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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就要走了吗?天亮还有一会儿呢。那刺进你惊恐的耳膜中的,不是云雀,是夜莺的声音;它每天晚上在那边石榴树上歌唱。相信我,爱人,那是夜莺的歌声。”徐睫的声音从他的身后飘出来,是英文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林锐站住了,慢慢回过头:“那是报晓的云雀,不是夜莺。瞧,爱人,不作美的晨曦已经在东天的云朵上镶起了金线,夜晚的星光已经烧烬,愉快的白昼蹑足踏上了迷雾的山巅。我必须到别处去找寻生路,或者留在这儿束手等死……”
徐睫长发披肩,白皙的脸上带着泪水慢慢走过来:“那光明不是晨曦,我知道;那是从太阳中吐射出来的流星,要在今夜替你拿着火炬,照亮你到曼多亚去。所以你不必急着要去,再耽搁一会儿吧……”林锐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把她拽到了面前:“让我被他们捉住,让我被他们处死;只要是你的意思,我就毫无怨恨……”
徐睫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她的嘴唇一下子覆盖在了林锐的嘴唇上。林锐紧紧抱住她娇嫩柔弱的身躯,吻着她。徐睫的眼泪流到他的嘴里,林锐贪婪地吮吸着。
“我想你……”徐睫幽幽地说。林锐抚摩着她的脸、她的泪水:“我也想你。”“你真的很棒……”徐睫看着他的眼睛自豪地说。“在你面前,我永远是那个养猪的林锐。”林锐说。徐睫笑了,吻着林锐的脖子:“你也是只长不大的小猪……”“你怎么到香港来了?”林锐问。徐睫说:“做生意,赶上这种庆典我当然要来。”林锐奇怪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能跟我们部队领导说上话的?这好像不是一般商人可以做到的?”徐睫笑着点点他的鼻子:“那我就不是一般的商人。”林锐还是没有打消心里的疑惑:“徐睫,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经商的啊,怎么了?”徐睫笑。“如果你的家族有这么大的能力,我不会找不到与你有关的资料。”林锐说,“找我没那么容易,能在中国军队各个部队都有这种本事的商人家族,我相信屈指可数。”“你?调查我了?”徐睫有点儿紧张。林锐苦笑:“我也得有那个能力啊!我就是在报纸上翻了翻,在咱们国家知名的商人家族中有没有你和你父亲的名字。所以我觉得奇怪,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徐睫笑笑:“有一种商人是闷头发财的,我和我父亲都不喜欢张扬。我们是和国家合作做生意的,和军方对外贸易部门也有密切合作,所以在军队有一些关系吧。这个很奇怪吗?”
“卖军火?!”林锐睁大眼睛。徐睫拍拍他的脸,怜爱地笑着:“别胡说了!不是的!我们是正当生意,以后会告诉你的。怎么,现在就开始惦记我们家的生意了?”
“什么话!”林锐急了,“我还想你跟我结婚以后彻底离开你现在的生意,去山沟家属院给我做随军家属呢!我可不想脱军装,你就准备老老实实地给我做随军家属吧!”
徐睫看着他的眼睛,幽幽地说:“我的爱人,我也想给你做随军家属啊……在山沟的军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快乐……”
林锐嘿嘿笑着:“我的大哥和二哥都结婚了,我们也结婚吧!”
徐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吧!”林锐上前一步抱住她,“嫁给我,跟我回我们的山沟!在特种大队家属院做个随军家属,我带战士们训练、演习、出任务,你可以教战士们英语啊!附近的城市就有学校,大队长可以安排你去学校教学,你的外语水平这么高,他们学校一定求之不得呢!——我们永远不分开!”徐睫退后一步:“你在向我求婚?”
“对啊!”林锐说,“我已经等了好久了啊!”“我们才见过几面啊?”徐睫苦笑,“你了解我吗?”“就因为见不着你,我才受不了!”林锐看着徐睫的眼睛,“你知道不知道,我想你都要爆炸了?甚至在想你的时候,我都无法呼吸!你知道这种滋味吗?”“我知道!”徐睫的眼泪流了下来,“因为我也是这样想你的!”“那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林锐苦苦追问。徐睫哭着说:“林锐,我想嫁给你!我太想嫁给你了!我太想跟着你去那个单纯快乐的山沟做个随军家属了!我太想每天等你回家吃饭,你不能回来,我就把饭菜为你送到你的连部!甚至为你送到训练场,我都愿意!我愿意让战士们叫我嫂子,我喜欢他们这样叫我!我真的做得一手好菜,我从小就会做家务,我会把家布置得漂漂亮亮的!你相信我,我会的!我会衣着简单,我喜欢粗茶淡饭,我喜欢给你做随军家属!我做梦都想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我会是贤妻良母的!你相信我!”
“那我们结婚吧,我下个月就回特种大队了!我给大队长写报告,我们结婚!”林锐眼睛亮起来,徐睫哭着推开林锐:“我不能和你结婚!”
“为什么?”林锐惊讶地看着她。徐睫哭着摇头:“我不能,我不能和你结婚!”林锐眼中的火焰熄灭了:“你还是嫌弃我穷……”徐睫哭着说:“不是的!”“你还是瞧不起我们那个山沟,瞧不起我们那个普通的部队大院……”林锐眼中出现泪花,“你舍不得这花花世界,你舍不得……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的差距太大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是解放军的战士。我知道,你舍不得……”
“不是的!”徐睫哭着喊道。林锐闭上眼睛:“不用再说了。”“我爱你——”徐睫扑上来抱住林锐,“我爱你,但我不能和你结婚!就因为爱你,我才不能和你结婚!我不想让你等我!这太苦了,林锐!我不能让你吃这样的苦——”“死都不怕,苦算什么?!”林锐怒吼。“我真的不能和你结婚……”徐睫哭着松开他,“你忘了我吧,去找一个好女孩儿……
找一个可以给你做随军家属的女孩儿,让她好好照顾你……你忘了我吧……”林锐惊讶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后退:“你在说什么?”“我说你忘了我!”徐睫哭喊。林锐摇着头:“这不可能。这不是你!”“这是我!”徐睫哭着说,“这就是我!是我说的,你忘了我!”林锐刚刚要说话,那边那个中年男人背对着他们在树林外举起手表:“时间到了。”林锐稳定住自己,整理自己的军容:“我不相信这是你说的,你徐睫不是这样的人!
我会等你来找我,一直等下去!”他深呼吸,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大步走出树林,在小路上转成标准的跑步走。军靴声渐渐远去了。徐睫哭着蹲下了:“林锐,我真的好爱你……”
那个中年男人慢慢走进树林,掏出手绢递给徐睫。徐睫接过手绢擦着眼泪,站起来平静着自己。中年男人同情地看着她:“我们该走了。”徐睫点点头,深呼吸一下,戴上了墨镜,但眼泪还是从墨镜下流了出来。中年男人同情地说:“你可以嫁给他的。”
“不。”徐睫摇着头,声音颤抖着,“我不想他吃苦,我爱他。”
14
特种大队大院。收操的战士们扛着95步枪,满身泥土高唱着军歌。张雷和刘晓飞带着自己的连队在相邻的各自连队食堂站好,互相比着拉歌。一连的副连长代理了连长,但是他的声势明显不行,一连战士虽然努力,但始终比不过二连和三连。
“林锐不回来,这个一连是不行啊!”张雷苦笑。刘晓飞站在他身边:“有个性的主官是可遇不可求的,连队的个性就是连长的个性。算算日子,林锐该回来了吧?”
“差不多就这几天了。”张雷说。突然,二连、三连的歌声也弱下来了,两个连长纳闷儿地看着自己的连队。战士们嘴里虽然唱着歌,但是章法已经乱了,头都歪向一侧。两个连长顺着战士们的视线看去,看见了一个穿着崭新97夏常服的陆军上尉。右臂是驻港部队的紫荆花臂章,提着一个迷彩手提包,背上背着背囊。帽檐上的帽花衬托着军徽,帽檐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黝黑的脸上带着狡猾的笑意。胸前的名牌上写着“林锐”。
“林锐!”张雷和刘晓飞几乎同时跳起来,冲过去抱住了他。林锐笑着看他们:“谁啊?趁我不在欺负我们一连?”“连长回来了!”特战一连的战士们嗷嗷叫。“你小子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让我们去接你啊?!”张雷笑着看着他,“牛大发了啊!
这新军装穿你身上怎么那么不合适,赶紧脱了送我!”“都给你们俩带来了。”林锐笑着提起手提袋,“两套军官夏常,送你们的。名牌没有啊!”“够哥们儿啊!”刘晓飞抱住他的肩膀,“看在你给我们俩老大哥带新式军装的份儿上,我们就不欺负一连了啊!是不是啊,三连的同志们?”“是——”三连嘿嘿笑。“好你小子啊!”林锐笑着说,“我还没喝口水就跟我叫板了啊?”“水好喝气难咽啊!”张雷笑着说,“是不是啊,二连的同志们?”“是——”二连也阴阳怪气。“行啊你们俩!”林锐嘿嘿笑着,突然脸上变颜色了,“一连的全体都有了——立正!”
唰——一连战士们立正,两眼放光。“文书,过来拿着我的东西!”林锐将东西交给文书,“送到连部!”文书跑步走了。林锐整整军帽,大步走到特战一连队列跟前:“你们是什么?!”
“狼牙!”一连战士们怒吼。林锐怒吼:“我听不见——你们是什么?!”“狼牙!”果然地动山摇。林锐高声问:“你们的名字谁给的?!”“敌人!”一连战士们声音雄壮。林锐又问:“敌人为什么叫你们狼牙?!”“因为我们准!因为我们狠!因为我们不怕死!因为我们敢去死!”一连的吼声震得地都发颤。“死都不怕,你们还怕唱歌?!”林锐指着他们的鼻子问,“副连长出来指挥——我起头——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预备——唱!”一连的歌声地动山摇。“这就练上了啊?”张雷笑着解开腰带抓在手里,“二连的看见没有?!一连跟咱们叫板了!副连长出列,唱歌!唱不过一连就都别给我吃午饭!”二连也开始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三连全体都有——”刘晓飞站到队列前面,“一连、二连又在互相叫嚣,他们傻不傻?!”
“傻——”三连战士们嘿嘿笑。“我们能不能和他们一样傻?!”刘晓飞笑着问。“不能——”战士们笑。“对,我们不能跟他们一样傻!”刘晓飞一挥手,“进去吃饭!”
三连的战士们嗷嗷叫着按照队列进去吃饭了。张雷和林锐看着一脸坏笑的刘晓飞都哭笑不得。
“我们连不参与这种无意义的竞争,有本事下午训练场见!”刘晓飞抱拳作揖,“对不住了,我饿了,吃饭去了!”
“操!这小子!成心让我们俩好看!”林锐笑着说,张雷递给他一根烟:“还比不比?”
“比啥啊?唱完带进去吃饭。”林锐苦笑。张雷问:“小牛呢?没跟你一起回来?”“他换防以前买了一大堆东西,那不?”林锐扬扬下巴,“说要带给他妈和村里的老民兵!”——穿着97士兵夏常服的田小牛满头大汗,大包小包背着扛着,后面还跟俩新兵帮他提着东西。田小牛满脸笑容:“连长,你咋也不等我啊?张连长,我田小牛代表祖国、代表解放军接管香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