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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铭普的秋闱成绩早就传了过来,他也考了个当地的头一名解元,只是人还得留在当地应酬,还没有过来,估计年前能抵达京城。
沈薇接了消息就在想,同是解元的谢铭普和卫瑾瑜明年春闱会试谁能拔得头筹?她希望是谢铭普。虽然卫瑾瑜也算是她妹夫,但内心深处她一点都不喜欢这货。
沈薇这边才跟谢飞建立了友谊,那边她祖父老侯爷就遇刺了,啊不,正确的说是雍宣帝遇刺了,而身为随从人员的沈太傅沈老侯爷替他挡了一下。
雍宣帝遇刺,这是何等震惊朝野的大事?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就戒严了,身为明面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暗地里的特务头子的徐佑也早在第一时间就赶到雍宣帝身边护驾了。
因为遇刺的地点离皇宫不远了,惊慌不已的雍宣帝,连带着受伤的沈老侯爷都一起入了皇宫。沈薇就是再担心她祖父的伤势也得耐着性子等着,这样敏感的时候她总不能硬闯皇宫吧?别说皇宫了,外头街上到处都是巡察的侍卫,大家都缩在府里,哪个敢露头?
一整个晚上徐佑都没有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递出来,沈薇几乎是一夜都没有睡,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徐佑是知道她跟祖父的感情的,他不会想不到给她递个消息的,可现在半点消息都无,那一定是他分身无术,什么情况能让他连传个消息都顾不上?是圣上不好了,还是她的祖父伤势过重?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沈薇都不敢去设想后果。
雍宣帝若是不好了,太子能顺利上位吗?二皇子殿下跟秦相爷一党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不,他们肯定不会的!到时京中又是血流成河啊!
沈薇想想都不寒而栗,尤其是徐佑还在宫中,二皇子殿下若要夺权,首先对付的就是守在雍宣帝身边的徐佑呀!他再是武功盖世能敌得过万千军队吗?即便侥幸逃得性命,只要上位的是二皇子,他便是妥妥的逆臣呀!一辈子都东躲西藏,那样的日子她宁愿轰轰烈烈地死去。而且她身后还有牵连着一大家子。
若是祖父不好了,情况虽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祖父若有了不测,忠武候府谁能扛大旗?就算因祖父的救驾之恩,圣上多加看顾,又能看顾几年?
沈薇心乱如麻,索性招了苏先生和欧阳奈过来议事。
苏先生神情特别郑重,“郡主,我们要提早做两手打算。”他知道的也不多,但从这不多的信息中他也感觉到了笼罩在京城上空不一样的氛围。
沈薇顿时就明白了苏先生的意思,点点头道:“也对,有备无患。”转头朝欧阳奈吩咐道:“加强府内的警戒巡察,所有府兵和少年兵轮班休息,全部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使人去忠武候府瞧瞧,提醒大伯父把好门户。”
苏先生瞧了瞧沈薇,安慰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郡主也无需过分忧心了,去歇一会吧,府里老夫替您看着。”
“那就有劳苏先生了。”沈薇爽快地应了,她得养足了精神来应付明日的未知情况。
此时雍宣帝处理政务的大殿内灯火辉煌,他紧抿着唇站立着,脊梁挺拔,有一种临渊峙岳的冷峻。大太监张全躬身立在一旁,心中也是直打鼓。
娘啊,这是刺杀!真刀实枪地刺杀!圣上也是随时起了心思要去国子监瞧瞧,消息怎么就走漏了出去?要是没有沈太傅舍命挡那么一下子,那一剑可就刺进圣上的心脏了。圣上若有不测,作为圣上身边的他能落着好吗?一想到这,张全心里就对沈太傅无比感激。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背身而立的雍宣帝立刻转过身,紧盯着阔步走过来的徐佑。
“圣上,御前的小太监失踪了一个,叫张英。”徐佑回禀道,若仔细看还会发现他袍子的一角还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一道冷凝自雍宣帝的眸中闪过,他怒极而笑,“好,好,好,都把手伸到朕身边来了。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倒要看看是哪个想要朕的命!”
“臣遵旨!”徐佑冷声应道,又匆匆出去了。
他初掌五城兵马司,里头的人自然不敢用。龙卫,那是皇祖父留给他保命的家底,自然也不能动用,他能用的也只有影卫了。昭德殿外禁军和影卫一明一暗地守卫着,把整座大殿守得密不透风。
“平郡王,父皇没事吧?沈太傅如何了?”徐佑一出了昭德殿就看到守在外头的太子和诸位皇子,人人脸上带着担忧。
徐佑行了礼,面无表情地道:“圣上无事,太子殿下和各位皇子殿下都回去吧。”
就见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太子摇了摇头道:“回去了也是不放心,还不如就在这殿外守着呢,这样离父皇也近些。”
因为雍宣帝有旨,不经宣召任何人不得跨进昭德殿半步,所以他们这些皇子就是再想知道雍宣帝的状况,也是不敢硬闯的。太子对可以自由出入的平郡王可羡慕嫉妒了。
二皇子也道:“太子殿下说得对,吾等就在外头守着父皇,心也安一些。”
太子和二皇子都这样说了,小透明的三皇子和其他几个年纪小的皇子自然不好离开。至于大皇子,他的消息太闭塞了,等他得了消息,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已经戒严了。
徐佑面瘫着一张冷脸,“臣身上还有差事,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了。”一抱拳径自领着人走了。
有那年纪小的皇子盯着徐佑远去的背影小声地说道:“平郡王好威风呀。”语气中满是羡慕。年长的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则若有所思,一齐垂下了眼睑。
昭德殿内的张全听平郡王说御前的小太监张英失踪了,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圣上,老奴有罪。”御前的太监都是他管着的,而且这个叫张英的小太监还是他一手选到御前的,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奸细呢。一个识人不清监管不利的罪名他是跑不了的。
雍宣帝摆摆手,倒没有迁怒,“起来吧!回头朕身边的人你再查一遍。”就是他不也颇喜欢那个机灵讨喜的张英小太监吗?
“哎,老奴遵旨。”张全感激地眼泪都掉下里了,他抹着下眼角的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包括他徒弟在内的御前太监查个底朝天,务必要保证圣上身边干净安全。
雍宣帝点了点头,问:“太傅的伤怎么样了?可曾醒来?”当时沈平渊流了许多的血,情况紧急,他就把沈平渊带进了宫,就安排在侧殿。
张全道:“之前老奴去瞧了一眼,院判大人正领人会诊清毒,说是那剑上淬了毒,沈太傅却是没有醒来。”
“你现在再去瞧瞧,跟蒋院判说,务必要保住太傅的性命,需要什么药材也不用回禀朕,直接去内库取。”雍宣帝吩咐道。他想起之前的刺杀仍是心有余悸,当两把锋利的宝剑冲着他的要害而来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性命休矣。
是他身边的沈平渊反应快,一脚踢开一名刺客,又推了他一把,眼瞅着躲开了一把宝剑而躲不开另一把,沈平渊毫不犹豫地以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并大声呼喊,“有刺客,快救驾!”
沈平渊受着伤还连毙两个企图伤他的刺客,始终牢牢地把他护在身后,等禁军侍卫冲上来护驾,沈平渊前胸的血都把衣衫都染红了,在回宫的半路上他就陷入了昏迷。
一想到躺在侧殿里生死未卜的沈平渊,雍宣帝身侧的手就猛地攥紧。今儿若是没有太傅,或是太傅没有一身彪悍的本领,那此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就是他了。
张全应了一声就朝侧殿而去了,“蒋院判,太傅大人可还好?圣上挂心着呢。”他瞧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沈太傅,心中亦是无比担忧。
蒋院判正在给沈太傅把脉,闻言起身道:“那剑上淬得是南边一种罕见的蛇毒,幸好内库还存着几朵天山雪莲,再佐以其他几位圣药倒是能把毒给解了。只是太傅大人年纪大了,伤口又颇深,加之失血过多,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他的脸上带着忧色。
太傅大人救驾有功,若是救不回他的性命,圣上震怒起来,那整个太医院都得跟着陪葬呀!而且还会波及到家中的妻儿,是以蒋院判和几位太医对太傅大人的伤势可上心了。
张全轻点了下头,“无论如何蒋院判一定要设法保住太傅大人的性命,圣上——”他朝着正殿的方向指了一下。
未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蒋院判心中十分明白,“还望公公回禀圣上,臣等一定尽心尽力。”就是为了自个的身家性命他也得尽力呀!
等天快亮了的时候,徐佑过来禀报,“圣上,张英找到了,他已经死了,尸体就扔在枯井里,臣查了他在外头的家人,好几天前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看来这是事前谋划好的。”雍宣帝的声音十分平静,难怪昨天张英服侍时就把话题往今科的举子身上绕,这是撺掇着自己起了出宫的心思呢。
“再查,查这个张英是如何入得宫,平时在宫里都跟谁交好,朕就不信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雍宣帝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臣领旨。”其实雍宣帝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就是他不说,徐佑也是要查的。
“圣上,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殿下都在殿外候着呢。”本要转身而去的徐佑忽然说道。
雍宣帝平静无波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波动,“让他们都回去,安生地呆在自个寝宫里,别跟着裹乱。”谁知道这次刺杀有没有那几个小崽子的手笔?
徐佑应了一声继续往外走,出了昭德殿传达了雍宣帝的口谕。太子几人虽有些失望,但也都听话得离去了。
望着东边泛白的天空,徐佑这才想起来侧殿里他家薇薇的祖父呢,一夜未归,还没有丝毫消息,薇薇在府里一定等急了吧?他这般想着,毫不犹豫地转身朝侧殿走去。
煎熬了一夜的沈薇好不容易眯了一会,也不知眯了多久,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蹦起来,“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卯时初了。”梨花赶紧走过来,“郡主,还早,要不您再眯一会。”瞧着沈薇眼里的血丝,梨花十分心疼地说道。满打满算郡主才躺下不到一个时辰。
沈薇用手抹了一下脸,直接就下了床,“不睡了。”顿了下又问:“昨儿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梨花一边上前替沈薇更衣,一边摇头说道:“没有,有苏先生坐镇,府里一切正常,都好着呢。”
沈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徐佑的消息终于传回来了,回来的是江白,他轻声道:“郡主,主子没事,圣上也没事,沈太傅的伤势有些严重,昨儿一夜都没醒,也不知现在醒了没有。主子说让您安心呆在府里,他会照看着太傅大人的。”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又匆匆地走了。
沈薇一直高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只要雍宣帝没事,那朝局就不会动荡,朝局稳定,那京中乃至整个天下就是稳定的。
可又想起江白说的祖父昏迷不醒,沈薇的一颗心又开始焦急起来,恨不得立刻进宫去瞧她祖父,不亲自看上一眼,她的心不安呀!
草草吃了两口饭,沈薇再也坐不住了,使人喊来柳大夫,决定立刻进宫。
虽然她也知道宫中有医术高明的御医,圣上也不会亏待了她祖父,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就相信柳大夫,上一回在西疆,不就是柳大夫救了祖父的命吗?
“郡主!”得知沈薇要进宫的苏先生匆匆赶过来,倒是没有拦着她,而是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沈薇眼睛一眨,点了点头。
苏先生便拱拱手道:“郡主放心去吧,老朽会看好府里的。”
“去长公主府。”沈薇对着赶车的欧阳奈吩咐道。刚才苏先生给她出的主意就是让她去找长公主,她一个郡主的分量或许不够,但再加上长公主这尊大佛,那是足足够了的,没有人敢拦着长公主殿下入宫的。
大街上仍有许多侍卫在巡察,沈薇坐的车有平郡王府的标志,就是这样也被盘查了一回。
长公主听了沈薇的来意,二话没说就跟着沈薇上了车。昨夜她就接到了消息,知道雍宣帝没事她就没有进宫。但那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皇兄,不亲自去看上一眼她怎能放心?就是沈薇不来寻她她也是准备进宫的。
“沈太傅中了毒,不过宫中多的是解毒圣药,昨夜已经把毒解了,沈太傅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长公主瞧着沈薇略显疲惫的脸,安慰道。
沈薇感激地点了点头,可没看到人她的心还是放不下。
有长公主在,沈薇跟在她身后很顺利便进了皇宫,一直来到昭德殿外才被拦了下来,“长公主殿下,嘉慧郡主,圣上有令,无诏不得进殿。”
禁军的小首领十分为难,他拦着长公主和嘉慧郡主真的好吗?不说长公主了,就是后头的这位嘉慧郡主,嫁得可是平郡王啊!平郡王有多受圣上信重,昨晚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连太子和诸位皇子都不能进的昭德殿,平郡王却进进出出,跟在自家一样。
现在他拦了嘉慧郡主,真的不会被打击报复吗?可不拦,明明圣上有旨的。
“那就劳烦你替本公主通报一声吧。”长公主倒也没为难他。
禁军小首领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进殿就瞧见圣上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匆匆出来了,“长公主殿下,嘉慧郡主,圣上请您进殿呢。”原来是雍宣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特意让张全出来领人。
“皇妹和嘉慧来了呀!”雍宣帝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精神有些不济,虽是不济,但瞧着也还好。
“皇兄您没事就好,怎么就遇了刺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兄您也是的,您的安危关乎整个大雍江山,怎么能随意出宫呢?”长公主见雍宣帝没事,放下心的同时又不由抱怨起来。
雍宣帝向来宠这个妹子,也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便笑了一下道:“皇兄这不是没事吗?皇妹放心,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罢了。”
长公主却是瞪了他一眼,“是,幸亏有沈太傅跟着同行,不然——哼!”然后长公主话锋一转问起沈太傅来,“太傅大人伤势如何了,阿佑一夜未回,嘉慧在府里也是担忧不已,我便把她顺道也带进宫了。”
雍宣帝这才瞧向沈薇,“半个时辰前太傅已经醒了,就是还很虚弱,这个时候大概正用着药吧。”眼睛一闪又道:“嘉慧今儿不说话了?朕记得你很伶牙俐齿的。”许是沈太傅醒过来了,雍宣帝很高兴,居然都有心情打趣沈薇了。
沈薇嘴角抽了一下,尼玛,雍宣帝这货真不愧是做帝王的,哪里瞧得出才刚经历刺杀?
“圣上,嘉慧想去瞧瞧祖父。”沈薇请求道。
雍宣帝大手一挥,爽快地道:“去吧,张全,你领嘉慧郡主过去。”
沈薇跟着张全到侧殿的时候她祖父正在喝药,“祖父。”沈薇快走几步冲了过去。
“薇姐儿怎么进宫了?”沈太傅看到自个的孙女,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祖父,您这是伤着哪儿了?”沈薇很自然地接过太医手中的药碗,她瞧着她祖父惨白如雪的脸,心里可心疼了。
她祖父向来就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腿脚灵活,面色红润,比她爹她伯父们还要精神,此刻却那般孱弱地靠在床头,整个人都显得老了十岁。沈薇瞧着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
沈太傅瞧着小孙女的表情,心中一暖,安慰道:“祖父没事,养上些日子就好了。主要是这回正好伤在上回的箭伤上,祖父的命大着呢,薇姐儿不用担心。”阖府的儿孙也就薇姐儿想法子进宫来看他,虽说皇宫戒严,连早朝都暂停了,不许朝臣随意进宫。可他是救驾所伤,圣上还能真不近人情地拒了家人的探看?老大——咳!沈太傅心里叹了口气。
沈薇心里虽难过,却也点点头,问:“祖父,您何时能出宫回府?”既然祖父都已经醒了,伤口也得到了妥善的治疗,那就不要再让柳大夫进来了。
沈太傅道:“祖父用了药就跟圣上请辞。”皇宫是大臣能随意住的吗?之前他昏迷着便罢了,现在他醒过来了是万万不能留在皇宫中的。
沈薇虽担心她祖父的伤势,却也希望他能回府休养,毕竟哪里都比不上自个家中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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