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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几个月也找不到人的季洺秋不知道牧青远就是元苔,林下意天天能看到元苔的的书生们不知道元苔就是牧青远。
牧青远打发了报喜的传信人,看着静静坐在大堂里看着他的诸位同窗们,咽了口口水,正打算开口解释,林下意就又来了访客。
当朝的吏部尚书牧青璞穿着常服,带着两个小厮,走进了林下意的大门。
牧青远从那日听韩绰提起自家哥哥的名字时就心知会有这一日,他以为自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可今日一见除了父亲最怕的自家大哥,还是忍不住像兔子看到狼一样,扭头就要跑。
牧青璞早就看出了弟弟的意图,在他还没来得及抬脚前厉喝一声:“站住!”
牧青远马上听话的乖乖站住了,他不仅站住了,还膝盖一软跪了下来:“远儿当日任性离家,还望哥哥责罚。”
牧青璞嘴抿成一条线,背着手走到自己离家四年毫无音讯的弟弟面前。
牧青远低着头,像是试图在向来擦的干净的林下意的地板上找出一粒尘埃来。良久,他低着头,听自家哥哥沉声说:“阿璎说她好久没见最宠她的小叔叔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坐坐吧。”
牧青璞的小女儿牧璎,最喜欢缠着她的小叔叔让他给自己讲故事听。牧青远想起小侄女,想起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甜笑着像朵初开的桃花一样,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奶声奶气的喊小叔叔,对大哥的怕一下消减了很多。
牧青璞说完这话,看着跪着的弟弟,转身就往林下意门外走。他一直走到大门口,也没听到身后能有一点动静。
牧青璞转身看还跪在地上的弟弟,腾地升起了一股火气。他嘴上说着“什么时候有空”,内心里其实是想让牧青远这就跟他走。
牧青璞又厉声呵斥牧青远:“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站起来跟我走!”
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牧青远身子一震,手忙脚乱的就要站起来,可是因为跪的时间有些久,只能勉强站着趔趄着往自己哥哥那走。
林下意的众人从吏部尚书来时就悄无声息,现在静默的看着他们熟悉又陌生的牧青远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哥哥。
这股诡异的静默一直持续到牧氏兄弟离开了林下意,才被议论声打破。
最先被问的是平日里和牧青远走的最近的沈澈,沈澈这次拿了一甲三名,不出意外过了殿试应是探花郎。
沈澈摇摇头:“山姿从未和我说过元苔非他本名。”
沈澈对元苔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倒是那位来自临安的书生一拍大腿:“山姿!元苔这小子字山姿!我本应听到他的字时就猜出来他是谁的!”
在建德,比牧青远这名字更出名的应是牧山姿这三个字,这位牧氏公子作诗写文,从来都署名牧山姿。
一下众人将这这位临安的书生围了起来,说到刚刚牧氏兄弟俩的对话,有人问:“听他们这话,牧小公子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才离了家,连这次进京赶考都没告诉他哥哥,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临安的书生眨了眨眼睛,传播起当年在学堂听到过的闲话:“这话可不好乱讲的,不过我听说,他好像是为了个女人,才离开的建德城”
牧青远当年到底是不是因为个女人离家谁也不知道,这事想弄清楚只能去问牧青远本人。说起问他本人,林下意的众人都觉得,自己可能近期内见不到牧青远了。他们都心照不宣的都认为,牧青远跟着他哥哥回去,至少会住的殿试结束后再回来。
然而牧青远第二日就回了林下意。
他回了林下意,作为隐瞒真实姓名的道歉,请了整个林下意的考生整晚的酒宴,原本就也是个饕餮客的韩绰更是干脆的放开了吃。
后来酒过三巡,喝多了的人大起胆子去问牧青远自己的事。牧青远喝着酒,看着同窗们好奇的脸,编起了故事。
他年少得名,他背井离乡,他理应可以有一万个可以讲的故事,所以故事讲的无论真假,都还算精彩。就这么一边扯皮一边喝酒,直到月上中天,牧青远喝倒了林下意所有的书生,又和客栈小厮一起一个个都把他们抬回房去,才回了自己的渔歌子间。
牧青远一点醉意都没,他千杯不倒。
这么过了一个半月,等到整个芍阳的芍药都开了的时候,诸位贡生们等来了科考中最后的殿试。
殿试过后,三甲中一甲三人名次都未变还是原样,牧青远拿了状元。
解元、会元、状元。
琪国建国百年,有了它的第四位三元。
文物殿试设在一日,上午文考治国,下午武考策论,然后考生们回各自归处,等殿试后再过七日的下午,诸位贡生无论文武均集于九有殿,静候传胪唱名,等当今陛下钦点状元榜眼和探花。
武举的名次远比科考少很多,只有一甲三人,二甲五十人,三甲五十人。季洺秋从小在兵营中摸爬滚打,抡起策论比未上过战场的武会元要好上不少,于是一跃成了武状元。
传胪先武后文,在九有殿站了有一会儿的季洺秋看着殿外拾级而上的文状元元苔不可谓不惊讶,他看着这张自己心心念念了数月的脸心里直痒痒。而牧青远则根本没认出这个曾和他共度一夜春宵的人,或者说,他除了金殿之上的传胪官和他身后的陛下,谁都没看。
三年一次的科考是大事,琪国的六位皇子除了最大的太子和最小的两个还没出阁,剩余已有封地的三位都被召回了王都芍阳,现在各个锦衣华服,长身玉立在琪国的陛侧。殿上除了六位皇子,还混着一个穿着男装的五公主嵇汀。嵇汀站在因为自己想要考武举这一任性行为提早几个月回芍阳的哥哥北陆王身侧,用胳膊撞了下嵇淮,小声和哥哥耳语:“西颢那小子在看谁呢?眼睛都直了。”
琪王嵇惠自然听到了女儿的小声询问,在王座上轻声咳了一声,制止了儿女们就要开始的小话。嵇淮不能说话,只能看着季洺秋目光尽头的方向给妹妹使了个眼色。
季洺秋目光尽头站着牧青远,这位百年世族出身的公子站在九有殿进士们的最前面,颜如宋玉,眉眼有几分像他那已入朝堂的大哥。
九有殿传胪过后各位进士与帝王家一同吃罢杏林宴后,伴着月色,城中点起数盏各色花灯,灯火灼灼映着芍阳宫的宫墙——这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及第今日最后的项目,状元游街。
说是状元游街,其实是文武一甲共六人,全部参与。
状元着红袍,榜眼着靛袍,探花郎着粉袍,跨银鞍骑白马,耳边皆别着杏花枝,出九有殿,从东琅门一路途径凝辉门、文德门、武德门、荟仙门、金梁门绕芍阳宫一周,最后到达金梁门不远处琪水上的落虹桥处。
到了落虹桥,六人各点一盏莲花灯,上署性名,和先到的文进士二百人,武进士一百人的莲花灯一起,放入琪河中。
此后百盏河灯顺琪河而下,漂到下游时,候着的城民可拿着长杆捞河灯。当然谁都想捞到状元放下的那盏,到时捞到放回家中,算是为自家的读书人讨个好彩头。
百盏河灯随波逐流,像繁繁星光坠在了河中。故而进士放河灯这一举动,又被称为落银辉。
花灯入河诸位进士们就算了事了,可以各回各自住处,等待吏部派遣。
进士们散时家中有待嫁女儿的大户都会混迹在落虹桥附近,意图挑一位样貌相当年纪相仿的进士,抓回家做女婿。
人人自然都想抓状元,状元着红袍,最显眼,所以每年放完河灯后,状元郎所做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脱下外袍撒腿就跑。
今年的状元郎牧青远没跑掉,被人抓了个正着。
抓他的人不是什么有待嫁女儿的大户,是和他一样着红袍骑白马的武状元季洺秋。
平川侯在芍阳有别院,和其他王公贵族比起来不算大,平日没有主人居住时,有几个下人精心打理着。现在别院中最大的那件卧房里烛火燃着,纸窗上映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牧青远在大殿上没认出季洺秋,可围芍阳宫游街的这一圈,就算是个傻子也觉察到了身侧这个只盯着他瞧的武状元的灼热目光。现在被掳回家的牧青远背依在墙上,用手推拒着就要欺身过来再吻他一次的武状元。,
牧青远用手捂着季洺秋的嘴,终于说了两人纠缠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你不是红尘阁的小倌么?怎么会来京城考武举?”
作为第一次床榻之欢的床伴,牧青远对这个红尘阁中的小倌样貌记得十分分明,他看对方的表情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被自己手捂着的嘴瓮声瓮气的发出了声音:“什么红尘阁?什么小倌?元如米,你在说什么?”。
牧青远捂着季洺秋嘴的手放了下来,自己的腰身被对方的手环着,往他怀里拉。
季洺秋比牧青远高了半头,下巴轻轻在对方耳畔蹭了蹭,他不想计较刚刚牧青远的胡言乱语,只轻声说:“元如米,你让我好找。”
而对于牧青远来说,季洺秋无非是一个无意间春风一夜,现在出现在他面前莫名一幅深情模样的武状元而已。牧青远身体僵硬的被对方抱着,心中有一百个问题,比如你找我做什么,再比如如果你不是小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夜的红尘阁,这一百个问题在他心中打了半天的转,最后问出口的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又叫元如米?”这个名字应该除了自己和祖重南,理应没有第三个人知晓才对。
季洺秋抱够了,松开牧青远,坐在小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他骑马游街喝了一晚的夜风,现在喉咙干的很,连喝了两盏才把杯子放下:“是赤阳老头和我讲的。”
牧青远还是站着,看着季洺秋又问:“赤阳老头是谁?”
季洺秋乐了:“祖重南这老头都把你收做学生了,却没告诉你他字什么?”
牧青远听到熟悉的名字,这才知道说的是谁,他立即猜出了季洺秋的身份:“原来你就是祖公的访客不过祖赤阳,这名字熟悉的很。”
“二十七年前有位探花郎,没留在京中,上书吏部自请被调至边关剑蓟做知州。后遇柔然来犯,兵马围城八日,这位一介书生探花郎亲率兵马从城中突围,一路至平川郡求得援兵。”季洺秋给牧青远也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赤阳老头此后有了几分名气,你听他名字耳熟,应该是因为此吧。不过世人皆以为他是个书生,其实他身手好得很。”
牧青远坐下喝了口茶,试图消化季洺秋说的话,
季洺秋颇有兴致的看着牧青远木木愣愣的样子,忽的想到牧青远连祖赤阳来历都不明白,问道:“元如米,你可知道我是谁?”
牧青远看着对方身上穿着的红袍:“当今武状元。”
“那我叫什么?”
牧青远愣住了,他今日听传胪唱名只顾竖着耳朵听自己名次,确实没注意武举是谁拿了头筹。
季洺秋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了对方哑口无言的样子,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叫季洺秋,字西颢。”说着拿过牧青远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的字,“‘西颢沆砀,秋气肃杀’的西颢。元如米,你可要记清楚了。”
季洺秋觉得牧青远这个人虽然颇有才学,但是似乎有时记性不太好,比如半个时辰前刚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现在再让他喊一声,他倒别过脸去不愿意了。
牧青远的中衣堪堪挂在肩上,赤裸,身体里还埋着季洺秋的东西。他眼睛含了泪光,恨恨地看着故意停了动作咬着自己耳尖促狭的央求自己喊他名字的季洺秋,颇有不满的张嘴在对方肩头咬出了个印子。
事情还要回到半个时辰前。
季洺秋和牧青远通报了自己姓名后没多久,春夜忽降喜雨。雨气从窗而入,在季洺秋鼻间转了几个来回,勾的他想起了红尘阁的那夜,也是如今夜一般窗外落着雨。他正心思荡漾,抬眼借着烛光看到着红袍的牧青远脸上泛起了红晕。
牧青远自东琅门游街始认出季洺秋后,有关初夜的记忆就在他脑中翻来覆去的颠倒,被掳回平川侯别院后又被不管不问的压在墙上就亲,早就乱了方寸。现在嗅着水汽,自然也想起了那夜红鸾暖帐外的雨。他垂着眼睛,正试图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就感受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腕处一暖,是季洺秋因练武带着薄茧的手指摸了过来。
状元红袍袖口紧窄,季洺秋的手指从碗侧跳动的脉搏处,顺着脉络拼命往袖口深处摸,牧青远被他摸得心猿意马,当即就要把手抽回来。季洺秋按住了想要逃走的手腕,变本加厉的抓着手腕把人往床上带。
牧青远自从家里给他塞了通房后就知晓自己与大多数人的不同,被同窗们拉去风流场时就有了被迫的洁身自好。就这么一直洁身自好着,直到现在血气方刚的二十郎当岁,才第一次遇到了像季洺秋这般毫不掩饰的人。
牧青远确实不知如何招架,可其中也暗暗混杂着几分压抑许久后的不想招架。事情早在唇齿相接时就失了控,牧青远在喘息的间臾好不容易拉扯回几分理智,含糊不清的骂了自己一句。
季洺秋正专注于在他身上点火,没听清,啃了口圆润的肩头问:“说什么呢。”
牧青远用手捂了脸:“我说我真是见色起意,理智全无。”
季洺秋闷声笑了,放缓了自己身下的动作,双臂撑在牧青远两侧,交叠了双手将人揽在自己怀里。他心想,见色起意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窗外春雷炸起,雨声密起来,渐渐压过了窗内的喘息声。
春风一夜。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吏部派遣需要时日,殿试唱名后往往要多等些时日各位进士才可知各自去处,所以唱名后的第二日,除了进士间的递拜名帖,大家往往无事可做。
第二日既然无事,季洺秋索性睡了个痛快,醒来时怀里抱着的人没有跑,合着眼睛睡的正熟。两人红色的状元袍胡乱扔在地上,看着倒像喜服,季洺秋抓着比自己小一圈的牧青远的手把玩着,心想昨夜即是金榜题名时,又是洞房花烛夜。
牧青远睡梦中想抽回被季洺秋捏着的手,没抽回来,指尖动了动醒了过来。他刚醒,眼神涣散的看着眼前人,半天才找回焦距。
季洺秋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牧青远发初醒时的怔,等他彻底醒了,撑起身子去捡地上散落的中裤:“醒了?醒了我叫下人拿些吃的过来,你再躺会儿。”
牧青远看着季洺秋穿好裤子从床上起来,裸露的后背上还有自己昨夜留下的抓痕,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脑袋埋在被褥里呻吟一声,只露了个发红的耳尖出来。季洺秋被这声呻吟勾的爬上床,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又历一番。
这次一直闹到过了正午才罢休,牧青远累坏了,等季洺秋终于鸣金收兵后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季洺秋悄手悄脚的爬起来,唤下人打了桶热水洗了身子,又打湿了方巾把牧青远从头到脚仔细擦了一遍。牧青远睡得沉,任季洺秋怎么动他都没有醒过来。
给牧青远盖好被子,季洺秋换了身干净衣服,关了卧房的门出去了。
“叫厨子做几个好菜,素的多些。”季洺秋对下人吩咐下去,自己在平川侯别院练功的小校场拔银枪想活动子。
他银枪还未舞起来,一旁的侍卫前来通报:“三公子,北陆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