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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我替素莹挂了急诊。
医生在里头做检查。
我在外头焦急地来回踱步。
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素莹认识的人或许只有我一个。
医生终于从急诊室里出来。
“医生,怎么样?我朋友有没有事?”我拉着他问。
“你朋友是否在节食?”医生问我。
“是,她总觉身上还有三两赘肉。”
“节食过度,加上过度疲劳引发的昏厥。”医生叹口气,“待她醒来同她说,已瘦得身无四两肉了,适可而止,切勿要了身材,糟蹋了健康。”
我颔首。
医生与护士离去。
我进病房,坐于素莹的床头。
她依旧昏睡,手上吊着葡萄糖。
已凌晨两点,我想起颦颦,于是走到窗边,拨通了她的电话。
须臾,颦颦接听。
“你回家了没有?”我轻声问。
“到了,她怎么样?”颦颦问。
“现在正在吊水,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替我告半天假。”
“好。”
“那晚安,早些睡。”
“晚安。”
挂上电话,我坐在沙发,思绪万千。
有颦颦,有素莹。
在美国,在中国。
这两人竟让我如此烦恼。
天将破晓,我才沉沉睡去。
醒来时,素莹已坐起,精神甚好,怀里抱了束玫瑰花。
“乔,谁送来的黄玫瑰?”她嗅闻鲜花。
我才发现自己身边的车钥匙,还有一张便利贴:
“素莹小姐的行李,在你后备厢里。”
在我熟睡之时,颦颦或已来过?
“乔?”素莹喊我,“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起身走到素莹床边,“你呢,感觉有没有好些?”
“我很好。”
“素莹,不要再对体重孜孜以求,减肥过度损害健康。”
“我离目标仅有450克。”
“素莹。”
“好了,不要再讨论我的体重,”她将黄玫瑰放到一边,拉我过来,双手环于腰间,“你晓得我费多大的劲儿才找到你,我不想再与你只讨论我的体重问题。”
我不想骗自己,如此亲昵的举动有些叫我觉得不知所措。
查房的医生与护士进来了。
我轻轻推开她:“好了,你要检查了。”
素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医生替她检查,一切均无大碍,可以出院回家。
临行时,他又再次提醒均衡饮食的重要。
素莹礼貌地点着头。
而我知道,她才不会去做。
第二天,她依旧只会啃根黄瓜或者番茄来解决三餐。
她从来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比如现在,她会觉得那个450克的分量才最重要。
我接她出院。
随意找了一家酒店送她过去。
办好入住手续后,我又拉着行李送她去房间。
“好好休息。”我对素莹说。
“你还要去荼园工作?”素莹问。
“你也知道荼园?”
“不然你认为我是如何找到那家酒吧的?”素莹笑。
她替我解开疑惑:原来下飞机后素莹就去了S,那里的前台告诉她我已离职,现正在荼园工作。随后素莹即刻打车去了荼园,可我们均已下班。她好不容易向工作人员打听到我的行踪,于是又马不停蹄地找了过来。
呵,我们这个圈子真是小。
“你可以事先给我电话,”我说,“如果你想来中国游玩的话。”
“人家只想给你一个惊喜嘛。”素莹又钻进我的怀里来。
“好了,我身上一身臭汗。”我又一次推开她,“你需要休息,而我也需要快快回公司去了。”
“那好吧,今天就放了你,”素莹吻了我的脸颊后,同我说再见。
我先回到公寓淋了浴,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简单打理好自己后回了荼园。
素莹的到来有些叫我措手不及,乱了阵脚。
刚踏进办公室,鲍比就将我拉到一边。
“听说有位神仙姐姐远渡重洋来找你?”他笑得有些欠揍。
“从颦颦那里听说的?”
“颦颦?哦,不,她才没空搭理我。她忙得很,一早就过来埋头苦干,不与人说半句话。是前台罗琳告诉我的,她昨晚值夜班,她说那位姐姐貌美如花,五官立体,有些西洋味道。”
素莹有四分之一美国血统。
“这么爱对客户评头论足?”我对鲍比说,“我想我该考虑一下要不要调你们去打扫空房间了?”
鲍比立马三缄其口。
我看看颦颦空空的桌位。
“颦颦呢?”我问。
鲍比紧闭双唇,指指茶水间。
我放下公文包走过去。
颦颦正泡着咖啡,重重打着哈欠,见了我,立刻招呼:“你来了?”
我看到了她深深的黑眼圈。
“要不要来杯咖啡?”颦颦问我。
我点点头。
颦颦替我泡了杯蓝山。
“素莹已经出院,现在住在酒店里。”我对颦颦说,“她初次来到中国,这里没有亲人,我可能是她唯一认识的人。”
“我知道。”颦颦已红了眼眶。
她转身出去。
我立在原地。
而立之年,是该学会取舍。
佛说,有舍有得,不舍不得,想必就是教人这个道理。
傍晚,素莹不出意外地约我晚餐。
颦颦也似早就预料到,一下班就与阿曼达速速出了办公室,与我再见也不说一声。
鲍比又跑过来:“你的神仙姐姐会比颦颦好?”
我一本书砸到他脚下。
那厮终于灰溜溜地逃跑了。
我开车去接素莹,我俩在香格里拉吃了晚餐,随后又去滨江大道散步。
“听说这里一步十景,果真百闻不如一见。”素莹迎着微风笑。
她拉起我的手柔声细语:“乔,我们已好久没有携手漫步了。”
“嗨,素莹,我们坐一会儿,我有些累了。”我们在江边的露天餐桌前坐了下来。
桌上透明玻璃的容器内燃着香薰蜡烛,因此风里也掺杂了缕缕栀子花的香。
服务员过来递上菜单。
我准备要两客冰激凌。
“乔,饭后甜品是原子弹。”素莹连连摆手。
我即刻将她的冰激凌球改成了柠檬水。
若是颦颦,想必早已要下双份来,大口大口嚼食。
想到那日她说曼妙的身材需要脂肪去呵护时,我不自觉地笑出声。
“乔,你在笑什么?”素莹问我。
“哦,只是,一些小事。”
素莹不再说话,开始眺望黄浦江面。
我亦不言语,享受这安静的时光。
良久,素莹起身:“送我回酒店吧,乔。”
我应一声:“好。”
我又驾车载素莹回去,看她进房后,我准备告辞离开。
“乔。”素莹冲过来拥紧我,“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我立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曾经那双蓝色的眸子确实是自己的噩梦。
“素莹,我们谈谈好不好?”我对素莹说。
素莹抬头望了望我。
我们又面对面坐下,我替她满上了纯水。
“素莹,你我都知道,一些事已回不到从前了。”我先开口。
“乔,难道你对我的错依旧耿耿于怀?”
“不是某一点,我们无法共鸣的地方太多。”
“呵,曾经你我都认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也说是曾经。”
“好了,乔,其实你不爱我了,是不是?”素莹含泪。
“抱歉,素莹。”我对她说。
“你爱上绛珠仙子了?”素莹问我。
“那日在医院,你睡在沙发,她捧着黄玫瑰进来,用手轻抚你额头,随后放下玫瑰离去。”素莹强颜欢笑。
“你怎么会知道?”我疑惑地看着她。
“你忘了?我们曾聊过她,你与她曼舞的照片依旧在戴维斯的脸书里。”
哦,我记起来了,那日老倪的生日会,我与颦颦前去出席。
我对素莹说:“有些事,总是会在自认为念念不忘中忘却的。”
“比如我?”
我低头。
“抱歉,素莹。”
“呵,你不用跟我道歉,”素莹掩面,泪水缓缓流下,“一切是我的错,曾经对你遗珠弃璧,如今又跑了大半个地球,自以为是地想要追你回去,可我忘记了你已不再是只会围着我打转的乔了。”
“素莹。”
“好了,你该走了,”素莹抹干眼泪,“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
素莹起身站在落地窗前,背对我。
她哭了。
可我不能再做什么,从今往后这个女人的眼泪再也与我没有关系了。
我告辞离去,替她掩上门。
我回到了颦颦与我的小屋里。
她正埋在沙发里发呆,见我开门进来,有些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我口渴,替我倒杯冰水来好不好?”
颦颦替我捧来了冰水。
我咕嘟咕嘟喝下去,将杯子放到一边。
“你不用陪素莹小姐?”颦颦站在我对面问。
“我为什么要陪着她?夜深了,我是要来陪我女友的。”
颦颦呆一阵,随后潸然泪下。
我拥紧她。
这一刻来得有些迟,是不是?
第二天,我牵着颦颦的手进办公室。
“嗨,我们在一起了。”我愉快地公告。
颦颦羞涩地倚在我身边。
鲍比吹起了口哨。
阿曼达也替我们鼓掌。
谁都祝福我们。
素莹启程回了美国。
到机场时,她给我来了电话。
我祝她一路顺风。
“乔,那之后你有没有想过我?”最后素莹问我。
我思索片刻,答:“想过,很想很想,毕竟我们曾经深爱过。”
素莹沉默,随后挂断电话。
我走到窗口仰头看。
一架飞机从口中飞过。
颦颦推门进来:“老沈要与你谈论新一轮的营销计划。”
我取了笔记本走出去。
我知道,我所喜爱的新生活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