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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子第一次单独领命,虽然只是监察,但是也足够上心。
第二日三司会审,太子第一个到了,紧接着就是齐郡王。
齐郡王看到太子一愣,随即温和道:“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今日格外的冷,太子添了一件厚衣服,正阳宫周皇后并不是穷奢极欲的性子,是以母子三人衣服并不太扎眼,只是寻常。贺贵妃则恨不得把天下好物全给儿子,导致太子此时跟齐郡王站在一起,不知道的必然以为齐郡王才是高位者。
卫亲王到的比二人稍晚,落座后笑道:“太子见谅,四弟见谅,家里有些事儿,出来的晚了。”
“三皇兄太过客气,咱们兄弟之间,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算得了什么?”太子和卫亲王不约而同都把四皇子叫为皇兄皇弟,实在是皇帝做的事儿,其他人都是亲王,偏偏老四郡王,而且皇帝还是照常宠爱。
三司会审,官员老早就等在那了,眼见三位皇子来了,五皇子还没到,不由都心想,五皇子看来是真不想来。
五皇子宁亲王,踩着点儿来的,身后两个丫鬟,一个手里还拎着食盒。
“太子殿下,三哥四哥,来的这么早?幸好我这一路催着车夫快点,不然可是要迟了。”吩咐丫鬟打开食盒,“桃花斋的点心,还热乎着呢,太子用些?”
得了,三皇子四皇子还心想呢,待会儿要是五皇子让他们吃点心,该怎么委婉拒绝,谁知道五皇子奔着太子就去了,压根儿不搭理俩哥哥。
太子道:“这必是五皇嫂为皇兄备下的吧,”五皇子点头,太子接着道,“名门淑女,体贴至极,皇兄好福气。”
名门淑女……
四皇子又想起了当日云声被鞭子支配的恐惧。
五皇子现在即使已是宁亲王,府中依旧只有一个王妃,闻言还有些不好意思,“这都多亏了母后……”
太子捏起一块绿豆糕,含笑吃了,“今日前来,是有正事,改日再拜访五皇兄详谈。”
宁亲王道:“太子正事要紧,我能回去了吗?”
卫亲王无奈,“五弟啊,父皇亲自点的咱们几个人,你回去,我们可如何跟父皇交代?”
“啧,说我肚子疼呗,头疼,哪儿都疼,王妃还等着我呢。”宁亲王是一分钟都不乐意在这儿待着,家里陈望舒还等着他回去作画呢。
齐郡王面色一冷,“五皇兄,家国大事,岂可胡闹!五弟妹便是这么持家?不准你完成父皇交代的事儿?妇人无知!”
“齐家治国平天下,五弟我呢,只顾着小家,大国自有别人来治。”宁亲王自己挨骂惯了,已经是个老油条,可是兄长这么批判陈望舒他可受不了,当下便道,“不过如今看来,四哥自己家,也不齐整,还不及弟弟呢。”
“你混账!”齐郡王拍案而起,额上青筋暴起。
“你混账!”宁亲王分毫不让,食盒往身后小丫鬟手里一塞,挽起袖子便要打上去,“你不过比我早生几日,我尊你一声‘皇兄’,你可别太拿自己当个人物!父皇母后、皇祖母与太子尚且没治我的罪,轮不着四皇兄来管教!”
齐郡王都愣了,以往教训五皇子也没见他这么暴怒,今日不过提了句陈望舒的不对,五皇子便一副“战个痛快”的样子。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娶了泼妇,好好的五弟,也变得难缠起来。
殊不知这是陈望舒在家与五皇子商量过了——“夫君此去跟他们一起,必定要掺和进这些事儿里,尽早脱身就是。估计太子与卫亲王劝几句也就罢了,若是那齐郡王敢说话,你只管打就是!反正咱们也不图什么大位,大不了被骂几句,顶了天了不过是夺爵!皇家还从没杀皇子的先例。倒是搅进这些事里,如同进了泥沼,想脱身也难!”
宁亲王一想也是,凭什么这么多年都受着贺氏母子的鸟气!
三司官员众多,一看这案子还没审,皇子们先内讧了,都把求助目光看向太子。
太子轻咳一声,身边侍卫隔在齐郡王和宁亲王中间,“五皇兄,四皇兄并无斥责的意思,只是今天会审,乃是父皇金口玉言。你若是不爱听,待会儿进宫禀明就是,何苦弄得兄弟几个难做。五皇嫂最是善解人意,知道五皇兄忙于公务,不会怪罪的。四哥也别说的五皇嫂见识浅薄,小肚鸡肠一般。”
“看在太子面子上便不追究了,四皇兄,下次说话可注意点儿。”五皇子气哼哼把袖子整理好,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先说好,我只在这坐上今天一天,审案跟我无关,待会儿进宫,还得请太子美言一二,放臣个假期,与妻子郊外踏青。”
“五皇兄放心便是,你志不在此,强求无用。”
“还是太子了解臣。”
三司官员齐齐抹了一把额头,袖口都汗湿了。幸好两个皇子没打起来,说来也是,四皇子五皇子怎么如此没谱儿。
四皇子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形象被五皇子给毁了,二人必然又要打一架了。
“带人犯刘品、陆奎。”
陆奎当了多年的官,没点胆子也不敢卖官,但是刘品就不同了。
他一家子都是庄稼汉,唯一有点见识的就是亲娘,关在牢里拘了几天,三魂七魄都吓没了。
此刻被压在大堂上,连“亲娘诶”都喊不出来了,只知道瑟瑟发抖。
御史台刘大人,齐郡王刘侧妃的亲爹,更是沾着刘家的亲。自己来,还带了二把手,实际上的实权者御史中丞王仲鸣王御史。
王仲鸣还未开口,陆奎便道:“罪臣有话说。”
“且说。”刑部尚书带了学生旁听,正是刑部左侍郎,齐郡王府张侧妃的亲爹,张侍郎。
张侍郎说起来还是瑞亲王的不正经舅兄,看了一下堂上,巧了,还有瑞亲王另一个舅兄——大理寺少卿程少卿。
二人相视一笑,只是一瞬,紧接着继续审案。
陆奎矛头直指王仲鸣:“王大人与族兄陆大人素有嫌隙,审案未免有失公正,罪臣不服。”
王御史伶牙俐齿,不好用在自己身上,不过不需其他人开口,程少卿便可堵得陆奎哑口无言:“陆奎,你现在已不是‘罪臣’,该自称‘罪民’。难不成不知道,你已被夺去官职,削除爵位?皇上下令三司会审,王大人如何审不了你,你是质疑圣君明断吗?”
“程少卿你切莫血口喷人!我只不过是说王御史他……”
“你放肆!王御史官居御史中丞,你既攀扯起来,那我倒要问你,陆奎!”程少卿审犯人惯了,冷下脸来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可怖,横插一句,“得罪刘御史一句,御史大人应当不会怪罪吧。”
刘御史一笑:“不怪罪,不怪罪,程少卿问吧。”
“那好,”程少卿慢条斯理回以一笑,“陆奎!按你所说,堂上若论亲交仇恨,那你身旁犯人刘品,和刘御史同出一族,刘大人是不是也该避嫌?”
刘御史忙道:“哎哎,程少卿可别这么说啊,这……这同出一族有什么碍着审案子的地方啊。”
程少卿又转头看堂下的陆奎:“瞧见没,刘大人都说了,族亲不算亲,必然秉公执法,你还狂吠什么,据我所知,你与陆大人可不是一般远的族亲?”
“皇上公断,容不得你质疑,戴罪之身,还敢咆哮公堂。”张侍郎自然是帮着程少卿的,刚要用刑,齐郡王便道:“好了,正经审案吧。”
那便审吧。
无论怎么问,刘品都是仨字儿“亲娘诶”、“不知道”、“冤枉啊”。
陆奎口风就更紧了,非说自己遭人陷害,什么银子?什么官员凭据?那都是伪造而来的!
审了半天,不好屈打成招,这件事情影响甚大,是打不得的。
一时间这两个泼皮无赖倒是难住了这一群大人。
太子倒是出乎意料的一句话没说,齐郡王疑道:“莫非真是冤枉不成?”
宁亲王本在打瞌睡,闻言都笑醒了:“四皇兄可真爱说笑,若是红口白牙咬紧‘冤枉’二字,便可脱罪,那世间罪人,只管说自己冤枉就是了。父皇常说四皇兄有主见决断,如今一看,糊涂得很。”
“五皇弟,我不过是……”
“好了好了,按四皇兄的说法,天黑了也审不出什么,咱们先进宫禀告父皇吧?”五皇子巴不得立刻就走。
“且慢,且慢五皇兄,孤有一问,不知可否?”
太子发话,诸人都得说:“愿听太子教诲。”
“孤有不解之处,”太子指腹摩挲着桌面纹路,“各位大人是否忘了个问题,刘品买官之钱,何来?你刘氏一族难不成旁支一家种田人家,便可随随便便拿出白银千两吗刘大人?”
刘御史刚才只是被程少卿气到,现在是被吓的差点跳起来:“不敢不敢,就是臣,也很难顷刻拿出白银千两啊!”
“哎,孤不过随口一说,刘御史不必谦虚。”
刘御史心塞,这哪是谦虚啊……
太子已然问道:“刘品,你买官银钱何来?”
“我没有啊……我,钱……钱是我娘给我的!”刘品惊慌失措之下,把自己亲娘扯进来了,也盼望着厉害的刘家嫂子,能让安国公都没法子,想必……想必这个场合也是可以的。
“立即派人捉拿刘氏!”
太子起身,“各位大人先行捉拿人犯,分别关押牢内,不准吃喝,不准探视,不准士卒与他们说一句话!明日此时再见再审,孤与皇兄们先进宫了。”
宁亲王早已迫不及待了:“是是是,各位大人回见,三皇兄四皇兄走吧。”
齐郡王还欲再说,卫亲王也道:“遵太子命。”
皇帝正与顾侯爷下棋,二人较量,不相上下。
“朕已经许久没空闲下来了,前朝、后宫、家事,国事。脑袋都大了。”仅仅一句体己话,便可看出顾侯爷受宠之深,圣眷之浓。
顾侯爷笑道:“皇上贵为天子,尚有此等烦忧,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臣等人家也并非风平浪静。”
“朕知道,你当初啊,是想着白……哎……罢了,往事不提了。”皇帝落下一子,正待顾侯爷下子,“你丧妻也有十多年了,怎么不续弦?看上谁家淑女,只管与朕说就是。”
“多谢皇上厚恩,臣不愿想此事。”顾侯爷再怎么喜欢过白潋滟,也娶了别人生下子女,此时不算为妻守节,也不算为白潋滟守,只不过心里仍旧存个念想,苟以残活。
“好,好,”皇帝一心在棋盘上,随口道:“你要是想着白妹妹,只管再等上一段时间,她受了苦,过段时候……”像是知道失言,轻咳一声,“不谈其他,下棋就是。”
顾侯爷却被这句话摄住了心神,随手一子落下,把稍有优势一局下成必输之局。
皇帝哈哈一笑,刚欲笑话顾侯爷,孙秀回禀:“皇上,太子、卫亲王、宁亲王、齐郡王求见。”
此时求见,不过是为了卖官鬻爵之事。
顾侯爷却是笑道:“皇上,那臣告退了,这局作废?”
“改日再下,改日再下。孙秀,”皇帝岂会放弃,“将棋局存下。”
顾侯爷无奈告退,出门时一一与进门的几位皇子见礼,齐郡王低声道:“顾侯爷圣宠不衰,让人钦羡。”
顾侯爷都快烦死齐郡王的岳父安国公一家子了,顾如云也没被林念笙如何善待,匆匆走过,权当没听见。
卫亲王不由看向没人搭理的齐郡王,宁亲王更不给面子:“四皇兄,可赶紧走吧,就等你一个人呢。”
在这么下去,齐郡王非得被宁亲王气死。
皇帝问的第一句并非案子,而是——“你们身为皇子,当着公堂,居然想动粗!”
皇帝虽未出宫,但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五,你身为弟弟,为何不敬兄长!”
宁亲王很是无所谓,“父皇,刚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敢问父皇朝堂之上,公堂之间,可有身份情谊一说?”
“自是没有,审案只为公正。”皇帝没好气道。
宁亲王道:“那不就是了,父皇还是先问问,为何齐郡王在公堂之上,冒犯我与王妃吧!”
封四皇子为齐郡王,皇帝本是为了打压气焰,更是存了让太子放心,以后给四皇子恩情的意思,但是此时身份被宁亲王赤裸裸点出,皇帝不由恼怒:“逆子!”
宁亲王十分无辜,往地上一跪,“父皇这话严重了,杀人尚且不诛心呢,儿子不过是说出真话,父皇为何如此动怒?”
“你……你!你信不信朕贬……”皇帝这话一出,齐郡王心中一喜。
太子不能坐视不理,道:“父皇息怒!”
皇帝深吸一口气,“滚滚滚滚回你的王府,禁足一个月!”
“儿臣谢恩!”宁亲王心道,王妃说的可真不错,现在平白得了一个月的假,喜滋滋走了。
皇帝捶桌不已,顾德妃也不是不靠谱的人,朕怎么就有这么……这么不靠谱的儿子呢?
“说正事儿吧。”
太子道:“父皇明鉴,陆奎刘品二人,公堂无惧,儿臣觉得,要么此二人被人所教授了一些对付公堂的言辞,要么身后必然有重臣支撑!”
“太子言之有理,”卫亲王左右说和,不想得罪太子,“不过皇弟所说‘冤枉’一事,也得考虑,万一有人故意借二人,前来搅闹,也是麻烦。”
“好了,朕知道了。明日少了老五,你们几个可否太平审案了?”
三兄弟彼此看了看,躬身道:“儿臣领旨!”
却说宁亲王喜滋滋回家,见了老婆就是一顿自夸,自己如何英勇,如何换来的假,又表演了一番可怜,如何被齐郡王训斥找茬。
宁亲王妃挑眉:“哦?”这幅神情,宁亲王忍不住将鞭子奉上了。
“去,扎个稻草人。”
“哎,是,这就去……哎王妃,要草人做什么?”五皇子都转身出门了,又疑惑问道。
宁亲王妃陈望舒笑道:“给他们齐郡王府,送一份大礼。”
“可是,本王尚且被禁足啊……”
“夫君,”陈望舒看起来英气非常,又有淑女之态,笑不露齿,“父皇让你禁足,可不是关了宁亲王府的大门,来人备车!”顿了顿,又道,“算了,备马就是!”
宁亲王府里,陈望舒的话就是圣旨,当下,五皇子带仆从去扎稻草人,另有人备马备府兵,不过三五时,已然准备完毕。
宁亲王妃跨脚蹬上马,骑装打扮,看起来活似军中男儿,她看了一眼跟随的府兵,“不好。”
“哪儿不好?”宁亲王可难受了,这么热闹,不能出去看去。
“我不要府兵,来人,把我院子里那些丫鬟都给我叫出来。”一群男人到齐郡王府门前,像什么样子。
宁亲王妃自己带来的丫鬟,那都是训练有素,不输府兵的女子,排列起来,衣衫各色,霓裳羽衣般,随着宁亲王妃而去,远远看去如同彩云飘忽。
“我便要去看看,齐郡王府如何持家,齐郡王妃如何的不无知,齐郡王焉何对我宁亲王府家事指手画脚!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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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舒:可把我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