨房让大厨们给她做各种好吃的。
前世她是成康帝的淑妃,在宫中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因此就觉得长兴侯府的厨子水平很一般,做得菜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后来她萌生了一个想法,能不能把前世宫中的大厨弄到侯府里来伺候她。不要觉得这是痴心妄想,这些大厨在没进宫之前,未必个个都那么有名气。
因此陆清岚叫邱庆着意查访,还真找着一位。此人姓冉名宁,乃是扬州人,本是扬州一家大酒楼中掌勺的大厨,因为牵扯到一件人命官司而流亡到京城。此人一手淮扬菜做得十分地道,前世于嘉和二十二年,也就是两年之后进入皇宫成为御厨,后来成了九皇子萧少珏的专职厨师。
陆清岚无意间得到了他的消息,就命令邱庆进行招揽,冉宁本来走投无路,有侯府栖身自然求之不得。十分痛快地就来了,结果二房人很快就被他的淮扬菜给征服了,陆清岚见他名不虚传,又叫管事帮他摆平了家乡的案子,冉宁感恩戴德,自此一心一意伺候二房的几位主子。
这位冉宁前世是萧少珏的专职厨师,后来萧少珏被封为庆王,去海州就藩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人,就是这位冉宁,可见萧少珏对他的喜爱。有冉宁在,陆清岚当然不怕拍马屁拍到马脚上。
萧琪作为她的好姐妹,她有什么主意萧琪自然是全力配合的。因此第二天萧琪就进宫去了玉明殿。
贞妃听说她来了,急忙叫人把她请进来。刚好有几个外命妇为了张天师童女之事在这里烦她,她便趁机打发了她们。
萧琪穿戴整齐进了玉明殿,见贞妃穿着草绿色的宫装,和颜悦色地坐在宝座上面,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萧琪赶忙给贞妃见礼:“琪儿拜见贞娘娘,娘娘大安。”萧琪名分上只是一个郡主,可架不住父王给力。她的父亲广宁王爷深得圣宠,皇帝拿他当儿子一般看待,把许多大事都交给他办理,手中掌握着极大的权柄,说起来就是皇长子和二皇子见了这位皇叔也要恭恭敬敬的。
加上萧琪人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小小年纪已是长袖善舞,极得皇上喜爱,比之公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这般抬举她,宫中谁不高看她一眼,皇后待她也是亲如女儿一般。
曾有消息传出,说是皇上要晋封她为西华公主,却被广宁王坚决地推辞掉了。贞妃自己无所出,对萧琪这么大的孩子一向喜欢,加上萧琪本身也的确招人疼,待她自然是极好的。
因此贞妃亲自走上前来扶她起来,笑道:“琪儿怎么有空到本宫这儿来了?”
萧琪嗔道:“贞娘娘这是在怪琪儿没有时时到玉明殿来给您请安呢。”
把贞妃逗得哈哈大笑,对自己的大宫女道:“你看她这一张小嘴,厉害着呢,宫中谁敢惹她。”
宫女们全都凑趣地跟着她笑。
萧琪跟着笑了一阵转入正题:“母妃这两日感染了风寒,害怕将病气带到宫里来,便命我进宫来给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问安。”
“你母妃的病还没有好转?我这里有太医们做好的丸药,对治疗风寒有些效果,你走的时候拿些回去给你母妃,看是否有效。”
萧琪急忙起身替母妃谢过贞妃赐药。早有机灵的宫女去拿了一个小小的羊脂玉瓷瓶过来,萧琪双手小心接过,递给了自己的丫鬟拿好了,又谢过贞妃。
贞妃道:“皇后娘娘那里你可去过了?”
“去过了,孙贤妃和郭宁妃那里我都去过了,属您这里最热闹。”孙贤妃和郭宁妃一个是皇四子萧少玹的养母,一个是皇六子萧少玦的母妃,位分排名都在贞妃之前。
贞妃笑得有些无奈:“圣上给了我这么一桩差事,每日里多少人前来关说,我又是个没有见识的,早就被她们吵得晕头转向的了。”别人不知为何这么一桩差事落在了贞妃的手里,贞妃却是隐约猜到了皇上的心思的。
皇上表面看对萧少珏并没有多少偏爱,实际上却处处十分偏爱这个儿子。萧少珏今年十四岁,不算太大,可是为他选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皇上是想借着今次的这件事,让贞妃熟悉熟悉京中的适龄女孩,想也知道,能够被张天师最后选中的必定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最关键的一点是“有福缘”,将来必是旺夫之命。这也算是对萧少珏选妃的一次预演吧。
当然这些贞妃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萧琪年纪不大,可是口才极好,贞妃不能出宫,她就说些宫外头的乡野民俗,见闻趣事,贞妃听得十分高兴。
说了一阵子,萧琪一拍脑袋道:“哎呦,瞧我这个脑袋,差点儿忘了正事儿了。”
贞妃奇怪道:“琪儿还有何事?”
萧琪就让外头候着的丫鬟抱进来一个食盒来。“我听说九皇兄最近恹恹的没有什么胃口,刚好王府里新来了一位南方的厨子,淮扬菜做得十分地道,我就让他做了一些点心来,让贞娘娘还有九皇兄都尝一尝。”
贞妃高兴地道:“琪儿真是贴心。”
萧琪拍了拍手,就有一个穿着樱桃红比甲的清秀婢女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那婢女在萧琪的示意下打开食盒,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食盒中放着三层点心,有糟毛豆、桂花米藕、油酥面团、米粉面团、扬州汤包、杂粮面团……杂七杂八怕不有十来样,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叫人食欲大振。
萧琪道:“还请贞娘娘尝尝这厨子的手艺如何。”
贞妃笑道:“那我我今日托了小琪儿的福,可有了口福了。”就在大宫女的侍候下吃了一块桂花米藕,吃了一个扬州汤包。萧琪虽然是一片好心,可是贞妃真是没有报多大希望,萧少珏对吃穿用度方面要求的苛刻,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更了解的了。
明玉殿的大厨她都不知换了几个了,没有一个能让萧少珏满意的。其中也有两个厨师是做淮扬菜的。不过她吃了两口萧琪送来的点心,贞妃大吃一惊,只觉得这个厨子做菜的功力十分了得,简简单单的几道小点心也做得这般地道。贞妃在宫中也有二十多年了,暗想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就是伺候皇上的御厨,怕是点心也没有这位做的好吃。
贞妃忍不住就多吃了几块。
萧琪笑眯眯地看着,她第一次吃到冉宁的点心的时候,和贞妃的表现也差不了多少,真不知宝儿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厨的。
萧琪见贞妃满意,又小坐了片刻就告辞离开。
傍晚时分,萧少珏下了学,从上书房回来,先到明玉殿见过贞妃。
贞妃见他一头一脸的汗,知道他定是跟着大内侍卫们上了骑射课,分外心疼,急忙道:“不用给我行礼了,快回房洗洗吧。”他的洁癖十分厉害,现在不定有多难受呢。
萧少珏还是按规矩给贞妃行了礼,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下一身黏黏腻腻的衣裳,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刚才的那种感觉实在太过糟糕,简直就是让人窒息。
待他收拾停当了,卫彬端来一盘子点心道:“殿下中午就没有吃好,下午又在马背上跑了一下午,这都是娘娘吩咐小厨房给您专程备着的,还是热的,您先进一些垫垫肚子。”
萧少珏还没有从刚才那种不好的感觉里缓过来,哪里吃得下去,只看了一眼就道:“我没胃口,端下去吧。”
卫彬无奈,只得命人把点心又重新端了下去。
萧少珏重新来到玉明殿的正殿,给贞妃重新见礼。卫彬已经命人把消息传了过来,贞妃知道萧少珏中午在上书房用饭,那么多皇子皇孙都在上书房用饭,自然不能只照顾萧少珏一个,以萧少珏的挑剔,这不吃那不吃的,在那边一向都是不怎么能吃饱的,下午又是骑射课,极为消耗体力的课程,可是萧少珏自己吃不下,又不可能硬逼着他吃不是。
贞妃就想起萧琪送来的点心,于是问了几句今日在上书房学了什么,就命人把点心拿了上来。“这是琪儿送进来的,说是她家里新来的一个淮扬厨子做的,味道很好,你也尝尝。”
说实话萧少珏现在是真没有胃口,可是贞妃叫他吃,他又不能不给面子,就勉为其难地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本想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对贞妃的顺从也就是了。哪知道那糕点一入口,竟然分外的香甜,十分地合他的口味。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运动了一下午,说不饿那是假的,觉得这糕点好吃,便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冉宁做的糕点每一个都很袖珍,那一块糕点很快就进了他的肚子。
萧少珏一个没忍住,便又拿了一块糕点吃了。他一向都是个极有自制力的人,就是再喜欢一样东西,也不愿意叫人看出来。因此虽然肚子还是很饿,却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再去盘子里拿第三块点心。
不过他的这些反应都没有逃过贞妃的眼睛。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贞妃就命人把萧琪送来的所有点心全都给他送过去了。
萧少珏有个习惯,从上书房回来,还要在玉明殿的小书房里练一个时辰的大字。
卫彬也看出来这些点心合了萧少珏的胃口,他跟随萧少珏多年,对他的心性习惯都极为了解,因此也不多言,把贞妃送来的点心放在萧少珏身旁的一个条形书案上就退了下去。
萧少珏总觉得今日没法安心写字,点心的香味老是不自觉地钻进他的鼻子里。于是他写了几笔字就停了下来,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然后再写几个字,再吃一块点心。
等他把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回头再一看,竟然不知不觉中把一盘子点心全给吃完了。连他自己都不由愣了,他是个极为克制的人,对自己的要求也极为严苛,不容许自己有一丝瑕疵。因此便暗暗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切不可这般贪嘴。
萧少珏有几分自怨自艾不说,贞妃很快听说了这件事,不由大为高兴。怎么能让萧少珏多吃些饭,一直是贞妃绞尽脑汁都想做到的事情。
第二天她就把萧琪请进了玉明殿中。萧琪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道:“贞娘娘叫琪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贞妃道:“却是有件事。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本宫一时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萧琪道:“贞娘娘但讲无妨,但凡琪儿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贞妃这才说道:“说起来,还是上次你的孝心,进了一些点心给本宫和你九皇兄,没想到你珏儿那么挑剔的一个人,竟然十分喜欢那个厨子作的点心。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一口气吃掉那么多点心。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割爱,把那个厨子给了我?我自有别的补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