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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兰儿茫然地朝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她回过神来站定的时候,猛然瞧见街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大喜,抬腿奔了过去,“沈公子。”她娇滴滴地喊道。
沈绍俊今日本是来寻一位友人,不妨遇到了王兰儿,有些意外,“王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薇妹妹府上吗?
“多谢沈公子关心,我们母女早就出了郡王府,现在在外头找了房子,平日里做些绣活,日子倒也能勉强过得去。”王兰儿满脸娇羞,双目含情地望着沈绍俊。
沈绍俊倒是没有多想,点点头道:“那就好,原本我就说过,能做良民何必去做奴才呢。这天也不早了,王姑娘一个年轻姑娘家还是早点回去吧,别让王大娘担心。”他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便带着小厮走了。
跟在身后的富贵可算松了一口气,他再傻也是能瞧得清眉高眼低的,郡主娘娘明显不乐意少爷跟这王家母女多扯上关系,刚才他真的担心少爷再心软把这姑娘带回去呀!
王兰儿痴痴地望着沈绍俊远去的背影,脸上心里都是失望。
正在此时一个阴仄仄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好眼光啊!”
王兰儿大惊,猛地转头,就见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男人正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着呢,“你,你是何人?”王兰儿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壮着胆子问。
“自然是帮助姑娘实现愿望的人。”那人盯着王兰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似乎像品评一件物件似的,脸上的笑意也越加深了。
徐佑前后查了十多天,有用的东西却一点都没有。那个死了的张英平日里就是个老好人,跟许多小太监的关系都不错,但深交的却一个都没有。慎行司对好几个跟张英走的近的太监进行了严刑拷打,依然一无所获。包括张英的家人,也好似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音讯都无。徐佑猜测他们十有八九是被人灭了口,不然但凡出现过都会留下痕迹的。
雍宣帝得了这个结果倒也没有生气,本来这事是极好查的,他死了谁得益最大谁就是背后的主使。他有了不测,登基的便是太子,可真不是他轻瞧太子跟戚家,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亦没有这样的实力。
金銮殿上,雍宣帝高高地坐在龙椅上,冷冷的瞧着满殿的文武大臣,到底是谁想要他死呢?
一晃就进了腊月,腊月的京城冷极了,比往年都冷,简直可以用滴水成冰来形容。
沈薇望着外面飘着的大片雪花,吩咐梨花道:“天太冷了,跟厨房说,多备着些羊汤跟姜汤,各处的炭火也都给得足足的,要是病了还得请医抓药,更不划算。”奴才也是人,你待他们好一些,他们也更忠心不是。
梨花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出去吩咐跑腿的丫鬟了,片刻后又进来了,跺跺脚,搓搓手,“今年也是怪了,这才刚进腊月就这么冷,还下了这么大的雪,比去年可冷多了。”
桃枝接口说道:“是呀,听说外头每天都有人冻死呢,真可怜。”
月桂闻言眼睛便是一闪,脸上浮上忧色,“郡主,咱们庄子上的佃农也不知日子好不好过?奴婢听说这么大的雪会把屋子都压塌的。”她家就是冬日大雪压塌了屋子,把她爹给砸伤,没有银子看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爹死去,她才会被卖到杂耍班子上的。
沈薇一想还真是,“把蒋伯喊过来问问吧。”
胖胖的蒋伯穿着厚厚的棉衣更跟个球一样,听了沈薇的问话,便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哪年冬天不得冻死些人?哪年的大雪不得压塌几间屋子?要不怎么说冬天难熬呢。”
这让沈薇的心情十分沉重,在现代,虽然社会上也充满了各种丑恶,但冬天冻死人这样的事还真的不多。
“这样吧蒋伯,你辛苦一些,带人去庄子上走一趟,瞧瞧佃农们的日子可还过得下去?给他们送点东西过去,每户三十斤粗粮,二十斤炭,棉衣,嗯,算了,不用给棉衣,每户给一匹粗布,再送些棉花,让她们自己做去。还有那治风寒的药,也每户给上一些。咱们府里不缺这点子银子,全当积德行善了。再瞧瞧有谁家的屋子被大雪压塌了,帮着修葺一二,总得让他们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吧。”沈薇吩咐着。
蒋伯面上动容,“郡主慈悲,老奴代佃农们谢谢郡主的大恩大德了。”外头都说他家郡主是个张扬跋扈不饶人的,可蒋伯却绝对郡主是天底下第一慈善人,郡王爷身子骨不好,郡主这是替郡王爷积德行善呢。郡王爷这个媳妇算是娶对了!
蒋伯感慨万千地朝外走,大头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可蒋伯的一颗心却火热着。
“郡主,京中有好几家都搭了粥棚开始施粥,咱们府里要不要也跟着做?”莫嬷嬷提醒道。
“嬷嬷若不说我险些就忘了。”沈薇道,“做吧,咱们自个有粮食铺子,也不需用好米,陈米就行,早晚施粥,中午再加一个粗面饼子,能救一个是一个。这是就交给嬷嬷你去办吧。哦对了,除了施粥,咱们还施药,那治风寒的汤药熬上一大锅,但凡有需要的都可以喝,这事让柳大夫去操心去。”
“是,郡主,老奴定把此事办好。”莫嬷嬷恭敬说道。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莫嬷嬷可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了,嘉慧郡主真的是一个极容易伺候的主子,吩咐下去的事只要你能做好,她便不会多追问,赏罚分明,重视有能耐的人。即便偶有出错,也不会动辄打骂,顶多是罚月利银子。当然那叛主作妖的例外,郡主最是痛恨这样的奴才,一经查出绝不姑息。
谢铭谱和沈谦是前后脚到京城的,谢鸣谱先到的,他到的那一天,罕见地出了大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沈薇知道他来了,没有派人去接,也没有去见他,哪怕瞧瞧的都没有,就好像那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谢铭谱也没有登门拜访,自顾自寻了客栈安顿下来,每日里窝在房里读书,连客栈都极少出。
茶花之前还成天念叨着她哥哥要来京城了,可等她哥哥真的到了京城她反而一句不提了。沈薇问她是不是去见见她哥哥,她直接摇头拒绝了。
茶花不傻,相反她十分聪明,她虽然不知道郡主和哥哥在打什么哑谜,但她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去见哥哥,不能让别人知道哥哥跟郡主认识的。
沈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怜惜地摸了摸茶花的小脑袋,真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呀!
沈谦回来的那日却刮着大风,但这也挡不住许氏那颗盼儿归来的心,一早就无数遍地催促丫鬟去大门上盯着,最后实在按捺不住,自己亲自去了大门上等着。
沈谦身披黑色大氅,骑着高头大马。许氏远远瞧见儿子的身影,眼睛便湿润了,“儿呀!”她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句甩开丫鬟的手就迎了上去。
沈谦甩蹬下马,缰绳一扔就快步朝里走去,“娘,不孝儿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许氏瞧着黑了瘦了也更精神了的儿子,怎么也看不够。“你回来娘就放心了。”她想笑的,却笑出了一脸的泪水。
沈谦眼眶也红了,不过短短一年没见,娘的头上似乎就多了不少白发。
“夫人,世子归来这可是大喜事,该高兴才是。”贴身丫鬟落霞上前劝道。
“对,对,对,该高兴的,为娘很高兴。”许氏慌忙擦拭脸上的泪水,“娘呀这是喜极而泣。走,咱们赶紧进府,你父亲,祖母和祖父都还等着呢。”
许氏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好似一松开儿子就会跑了似的。沈谦也任由着她抓着,嘴角噙着笑一路陪她说着话。
进了松鹤院,沈谦扑通一跪就给他祖母磕起了头,老太君抱着她的大孙子哭了一会子,才在众人的劝慰下慢慢止了泪。
沈谦又转身给他爹娘郑重地磕了头,沈弘文看着明显壮实了的儿子,心中十分欣慰,“好,好,好,比你爹我强。”他这一辈子连战场的边都没摸着,反倒是儿子接了本该是他的担子。这让他自豪的同时亦有些愧疚。
叙了一会子话,沈弘文便道:“去见见你祖父吧,你还在外院等着你呢。”
沈老太君跟许氏也催促,“去吧,去吧,你祖父可惦记你了,别让他等急了。”
沈谦这才站起身道:“那孙儿就先过去了,等晚上再来陪祖母您用饭。”
到了外面沈弘文才跟儿子说起他祖父受伤的事,沈谦顿时一惊,“祖父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爹,您怎么现在才跟儿子说。”虽然他自幼见祖父的次数不多,但去年在西疆,祖父几乎是时时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他,这让他跟祖父的感情十分深厚。
沈弘文忙安抚儿子,“有太医看着呢,已经比以前大有起色了,你远在西疆,就是告诉了你,你也不过白担心罢了,何况这是你祖父亲自发话的,不许跟你说,怕你分心耽误了差事。”却含糊未提伤势如何。
这一年多,沈谦已经历练地比以前长进许多了,一听他爹的话就知道祖父伤得极重,不然怎么都一个多月了身边还离不开太医?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三分。
沈弘文只陪着沈谦到老父的院门口就回去了,他知道老父肯定有许多话要跟儿子说,他还是不要过去碍眼了。
沈薇正坐在她祖父的屋子里给他念书,屋子里砌了地龙,温暖如春。
“祖父,大哥也该来了,孙女去迎迎他。”沈薇合上书放在一边,披上狐裘就朝外走去,刚走到廊下就见沈谦过来了。
“呦,世子爷回来啦!”沈薇扬声打趣道。
“呦,劳烦咱们英明神武的四公子亲自迎接,为兄真是三生有幸啊!”沈谦也顺口接到。
“哎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哥真是长进不少呀!瞧着嘴皮子溜的。”沈薇盯着沈谦上下打量着,“嗯,这身板也比以前结实多了,怎么样,西疆的水土就是养人吧?”
沈谦嘴角一抽,这是夸人吗?是吗?是吗?他刚要说什么,就听里头传来祖父的笑骂:“你们两兄妹在外头耍什么花枪?还不快滚进来!”
沈薇扭头朝里头应了一声,大声说道:“祖父您别急呀,孙女这不是正替您迎接大哥吗?小一年没见了,总得先替您查验查验吧。”
把狐裘的带子解开往边上的丫鬟怀里一扔,抱拳说道:“大哥,请吧。”
沈谦摸了摸鼻子,亦把身上的大氅脱了,“有劳四公子指教了。”
话音刚落,沈薇的拳头就到了,他慌忙侧身躲开。刚躲开拳头,沈薇的飞腿已经攻到眼前了,逼得沈谦很是手忙脚乱。一时间在西疆受虐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
沈谦好心塞啊,他觉得他已经长进许多了,没想到还是被小堂妹压着打,这种感觉,真的很想死一死啊!
沈谦沉下心来,镇静应对,不求取胜,只求能少挨一些。心一稳了,便比刚才好多了。两道身影从游廊打到院子里,你来我往,跳跃腾挪,煞是好看。
两刻钟后,沈薇一个飞身侧踢,脚尖直直顶住沈谦的脖子,眼底闪过笑意,“不错,大哥长进不少。”脚一手,结束了比试。
沈谦满头黑线,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他早就被沈薇虐惯了,即便是输了也不在意,“为兄还得多谢四公子手下留情。”
“你知道就好。”沈薇傲娇的皱了皱鼻子,转身朝屋里蹦跶去了。沈谦跟在她身后,就听见她欢快地祖父说:“祖父,孙女已经替您试过啦,大哥虽还比不上您孙女我,但勉勉强强还可以啦!比京中那些纨绔的好多了,应该是没有偷懒。”
黑线又爬满沈谦的额头,以前就知道小堂妹脸皮厚,没想到会厚成这样。“祖父,孙儿回来了。”沈谦望着半靠在床头的祖父,一撩袍子跪了下来,满含感情地说,“祖父,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不跟孙儿传个消息呢?”
沈太傅望着嫡长孙亦是十分欣慰,慈祥地笑道:“回来就好,快起来吧,祖父这不是都快好了吗?莫做那娇儿态,让你妹妹看了笑话。”
沈薇眼睛一翻,“祖父,您这话有失公允啊,什么笑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成日说最疼我,现在大哥一回来您的心就偏过去了,合着平日都是哄着我玩呢?”沈薇跺着脚可不满了。
沈太傅笑骂,“你这刁蛮丫头,你哪只眼看见我偏你大哥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沈薇理直气壮地道。
沈太傅被他孙女噎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下床把这坏丫头打一顿才好呢。不过被沈薇这么一插科打诨,刚才那一点子感伤气氛立刻便消得无影无踪。
沈太傅和孙子便一问一答说起西疆的事儿来,沈薇坐在一旁边听边往嘴里塞鲜果子。大冬天的,本来鲜果就不多,可她祖父这里却是不断的,无他,全是雍宣帝赏赐的,贡品嘛,自然都是最好的。沈太傅身上有伤,赏下来的鲜果除了送进后院的小部分,剩下的全都便宜了沈薇的嘴。
沈太傅瞧着明显大变样的长孙,心中无比欣慰,大孙子可算是历练出来了,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比京中同龄人已经强上许多了。而且自己还能活上些年头,还能多看顾他一些,到时他也就能独当一面了。他也算是能放心地阖上眼了。
沈谦回来自然是要各处拜访的,所以作为准新郎官的他居然比任何人都要忙。各府瞧着这位在西疆打滚了一圈的年轻忠武候世子,嘴上满是夸赞,心中满是羡慕啊!瞧瞧人家,同样是弱冠之龄,人家沈世子多沉稳内敛谦逊,再对比一下自己家那糟心的儿子,不得不承认还是沈太傅会调教人啊!
就是之前心里还有些不放心的常家,见了登门拜访的沈谦之后,从上到下那是一个没口子夸赞。常大人还特意考校了他的学问,沈谦现在虽走了武将的路子,但之前都是文武兼修的,甚至还要偏重文修一些的,功底自然是有的。
对于岳父常大人的考校那是一个对答如流,欢喜得常大人摸着胡子直点头,看沈谦的目光比看亲儿子还亲,当晚还喝了一壶好酒,拉着妻子的唠叨了半宿。
常夫人看着白日里严肃端方的夫君化身话唠的模样,也知道他这是高兴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于沈家这个女婿她也是极满意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能耐有能耐,家世高出他们一大截,可为人却十分谦虚有礼。而且亲家母早就说了,等小夫妻一成亲就一起去西疆,不会留新媳妇在府里伺候。哎呦,还有比这更宽厚的人家吗?她家大姐儿真是撞了大运了,这可是一门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亲事啊!没瞧见她的妯娌们都羡慕得红了眼睛吗?她总算出了多年因病弱而被她们挤兑的郁气了。
就是常家小姐躲在屏风后头瞧了一眼沈谦,也脸红着低下了头,心中满是喜悦。之前她爹娘说得再好,她也是没报多少希望的。毕竟两家的门第差了一大截,人家侯府的世子爷凭啥看上她家?她爹虽是国子监祭酒,清贵是挺清贵的,然而是清而不贵呀!她娘说沈家瞧上的是她的能干能持家,她也是不大相信的,高门大户里头能持家的贵女小姐多着了,怎么偏她就有这个好运气了?肯定是这个世子爷哪儿有不妥,沈家不好往高门里头寻,于是就挑中了她。
可自打在屏风后偷看了未婚夫一面后,常家小姐才真的相信自己是真的走了大运了。如她娘所说,这样的夫婿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于是坐在闺房里她的心里甜甜的,觉得这阴冷的天气也没以前难捱了。
提起沈太傅就不得不想起他的伤势来,不管之前的流言怎么说,各府的当家老爷都是没放在心上的,流言而已,能当真吗?
可现在都已经过去个把月了,沈太傅那里还是闭院谢客,圣上派的两位太医依然蹲守在忠武候府,哦不,现在应该是勇国公府了。虽然勇国公府众人都说沈太傅大有起色了,但众人心里仍是犯起了嘀咕:沈太傅莫不是伤势太重好不了了吧?
就在朝臣犯嘀咕中迎来了沈谦的大喜之日,不过在这之前晋王府爆出了一桩大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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