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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尴尬了。
盛夏在时烨打量房间的间隙里给自己想了很多个借口,结果到最后说出来的是:“那个哈哈,我妈挺喜欢飞行士的,就喜欢在房间里贴海报什么的”
说完盛夏只想一头跳进洱海里给自己洗洗脑子他今天不仅胡言乱语说谎骗人,还坑了自家妈一把。
时烨本来在抬头看阁楼顶上的天窗,听到盛夏憋出来的解释,挑了下眉,表情戏谑地望向面前的少年。
本来嘲弄的话都到了嘴边,但时烨看盛夏一脸窘迫就还是给这小孩留了点面子,没直接戳穿,只说:“你妈妈还挺有意思。”
盛夏看时烨像是对这个房间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一直四下打量,心中又急又心慌,但自己作的孽也不好再把人带出去,只能咬牙说:“里面的乐器就是就是装饰而已,这个其实是那种主题房,你听过的吧时烨老师!”
终于想到个似乎很合情合理的借口,盛夏信心大增,看上去像是在介绍房间实则双手一直在不着痕迹地默默整理:“其实很少有人会订这个房间,毕竟来玩的也没有几个真的懂音乐,所以就一直空着偶尔我就放一些杂物进来,但真的是主题房,里面的乐器您愿意可以随便用,但是晚上还是要注意一下音量这个房间其实”
“好了,主题房,我知道了。”时烨看他一脸着急解释的样子好笑,直接打断,“很有创意啊。”
其实房间还算不错,宽敞,两侧有窗,顶上还有天窗,采光应该不错。整体布置简单干净,带一个小阳台,种着些花花草草,有卫生间,面前的床看上去也居家舒适,虽然乐器和东西摆放得有点杂乱,不过倒是很有家的感觉。
有别人的生活痕迹,但时烨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或许是因为他今天真的很累,也可能是因为他挺喜欢这个布置奇特的小阁楼。
说话间时烨把行李都放下,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盛夏这才想起需要给别人拿新的洗漱用具和床单被套,急急忙忙地跑到楼下把东西拿了上来。
进门后他发现时烨已经坐到了钢琴前,打开了琴盖,一边摸着黑白琴键,一边看一张盛夏放在琴上的谱。
见盛夏进来了,时烨也没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他照着谱用手指虚虚地在琴键上比划,无声地演练着那首无名曲。
盛夏也没打扰时烨,就默默地在边上铺床,顺便把那些看上去有些奇怪的东西都收到自己包里,打算待会儿带走,把新的毛巾浴巾也放进卫生间。
时烨在看的是前几天他午睡醒了以后写的曲子。盛夏其实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时烨看到了会怎么想。他这会儿心情很像小时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老师拿着他的卷子,而卷子上是一个未知的分数,他不知道那张卷子上面会是多少分。
但奇怪的是时烨看完以后没有任何评价,他把谱子放回原处,盖上了琴盖,问盛夏:“你们家的民宿入住,都不需要身份证的吗?”
被提醒后盛夏才想起这件事:“?!要的。”
“要就下去登记一下吧,”时烨站起来,“弄完我也休息了,今天很累。”
盛夏心一沉真是大事不好。
怎么登记?登记了也没有房间给时烨录入,要是被前台姐姐问起来那他怎么说
“那什么,我去录了给你送上来吧,不麻烦老师跑一趟了,”盛夏努力挤出那种平常的口吻,“时烨老师你好歹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待会儿你的身份信息我亲自来弄,就不让前台那边经手了,也避免有麻烦。”
时烨看着明显很是紧张的盛夏,心想怎么面前这小男孩今天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奇奇怪怪的。
本来他想拒绝的,毕竟把身份证交给个见过两面的人也不太合适,但话都到了嘴边,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时烨摸出来看了下来电人,皱了下眉,知道这电话不接不行。但旁边盛夏还在等他回话,没办法时烨只能把身份证找出来给了盛夏,自己拿着手机阳台那边接电话了。
也不是时烨心大,主要是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盛夏捧着时烨的身份证心惊胆战地下了楼,在心中不断感叹自己运气还真不错,还挺顺利的
但是时局由不得他心花怒放太久,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首先他给谢红发了一条微信,说的是:红姐,时烨老师自己把未来一周的房钱付了,他说你不用担心了,也别多问了。
谢红很快就回过来:过了几百年都还是这个尿性,我懒得说他。诶乖宝贝,我跟你交代下啊,时烨脾气有点差,你跟他相处的时候别觉得有负担,也别让偶像光环破灭了。他来这里的事情也别往外说,跟你妈妈她们也讲一下,然后之后几天如果他愿意的话你就带着他去玩,不愿意的话你就。
盛夏心想时烨脾气也没那么差,挺好说话的。
等和谢红拉拉扯扯地周旋完了,盛夏又绕到隔壁卖土特产的店里,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在麻将桌上找到了正在搓牌的赵婕。
赵婕一边摸牌一边听盛夏在耳边跟自己说话,说谢红北京来了个朋友,时间太晚订不到酒店了,今晚想暂时让那人住在他的阁楼里,房钱已经给了。
对于能赚钱的事赵婕往往很好说话,但是还是照例交代:“让那人别磕着碰着你的琴了,也别乱碰东西哎等下,二筒碰。男的女的?”
“男的,”盛夏想了下,声音小了点,“是一个挺有名的吉他手,所以妈到时候你不能看上去没听过人家的样子,很不礼貌的,你就说你听过他的歌很喜欢人家”
赵婕现在完全不关心什么有名的吉他手,只关心她为什么一直摸不到二筒。她皱着眉把五条打出去,打断盛夏:“不管他是谁,你别总去跟奇怪的人混就行。先回去吧,待会儿妈回来给你下蛋饺吃。”
盛夏没应,坐赵婕身边看她自摸二筒杠上花满牌赢了一把,趁机说今晚手气好您就多打一会儿,我不吃宵夜了,我要回房间看电影。
赵婕笑眯眯地说行,又从赢的钱里拿了一百出来,塞给盛夏当彩头,让他回去早点洗洗睡了,别玩手机太晚,要注意眼睛。
盛夏拿着一百块钱心满意足地离开,等回到自家民宿后,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好的,似乎一切都很顺利。计划成功了一半,至少成功把偶像留在家里了。
上楼前他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了一遍时烨的身份证。
大概是几年前的照片。那会儿时烨的头发还要短一些,目光很锋利,还微微皱着眉。盛夏用食指点了点照片里时烨的眼睛,之后就小心收好,没再敢多看。
结果上了三楼,敲了门里面半天没反应。盛夏在自己的这间阁楼外思索了很久,他也不好贸然闯入,心想,难道是在洗漱?于是进退两难的盛夏最后就站在自己的阁楼门口,傻不愣登地等了将近十五分钟。
等听到木地板被踩动的声响盛夏才回过神来,再次敲了下门。
这次时烨很快就开了门,问他:“好了吗?”
盛夏应声说是,把身份证递过去,没去看时烨裸着的上身。
“对了,我先定三天的房吧,钱我直接给你,别让谢红给,”说着时烨就转身去翻自己的钱包,“还有,谢红说让你带我去玩不是吗,如果你有时间也愿意的话,那咱们就定了?我确实需要个私导,费用的话你看多少合适,我直接给你。”
几番说谎,盛夏已经找到了点匹诺曹的感觉,这会儿谎话张口就来:“谢红姐之前已经把房钱和向导费什么的都转给我了,时烨老师,您不用给了。”
说完他还强调了下:“谢红姐给您定了一个星期的房诶。”
时烨拿钱包的手一顿,表情有些无奈:“谢红也真是”
但他也没有深究下去,只是掏出手机,给谢红发了句:谢了,过几天就不麻烦你了。
谢红那边还以为时烨是在让她别多管闲事,她也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就回了句:别谢我,随你开心,你爱怎样怎样。
两个不爱废话的人,就这么被盛夏拙劣的谎言给蒙了过去。
盛夏甚至想好了如果事情败露要怎么跟这三方解释跟谢红就说,他想请偶像住几天就当心意。跟时烨就说不收钱权当您给我们家民宿打个广告吧?跟他妈妈那边那边应该不会暴露。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想让时烨在自己家花钱。想不明白,但就是不想。
此刻的盛夏心中慌乱已经渐渐退去,他心如止水地看着时烨拿毛巾擦头发,心想要不要上前把墙上的海报撕了?有点刻意是不是?算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欲盖弥彰呢撕了多可惜还是算了吧反正不是他喜欢,是他妈喜欢,是他妈喜欢是他妈喜欢是他妈喜欢
在时烨低头看手机的间隙里,他也有些恍惚,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敢直接大方地表达、说出自己的欣赏和喜欢。
大概少年心事总是不合常理,明明很喜欢一样东西,但总要装作自己毫不在意。那些复杂又纠结的情绪,和少年时的骄傲有关,和少年的自卑、自负有关,还和少年时的迷惘有关。
尤其是面对一个比自己年长,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时,总觉得不是那么想示弱。
但盛夏当时还不明白。
“没事儿我就先休息了,”时烨最后对着盛夏说,“小导游,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