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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眼风一扫,如刀凛冽,落在四皇子微微颤抖的手上,忽而展颜一笑。他这笑绝不算太刻意的良善,也并非什么恶意,“四皇兄不必如此,还是叫太子弟弟便好。孤只是想问孙公公,宫中饮酒素来有规矩,为何不试毒?”
孙秀一惊,忙道:“奴才疏忽,奴才万死,还请昭媛娘娘将酒杯给奴才……”
恪昭媛委屈的几乎要霎时落下泪来,四皇子更是隐隐混杂着怒气与快被拆穿的心虚。
皇帝看爱子爱妃如此,不由皱起眉头,“好了,太子,休得胡言乱语。”他是从未想过,四皇子会害自己的,此刻对太子怀疑四皇子的话自然就没什么好气。
太子认错的很快:“儿臣知错。”
皇帝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拿过恪昭媛手中酒杯,对着四皇子示意。
四皇子长出一口气,道:“儿子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今日儿子一去,父子相见机会渺渺,仅以此酒,感念父皇如海恩德。”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这话说来,勾起皇帝一些些伤感,看着四皇子,在此之前四皇子意气风发,如今却多了一抹畏畏缩缩。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抹畏缩,会深入骨髓,再也抹除不掉。
思及至此,皇帝嘴中酒液,都带了一抹苦涩。
皇帝喉结滚动,咽下酒液,看在各人眼中,神情不一。
太子借着侧头与昭华说话,掩去唇边笑意,朱承瑾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忍,太子眼尖,道:“景豫姐姐,听闻靖平侯夫人最近偶感风寒,身子还好吧?”
朱承瑾道:“母亲还好,劳殿下挂心了。”
太子道:“待会儿从我私库中挑些滋补身子的,姐姐一道带回去。”
这就是等皇帝毒发呢。
皇帝还不知道,不由心底感叹,即使关系亲近,太子也是有自己手段的,对待朱承瑾,分明不是亲姐姐,关怀也分毫不差了。这般笼络手段,老四就学不去。
这毒虽不是刚喝完酒立时三刻就毒发,但是既然要陷害,也不会等着家宴散去再发,酒正酣时,只听得恪昭媛一声:“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皇帝面色青紫发绀,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睛还强睁着没闭上,嗓子里“嗬嗬”说不出话来,太子忙焦急道:“来人!宣太医!”
四皇子却道:“慢着!父皇被人毒害,谁也不准离开一步!”
一旁人纷纷知道,这是要变天了,太子与四皇子之争,原来在今日。
诸人仿佛是有默契一般,认识的彼此交换眼神,不认识的只希望别牵扯自己。
四皇子威慑诸人,却吓不到瑞亲王,瑞亲王道:“四皇子这是做什么,先找太医为皇兄医治才是正经事,来人,奉本王令,召太医,请太后娘娘前来!”
“王叔,侄儿这也是为了在座各位好,若是有哪个奴才偷偷溜出去通风报信,那如何查出凶手是谁呢?”四皇子冷笑,恪昭媛扶着皇上,看似惊恐,实则手都兴奋的一阵阵战栗。
“来人,围住这儿,谁也不准踏出一步!”四皇子一声令下,禁军涌出,把御花园围个密不透风。
现在的形势看来,四皇子占着优势,控制了禁军,就是控制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性命。
朱承瑾抿唇,轻声道:“既然四皇子说,皇伯父是为人所毒害,臣女有一问……”
林念笙抢先道:“若是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景豫郡主便别说了,省的惹祸上身。”
朱承瑾粲然一笑,仿若昙花盛开那一瞬间,美的摄人心魄,让人不由自主看向她,“四皇子妃,您可还不是正经藩王妃呢,我要说话,你拦不得,也拦不住。臣女有一问,请四皇子作答。”
不等四皇子与林念笙反应过来,朱承瑾的轻柔问话就到了——“四皇子如何断定,皇伯父是为人毒害呢?我一介女流,不通医理,但是却也知道,光凭眼睛看,是无法言之灼灼一口咬准就说是中毒的。出口之前要三思,臣女问的话,乃是再三思虑,仍不解。不知四皇子说话之前,是否想过呢?”
景豫郡主此刻还敢与四皇子对着干,无疑是一根定海神针,看样子太子方面,也不是任人宰割。
四皇子道:“父皇向来身体健壮,若非中毒,又是什么!我瞧着,景豫你是为太子开脱吧,毕竟有的人若是等不及登基了,做出弑父的事儿来,名声可不好听。”
太子缓缓开口:“四皇兄,这是何意,孤不解。”
四皇子四下巡视一圈,挑唇看向太子,目光怨毒,“太子殿下,我无需和你解释什么了,总之你谋害父皇的罪证人证物证,俱在。”他手一扬,刀柄出鞘,森寒入骨,一片寂静。
禁军各个着铠甲,配弯刀,在场大多数的都没见过这种阵仗,寒颤不已,胆子小些的夫人立时晕的晕,没晕的也装晕了。
太子抚掌而笑:“难为四皇兄,还费心力准备好孤下毒的证据。可是孤为何要下毒?”
“太子殿下,多说无益,黄泉路上,找阎王给你解释吧。”四皇子并非那种“死于话多的反派”,居然上来就要直接让人杀了太子。
昭华一直没说话,此刻嘲道:“蠢货就是蠢货,父皇若是尚在,你还能保住一条命。你们却要毒害自己靠山,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四皇子避而不谈为何一口咬定皇帝是中毒的事儿,再加上如今种种态度,有脑子的人就知道,真正下手的人是四皇子,可是碍于刀光剑影,不敢吱声。
四皇子不愿辩解:“既然如此,你们姐弟二人便一起走吧。”
瑞亲王不得不出言阻拦:“成何体统,你是要逼宫吗?”
“王叔小心自己别碰到这些禁军的刀枪,还有景豫妹妹与楚……”四皇子眉头一拧,“楚清和不在?”
“四皇子殿下唤臣,臣如何敢不在?”男子低醇声音传来,带着肃杀,那发声之处,分明是禁军的背后!
两侧禁军分开,便露出后面一身玄衣的楚清和,黑色裹在他身上,手中三尺青锋闪过乌黑的光,仔细一看却是未擦干净的血液。映衬整个人如同杀神临世,眉峰眼角,俱是寒意。
四皇子有些不敢置信,道:“你!”
“禁军之中,的确有四皇子金银收买的,细数下来,共四十八人。”楚清和一路走过来,留下一连串血色脚印,诸人这才注意到他黑衣黑靴,其实上面染着血迹斑斑,“还有恪昭媛往日里收买的太监宫女,试图逼宫谋反,共一百三十三人。臣奉太子命,已将这些人全数歼灭。至于现在这些禁军,四皇子大可以使唤看看。”
楚清和难得说这么多的话,最后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朱承瑾,眼中透出一些担忧。
朱承瑾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嗜杀形象吓着自己,报以平和一笑,内心甚至无声呐喊——真……真帅啊……
四皇子已经不用吩咐了,他还没从胜利者变为失败者的挫败中回过神,太子已然道:“禁军听令,四皇子弑父未成欲逼宫谋反,将四皇子与皇子妃、恪昭媛、涉案人等皆押入大牢,等候处置。”他似乎忘了要急着给中毒的皇帝召太医这事儿,一切都处理完了,才慢悠悠让人将皇帝抬回宫,招太医前来救治。
四皇子的毒害、逼宫、谋反、陷害,像是一场笑话,还没正经开始,便戛然而止。
太子一系却一直没怎么紧张过,甚至太子还反过来安慰瑞亲王:“今日多谢王叔仗义执言。”目光没往下看,那些没有“仗义执言”的自然是悔不当初,暗恨自己看得不够清楚,太子连个眼神都没恐惧惊慌过,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白白流失了与太子亲近的机会!
瑞亲王其实也没怎么缓过来,讷讷道:“啊,我?哦哦……无妨无妨,何须言谢呢。”
然而震惊中的四皇子等人,如何会注意到此等细节呢,或者换个说法,他们更关心自己与大位无缘,皇帝的命,便不是太重要了。
说不出话的皇帝此刻翻着眼在龙床上不断抽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是自己一向疼爱的老四要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