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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令博胆子虽不小,那也是分场合的。比如对着他娘.的时候,他的胆量相当不错。可对着重廷川的时候,那是完全不一样了。
重令博腿肚子都在打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搂着郦南溪道:“国公爷要杀人了!六奶奶救我!国公爷要杀人——”
第二句“了”字还没来得及吼出来,他脖子一紧,已经被人拎着颈后的衣裳提了起来。
重令博叫了一声,生怕自己再搂着郦南溪会把她带倒,下意识的松了手。
重廷川自然不会让郦南溪出事。眼看着重令博已经松了手,这才手上用力随便一甩,把他撂到了小厮那边。
小厮一个没防备,被撞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重令博撞到他怀里跟着一起倒地,背上有垫着的倒还好了,腿脚直接磕到了地上,“哎呦”一声惨叫后开始揉着腿脚,反而止了哭声。
重廷川懒得再搭理他。他一手搭在郦南溪的腰间,一手给她顺了顺刚才被抓皱了的衣裳,低声问道:“怎么样?可还难受?”
“还好。”郦南溪想了想,他可能说的不是她孕中反应而是讲的刚才重令博搂她的那几下,又道:“其实没什么,不疼也不难过。”
男孩儿虽然抱得紧,不过力道还算合适,并不会弄痛了她。
重廷川斜睨了重令博一眼,冷冷的轻嗤了声。
重令博正慢慢站起身来,还偷眼小心的觑他,冷不防重廷川一个眼风扫了来,就赶忙看向地面,不敢再往郦南溪和他那边望过去。
这时郦陵溪和郦云溪都在。见状过来和重廷川打招呼。
郦云溪问重令博:“你从哪里来的?跟谁来的?”
重令博重重的哼了声扭头不理他。
重廷川极淡的笑了一声。
重令博浑身一抖,想起来这位少年算是国公爷的舅哥了,赶忙对着郦云溪笑了笑:“我和娘在别人家做客,娘看我闷得慌就让我出来走走。”
“很好。”重廷川道:“她让你自己出来,居然只遣了个小厮跟着。”
重令博知道卫国公不好糊弄过去,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肩膀道:“好吧。是我偷跑出来的。”
重廷川点点头,问了他是哪一户人家后,指了常康道:“送二少爷过去。”
常康是四个常大人里最冷脸最沉默寡言最无趣的。
重令博嚎叫道:“别……我自己走还不成吗?”
重廷川瞥了他一眼,凉飕飕道:“你觉得呢。”
重令博不敢再辩了,朝郦南溪行了个礼,蔫蔫的跟在常康后头乖乖走远了。
郦家兄弟与妹妹和重廷川道了别。重廷川亲自扶了郦南溪上马车。
先前当着哥哥们的面郦南溪没有问他什么,如今只两个人在车里了,她方才奇道:“六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她撩起车窗帘子看看外面,“还没到下衙的时候。”
“嗯。”重廷川随口应了一声,给她将靠着的靠枕拍软放在她背后倚着,这才道:“我估摸着你这个时候差不多快要回去了,正好也没甚事情,就出来看看。”
此时不比以往。郦南溪有了身孕,不能等闲对待。
郦南溪笑弯了眉眼,“六爷这般随意去随意来,也不怕陛下知道后革了你的职。”
“我倒是才知道你这样看重我的差事。”重廷川莞尔,拉了她进怀中靠着,含笑道:“若我真被革了职,往后少不得要靠着你来养家了。”
“好!”郦南溪一口应承下来,“六爷帮我带孩子。”
重廷川抬指轻敲了下她的眉心,低笑道:“调皮。”
他很少在外头用这般的语气与她说话,郦南溪脸红红的钻进了他怀里靠着。
重廷川知晓她的疲累,就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两人相依相偎着,不多时竟是睡着了。
……
郦南溪听重芳婷说马姨娘被打,本以为不是多大的伤势,毕竟重芳婷虽哭诉了半晌,却没让她帮忙请大夫。
过了几日她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的时候方才知晓,马姨娘被打的卧床好几日,竟是直到请安这天方才能够起身。
郦南溪听闻此事的时候,恰好离重芳婷不算远,就问她道:“马姨娘究竟伤得多重?”
提到这事儿重芳婷的眼眶还是有些泛红,轻声道:“反正下手挺重的。”又道:“奶奶不必忧心,已经好了。”却从始至终还是没说具体到什么地步。
郦南溪看重芳婷是不愿麻烦她也可能是不愿向人低头相求,最终就没多问,轻声宽慰了她几句。
何氏正婷婷袅袅的往这边走了,在旁看到了两人低声细语,甩着帕子说道:“六奶奶可真是好人。如今她和她姨娘惹了事儿,六奶奶都还敢靠过去。”
重芳婷一听何氏那夹枪带棒的语调就气极,上前一步想要与她理论,被郦南溪拉了一把拽住了。
郦南溪悄悄朝重芳婷几不可辨的摇了摇头,上前与何氏道:“不知二奶奶说的惹事是指什么?”
“自然是她姨娘将杉哥儿打了的事情。”何氏朝她撇了撇嘴,“莫不是六奶奶还不知道。也难怪,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郦南溪点点头,“我确实不知道这事儿。毕竟我没亲眼看到马姨娘打杉哥儿,所以不敢随意乱讲这样的事情。”
她朝何氏勾唇笑笑,“当然了,二奶奶和我不同。你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也是能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自然也能随便讲与人听。”
虽然她这几句话看着没什么,可仔细听过去却好似在讥讽嘲笑一般。
何氏涨红了脸,怒气冲冲的看着郦南溪:“六奶奶在说什么!怎能随意诬蔑人!”
“我可是顺着二奶奶的话讲的。”郦南溪看着十分讶然,“二奶奶为何生气?莫不是顺着你的话说、答了你刚才的疑惑,也要被你指责不成。”
她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低,离得不远的丫鬟婆子差不多都能听见。
旁的不说,单就二奶奶质疑国公夫人这一点就足以收到关注了。虽然知晓规矩,可还是有些胆大的朝着这边悄悄看过来。
何氏恼羞成怒,想要用嫂子的身份训斥郦南溪,偏偏郦南溪身份太高。若是这个时候吵起来惊动了屋里的老太太,依着老太太那偏心的性子,谁会吃亏一目了然。
何氏气极之下却是什么都不能做,一甩衣袖昂首挺胸的进屋去了。
重芳婷厌烦的瞪了她的背影一眼,与郦南溪道:“六奶奶不用和她置气。她这人就这样,和谁都合不来。也就母亲那边看重她,老太太也不喜欢她。”
郦南溪笑道:“我和她置气做什么。不过是看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所以激一激她罢了。”
重芳婷笑出了声,挽了郦南溪的手臂道:“也是。她那性子一点就着。不过也就您能这样做,旁人的话怕是要三两句就被欺负了去。”
“也不见得。”郦南溪回忆了下说道:“我记得大奶奶就不惧她。”
“可那是因为祖母看重大嫂啊。”重芳婷思量了下,“好像也不全是这样。大嫂自己也有本事的很。不管了,先去看看老太太再说。”
这会儿屋里已经聚了好些人。不只是何氏,其他人基本上也都已经到了,大房的女眷亦是落了座。
郦南溪还没坐下就听梁氏在旁语气沉痛的问道:“听说弟妹那边有人受了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房最近没有听闻有其他人受伤的事情。而且,梁氏既是提了起来,就不会是仆从小厮之类,定然是主子无疑。再不济也是半个主子。
郦南溪一听便知她说的是马姨娘,下意识的就想去看重芳婷,临了又改了主意,不动声色的坐到了位置上,眉目不动。
二太太徐氏正吩咐着身边的妈妈做事,她语速很快声音放得很轻,离得稍微远点就会听不到。不过,看她那不耐烦的样子,吩咐的事情应当是她极不乐意的。
因着在说话,徐氏就没有立刻听到梁氏的那番问话。直到旁边何氏小声提醒了下,徐氏方才回过神来。细问了下何氏有关梁氏问的什么,徐氏这才答道:“没什么。就是做事不得力而已,老爷稍微惩罚了一下。”
她这句“小惩大诫”让重芳婷坐不住了,起身问道:“母亲,姨娘卧床好几日方才好转了些,说是‘稍微惩罚了下’未免有些不妥当罢。”
“莫不是你觉得老爷做错了?”徐氏似笑非笑的看和重芳婷,“你如果有疑问,尽可以去寻老爷说项。他做的事情我这里是管不到的。”
当初重二老爷责打马姨娘的时候,徐氏帮忙劝解过几句,只不过没有起效用罢了。如今重芳婷虽然气恼徐氏那番话,但念及当时,终究是忍下了心里的百般滋味坐了回去。
谁知她刚刚坐下,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进了屋子。
孟蔓羽拉着杉哥儿的手,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去。
孟蔓羽那是那般楚楚可怜的娇柔模样,只不过比起那时候,她已经敛去了痛苦和悲伤,换上了恭顺和柔和。仅仅因为神色的改变,她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漂亮年轻了许多。
“见过老祖宗。给老祖宗请安。”孟蔓羽和杉哥儿一同跪了下去,齐声说道。
女子声音柔美,孩童声音脆亮,听着倒是十分的融洽和谐。
自打孟蔓羽出现的那一刻起,徐氏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她扭过头去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扭头去和何氏说话,看也不看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就让人扶那母子俩起来。
孟蔓羽却用力将杉哥儿往下按住了,低着头说道:“今儿妾来老太太跟前,有件事是想求一求老太太的。”
重老太太看到她不起来,心里已经有了些数。如今再听她这话,老太太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说道:“你且说说看。”
“我想求老太太把杉哥儿留在您的身边,,由您亲自教养。”孟蔓羽一字字坚定说道。
这句话让屋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就连平日里十分沉稳的梁氏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哎,这事儿闹得……你怎么能这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氏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呵斥孟蔓羽:“你个无知妇人!莫不是你仗着有老太太庇护有可以为所欲为了?老太太留下你是情分,不留你那也是应当!杉哥儿不知打哪里摔了点伤出来,你就要死要活的。如今马姨娘伤到了好不容易有些好了,你却在这里说出这样的狂话来!”
重老太太在梁氏出口指责的时候没有说什么,但是徐氏开了口,她却冷眼看了过来,强逼着徐氏住了口慢慢坐回去。
徐氏坐下后,所有人都看到了老太太不悦的样子。慢慢的议论声止歇下来,不再有人开口说话。
重老太太这才与孟蔓羽道:“你这样求我,可有什么倚仗不曾。”
“没有任何倚仗。”孟蔓羽低头道:“妾不过是想老太太素来疼爱孩子,定然不舍得孩子受到半点儿委屈。”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老太太,“就算您不齿我的做法,但孩子是无辜的,是重家血脉。您总不能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受欺负啊。他那伤,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才刚刚好了些。”说着就撩起了杉哥儿衣裳把他身上的伤给大家看。
因着天冷,孩子穿的不少。厚棉衣被这样掀起来,肌肤暴露在寒冷天气里,让他全身狠命的瑟缩了下。在这样的蜷缩中,他身上的青紫瘢痕显得格外刺眼。
徐氏忙道:“马姨娘本就没有拿他怎么样。而且马姨娘也已经被责罚受了惩戒,你……”
“够了!”老太太厉声打断了徐氏,“你少说点罢!”
语毕,重老太太双目微闭,暗暗叹了口气。
孩子的这些伤……究竟怎么来的?
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庶出的孙子了,三小子和四小子。
也不知道杉哥儿这个外室子能不能留得下。
徐氏又气又急,心知老太太这是想着当年的事情,把杉哥儿有伤一事怪到了她头上,慌忙辩解:“老太太,这事儿真的和我没……”
“你说说看,”老太太睁开双眼,不理会徐氏,转向孟蔓羽,“把孩子衣裳拉好了,别再冻着了染了风寒。”又问:“说说看,他有哪一点像我重家子孙的。”
孟蔓羽知道老太太肯顺着她刚才的话说,这是有些松动了,赶忙说道:“他很聪明,什么都一学即会。而且很听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听话不见得是好事。”重老太太摇头道:“老二当年很听话,后来成了这般样子。可见小时候再听话,长大了也做不得准。”
她暗指的就是重二老爷做出了那些荒唐事。看着孟蔓羽的脸一点点苍白,重老太太方才又道:“不过聪明倒是不错,尚还值得教一教。”
孟蔓羽猛地抬头看向老太太,欣喜的问:“老太太这是答应妾的请求了?”
重老太太不说话,只拿着茶盏一点点的啜饮着。
孟蔓羽看她没有反驳,惊喜不已,按着杉哥儿的头给老太太狠命磕了好几下。
吕妈妈看到老太太的示意,上前笑着去拉杉哥儿,“可别继续磕了,若是磕肿了怎么办?这是好事,合该高高兴兴的。”
杉哥儿很倔强,吕妈妈拉他,他不肯起来,死命的抱着孟蔓羽的手臂不撒手。
他才两岁多大力气很小,吕妈妈自然可以和当初待他那般将他拎起来。只不过如今杉哥儿的身份不同于以往。老太太既然说要留他在身边,他可就不是一般的孩子那样可以随意对待。
吕妈妈不敢使大力气生怕拽疼了杉哥儿。杉哥儿依然紧紧抱着孟蔓羽不肯撒手。
老太太见状双目微沉,语气生冷的对孟蔓羽道:“你也起来吧。”
孟蔓羽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杉哥儿顺势也站了起来。
孟蔓羽推着男孩让他去老太太身边。杉哥儿明显满脸的不甘愿,不过还是在她的不住催促下一步步走了过去。到了老太太跟前后,他弱弱的唤了声“祖母”,慢慢跪到地上,将脸贴在了老太太膝上,神色十分背上。
老太太宽慰不已,暗叹着轻轻颔首:“不错。是个听话的孩子。”又赶紧扶了他起来,吩咐吕妈妈她们:“赶紧给孩子喝点热汤,再打点水给他擦擦手。”
徐氏暗恨着没敢多说什么。
何氏看了看自家婆母,忽地说道:“六奶奶平日里最是心性宽和的了。不若让六奶奶帮杉哥儿擦手吧,免得丫鬟们不仔细,伤了孩子的小手。”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
郦南溪讶然道:“二奶奶这是说老太太管治不当么?又或者是说吕妈妈调.教的不好?不然怎的香蒲院里那么多丫鬟,竟是连个能给孩子洗手的都寻不出来了?”
何氏没料到郦南溪当即将了一军,扭头看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不过是说六奶奶更为仔细罢了,六奶奶却非要说是老太太管治不当吕妈妈教的不好。”
“是么。”郦南溪悠悠然道:“既然这样,我看二奶奶更为仔细妥当,不若二奶奶来帮忙给孩子净手罢。”
“都停住。”老太太揉了眉心说道:“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就让西西给杉哥儿洗手罢。西西好歹仔细一些。”
这就是在明摆着说何氏不如郦南溪稳妥了。
何氏气狠了咬紧了牙,被旁边徐氏瞪了一下后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眼睁睁看着丫鬟捧了铜盆和布巾去到郦南溪的跟前,又看着吕妈妈将孩子送到了郦南溪的身边。
郦南溪倒是没什么。在她看来给小孩子洗手并不麻烦,左右老太太已经发了话,她就先试了试水温,发现刚好适中这便拉过孩子的小手浸了进去,给他轻轻洗着。
郦南溪的动作很轻柔。刚才何氏说的有一点倒是没错,孩子肌肤嫩需得小心着来。所以用布巾擦拭的时候郦南溪也是放轻了动作。
就在小手将要擦干的时候,突然,郦南溪的手心一阵刺痛。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
杉哥儿一脸的无辜,眨着大眼睛,慢慢的收回了手。
郦南溪静静看着他片刻,忽地一皱眉,将手摊开来给大家看,“哎呀,杉哥儿的指甲可是有些长了需得剪一剪。这回好在是不小心划伤了我的手,若下一次划伤他自己的手可就不好了。”
她的手心偏外缘一些的地方,有个很深的红红的指甲印子。说是划伤,看着倒更像是掐的。
杉哥儿最一瘪抹着眼睛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徐氏在旁讥道:“你哪会故意啊。”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并不太好使,离得那么远也没看清,听了徐氏的话后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徐氏没有多言,倒是旁边的五奶奶吴氏惊呼道:“六奶奶这手被谁掐的?好生深的爪印子啊。”
重老太太就将郦南溪唤到跟前看了看,说道:“孩子小,以前没教导好有些鲁莽,你多担待着些。”又让杉哥儿给郦南溪道歉。
杉哥儿哭着抽泣道:“我不是故意的,求六奶奶饶了我吧。”
“听着可真让人心疼。”梁氏在旁凉凉的道:“六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
郦南溪微笑道:“我没打算和你计较。不过杉哥儿力气这么大,往后我可得小心着些才好。”
她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这话,大家就当她是在开玩笑,互相打趣了几句就将此事揭过去了。
到了腊月,日子一天天愈发寒冷。临近年关,家家都是喜气洋洋,准备着各种年货。
郦南溪已经怀了两个多月,虽然还不显怀,但是孕期反应已经有些重了。好在平日里她只在自己院子里吃东西,旁人倒也瞧不出什么。
这日老太太一早就让人传话过来,说是重二老爷新弄到了一些螃蟹,请了大家去吃。
郦南溪自然也去了。
虽然老太太是因了螃蟹而请了大家过去吃饭,但实际上螃蟹是小,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想要大家聚聚才是真。
她体质偏寒的事情两房人都是知道的。就算不提有孕一事,单单只说她身子不适合吃螃蟹,老太太她们就也不会逼了她非吃不可。到时候避开此物专吃旁的即可。
郦南溪因着倦怠起身比较晚,到香蒲院的时候比起怕盎然来就显得已经有些晚了。这回老太太因着去看螃蟹了,并不在屋里。吕妈妈她们也跟了去。旁的丫鬟婆子都在帮忙准备今天中午家宴的事情,廊下就只有几个小丫鬟百无聊赖的守着,不时打个哈欠。
郦南溪就让金盏她们留在屋外,她独自一人进了屋。
令她意外的是,屋里竟然还有人。
杉哥儿。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本来就很疼爱晚辈。虽说杉哥儿是半途才来的重家,但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教养孩子了。自打前些时候她收了杉哥儿在身边养着就疼爱得紧,这孩子渐渐就在香蒲院中横行无阻了。
因此如今看到杉哥儿在屋里,郦南溪虽意外却不惊奇。
因着上一次的关系,郦南溪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好感。她自顾自的到了旁边坐下,并不理会他。
但杉哥儿见郦南溪进屋显地非常的惊讶。他本来是坐在太师椅上趴在桌子边的,看到郦南溪后赶忙溜下了椅子,警惕的看着她。
郦南溪下意识的就朝他刚才趴着的地方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那里放了一盘刚蒸好的蟹。旁边有个碗。站起身来瞧了一眼,便可见碗中有热水冒着微微的热气,水中搁了个更小些的碗,小碗中放了一点点刚剔好的蟹肉。想必是剔出蟹肉后怕冷掉,所以用热水温着。
这是老太太的习惯。
郦南溪只随意的瞧了瞧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朝外看去。
杉哥儿却在此时重重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虽然他没有吐出什么来,但那个啐了一下的不屑样子是十分明显的。
即便孩子这个时候是爱模仿爱学的年纪,郦南溪依然从他那里看到了明显的敌意。思及上一回的情形,她心下了然,杉哥儿这样大的动作就是为了让她看到的。
郦南溪懒得搭理他,冷冷瞥了眼就收回视线。
谁知杉哥儿又重重的“呸”了一声。依然是只有声音,没有什么唾沫或者是口水落到地上。
郦南溪被吵到厌烦,拧眉说道:“你这是做给谁看?”想想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傻了,就她在屋里,不就是做给她看的么。于是转而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杉哥儿年纪不大,认真说话的时候口齿却颇伶俐:“我娘讨厌你。我也讨厌你。”
郦南溪怔然。继而笑了。
杉哥儿口中的娘,想必是那个孟蔓羽,而非徐氏。
只不过孟蔓羽为什么讨厌她,她是不明白的。
郦南溪侧首望向窗外,任由他怎么闹出各种动静都不再理会他。
没过多久,有人笑谈着往这边行来。正是老太太带着两房的女眷们往这里走。
吴氏显然今日心情不错,一看到郦南溪就当先高声道:“六奶奶可是来晚了。刚才我们亲眼看着厨娘收拾那些生螃蟹又一个个下了锅的。”
“可不是。”蒋氏在旁道:“我们都当先挑了喜欢的,一个个分开让她们做。”
“是的。”徐氏笑眯眯的横了旁边的孟蔓羽一眼,“就想瞧瞧那些活物待到上桌的时候和活蹦乱跳刚选出来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孟蔓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垂眉敛目的在旁边,慢慢走到了杉哥儿的旁边。
老太太说道:“川哥儿媳妇也不必着紧,我专门给你选了个最大的,等下你吃吃看新鲜不。”
“不用。还是祖母用吧。”郦南溪忙道:“我身子偏寒,如今天冷,不准备吃这些东西了。”
老太太这就点了点头。
忽然旁边传来了稚嫩的男童声音:“她能吃。她吃了好多。”他指了指那个碗,“我的被她吃了。”
郦南溪这才知道那小碗里的蟹肉原本是不只这些的。而且,那个小碗里的蟹肉原不是老太太要的,而是老太太让人给杉哥儿准备的。
郦南溪被杉哥儿那理直气壮的样子给气笑了,问道:“我一个大人,犯得着去抢这个东西吃?莫要随意冤枉我才是。”
“就是你。”杉哥儿开始哭了,抹着眼泪说道:“你本来没吃。我说是我的你才吃,说要尝尝。”
他年纪还小,说话磕磕巴巴并不能完全成语句。
但正是因为他小,所谓童言无忌,故而很多大人下意识的不管信不信都朝着郦南溪这边看来。
吴氏冷笑道:“尝尝?沾了你口水的东西六奶奶不觉得恶心?”
孟蔓羽在旁身子晃了晃,低声道:“六奶奶,虽然上次杉哥儿不小心冲撞了您不小心弄伤了您的手,您也不必如此。”
郦南溪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笑了。她慢慢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孟蔓羽,“原来我还觉得或许是不小心。如今看来,却也不一定?”
重老太太拧眉道:“杉哥儿很听话。”
“他听您的话却不一定听我的。”郦南溪笑道:“不然上次他为什么要抓伤我。”
这话倒是真的。
重老太太再怎么样也知道上回郦南溪那手是个掐痕。像是杉哥儿那么小的孩子,需要使了很大的力气方才能够成事。
想到郦南溪的为人,重老太太扭头对杉哥儿道:“还不快给六奶奶道歉!”
杉哥儿不肯哭着坐到了地上,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重老太太看着心疼,有些为难的望向了郦南溪,“这事儿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说罢,她拍了拍郦南溪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他还小,莫要和他计较了。”
郦南溪忽地有些失望。
当初老太太知道了三爷的真正死因时,是怎么想的?
哦,她或许想着,二太太操持家务不容易,国公爷位高权重,莫要和个妇人计较了。
“我体质偏寒吃不得螃蟹,”郦南溪看着老太太,一字字的道,“我想老太太应该是知道的。”
“可听说六奶奶前些时候也吃过不少啊。”何氏哼道:“莫不是那时候吃得,这个时候吃不得?”
徐氏一听这话,不由得拔高声音叫道:“没事别乱说话!”
若是平常何氏和郦南溪呛声,她是拍手称快的。可她正烦着孟蔓羽和那死小孩呢,何氏这个时候对着郦南溪,岂不是就帮了那讨人厌的母子俩?
果不其然。孟蔓羽闻言在旁落了泪,“二奶奶心善,多谢二奶奶。六奶奶的意思我明白。您是不会去吃那些东西的,而且您也不屑于去吃它。可杉哥儿他、他也不是会撒谎的……”
“你得了吧。六奶奶那时候吃,天儿还热着。如今天寒地冻的,她又抗不得这种寒气,自然要少吃寒凉的东西。”徐氏看着孟蔓羽那娇娇弱弱的样子就闹心,说道:“六奶奶稀罕这点儿蟹肉?恐怕你是不知道国公爷有多少银子多少铺子罢?”
她狠狠的剜了孟蔓羽一眼,恨声道:“你看着咱们老爷银子多就非要贴了他跟着他。告诉你,老爷的银子和国公爷的比起来,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孟蔓羽哭得更为伤心了。
杉哥儿握着孟蔓羽的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郦南溪道:“东西就是她吃的。就是她吃的。你们都不信我,因为我是个野种。”
重老太太呵斥道:“什么野种不野种的,这种话谁告诉你的!”
“就是她们。”杉哥儿指了徐氏,指了何氏,“她们说我是野种。六奶奶也说,还吃我东西。”
他哭起来的时候说话犹还带着点奶声奶气,让人听了不由得就会心软。
郦南溪望着这个模样乖巧长相可人的小男孩,莞尔道:“杉哥儿一口咬定是我吃了你的蟹肉?”
杉哥儿哭得更厉害了。
郦南溪又问孟蔓羽:“你说杉哥儿断然不会说谎?”
孟蔓羽跪下对着老太太说道:“是。我相信杉哥儿是无辜的。他不过是个孩子啊!”
“好!”
郦南溪望向信誓旦旦的孟蔓羽,笑意更深了些,“若我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我不会去吃蟹肉,你可愿披荆十尺跪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