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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廖青梅确实算得上是平安无事,只是情况不是太好,她运气不错,被水冲远后无意中撞到一块门板,虽然后背被撞得生疼,但她反应极快地抓住了门板,并艰难地爬了上去,之后廖青梅便顺着水流一直漂,最后门板被一颗巨大的树卡住,不动了。
之前廖青梅撞上过屋顶,也撞到过电线杆,但几人合抱也抱不住的大树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估量了距离和她的能力后,廖青梅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大树,因为要借力,那块门板被她踹开了,然后缓缓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
“好险!”廖青梅拍拍胸口,往上又爬了个树桠,这才有心思打量周围。
大树应该是在一个村庄中间位置,这里的地抛应该也有略高一些,远远看过去,都是平房独有的灰色瓦片屋顶露在水面,不像她被冲走的地方,就是二层小楼都几乎淹到了顶。
雨一直在下,廖青梅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撕开扎到头顶的树杈上,勉强能替自己撑起一片空间,还能接些雨水,相比起浑浊的洪水,雨水要干净得多得多,把雨衣扎好后,廖青梅开始整理身上的衣物,想要弄干是不现实的,但至少要把水都拧掉才行。
拧衣服的时候廖青梅无意中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这是出发前连长给每人分发的,包装得十分严实并没有进水,廖青梅小心地把饼干收好,在救援到来之前,这些是她唯一的食粮。
她身的白大褂也被她想办法撕开,连成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一头系上树枝上。
弄完这些后,廖青梅才抱着大树,仔细注意脚下被水冲来些什么东西,三个小时后,她捡到了一根泡得滑叽叽的长竹杆,一条又脏又破的红色的花床单,还有一只蹲在盆里飘来的猫……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能有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更多的时候浑黄的水面上除了垃圾什么也没有,就算有大件的能当浮木的东西,也都远远的,廖青梅根本就够不到,就连那床单,都是廖青梅以差点落水的代价才弄上来的。
撑了撑头顶上的雨布,把里头积的雨水倒掉,廖青梅抱着那块压缩饼干期待救援能早一点过来,她现在很饿也很害怕,非常非常地害怕。
……
十二点集合的时候,救助点那边才发现廖青梅他们不见了,出去救援的队伍陆续回来,连长清点人数时才发现不对,得知廖青梅那一队没有回来后,连午饭也不吃,立马就纠集人手,准备发船救援。
这时候没回来,极有可能途中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连长忍着焦急领着人匆匆发船,好在出发前的路线和方向都是分配好的,这种时候不会毫无头绪,只需要往他们事先分配的地域寻找。
“哼,叫她多管闲事,人在做天在看的,活该!欺负我家老的老少的少,是要遭报应的!”打饭的时候任方氏听到医疗组廖医生失踪的消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吃饭都比之前吃得要香一些。
方大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流露的却是和任方氏一样的情绪,至于方志强则是一脸喜色,他觉得岂止是活该,简直就是老天长眼,这样的女人就不应该活在世界,失踪了好,回不来更好,叫她逼自己下水,这下遭报应了吧!
倒是李秀芬表情有些担心,她并不是担心廖青梅这个人,而是这两天她渐渐和周围的人混熟,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廖青梅是大医院来的医生,还是医疗组所有的女同志中,唯一的医生。
这时候女人生孩子都是找产婆的,别说男医生就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能到产房来的,李秀芬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要是生孩子的时候被男医生看到,还是在救助点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那她孩子生了自己也不要活了,还是廖青梅好,她是女的到时候她生孩子可能还得靠她呢,要是她就这么没了,可怎么办是好。
而且,她还得防着任方氏。
李秀芬视线扫过任方氏,她太了解自己的婆婆了,要是生出来的是儿子还好,万一是个女儿,任方氏甩手就能不管她的死活,李秀芬轻轻摸着肚子,心里暗暗祈祷廖青梅能平安回来,也祈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是个带把的,“铁蛋,你要急气一点。”
胃口好了,饭盆里的饭食就不那么香了。
“天天吃挂面,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这眼看没粮了,公社里也不管管咱啊!”任方氏大口大口地挑着碗里的面条,边吃边吐槽,“早晚都要咱家男人们去巡堤,连个饱饭也不给吃,瞅瞅这是吃的啥,红薯杆子,这在家里可是喂猪的东西……”
打饭的大师傅快要烦死这一家人了,嘴里叨叨着嫌这嫌那,但凡少装一点就要闹起来,这么嫌弃,你有本事不吃啊!
现在粮食紧张,他们还拼命挤出粮食来先给人民群众吃上,女人孩子们吃得差一点,但最差还有粥,中午的时候大多是给吃面条的,而要去守堤装沙的男人,喝粥时会配个大馒头,吃面时也会多下二两面条,在这样的条件下,师傅们已经尽最大限度地让每个人都吃饱吃好了。
“行了,别嫌了烦不烦,有得吃就不错啦,家里的粮仓淹了,地里的没收上来,能有面条给你吃你就偷着乐吧,屁事不干的娘们,话怎么这么多。”旁边的人也烦这一家子,呼噜呼噜吃完去食堂外的水槽洗了碗还给大师傅,道了谢就赶紧回铺去歇着,晚上他还得守夜呢。
和他一起的有不少人,他们可不像这方家人,每天在救助点吃吃睡睡,好像还挺享受这里的日子似的,竟然还嫌弃起伙食来了,昨天方家那个当家的竟然还想推了去守堤的活,光想着坐享其成,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守堤可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活,他们还盼着水位早点退下去,能够早一点重建家园呢。
任方氏不敢犯众怒,嘟囔着嘴没有说话,见人走了才嫌弃地骂了几句娘,等喝完粥见大师傅们收拾东西回食堂里头,眼珠子转了转,猫着腰跟在了后头,他们这些当官的,最不把她们这些穷苦人民当人了,指不定背着她们在里头悄悄大鱼大肉呢,要不怎么从来没见他们跟大家伙一起吃过饭。
任方氏这么大个活人,师傅们哪里会看不到,只是当她当作跳梁小丑不放在心上而已。
而任方氏在看到师傅们给战士们盛的饭食后,摸了摸鼻子,不发一语地走了下去,她们早餐喝粥,中午还是吃面条的,可这锅里全是白粥。连根红苗梗都看不到。
任方氏再不知道好赖,但眼睛没瞎,知道自己讨不到好,灰溜溜地跑了。
等任方氏走了,大师傅们才从里屋搬出一桶包子来,战士们可不是铁打的,光喝粥就能饱还要执行高强度的任务,这些馒头是几个师傅抠抠索索才留出来的,任方氏讨厌归讨厌,但有句话还是说对了,救助点是真没多少存粮,再这样下去,真要断炊了。
好在午饭后不久,就有领导来通知,让食堂开仓库,晚一点会有运粮车过来,上面的救援物资到了。
顾铭朗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来的路段有些地方淹到了小腿肚,有的路段直接垮掉了一半,车用大卡车根本就过不来,他们这一路来得格外艰辛,边修路边赶路才赶在天黑前到了地方,但这对顾铭朗来说都不是事儿,早在上一个救助点时,他就遇到了廖青梅的同事,告诉了他廖青梅的具体位置。
知道廖青梅就在这里,顾铭朗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欢喜,只是等车上的粮食都卸完,救助点的人都出来围观,其中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但顾铭朗的视线在人群里梭了两圈,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
廖青梅的同事早早就认出了顾铭朗,见他看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廖医生的爱人她们都见过,至于顾铭朗有多紧张廖医生,医院里的同事都是知道的,只要他在家,从来都是接送到住院部的楼下,一日三餐听说都是他做好送到廖医生的手里,更别说洗衣打扫卫生这些杂活了。
院里不知道多少女同志羡慕廖医生找了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要是顾铭朗知道廖青梅失踪的消息,估计会疯吧。
廖青梅的同事一直躲着顾铭朗,不敢面对他,等顾铭朗知道廖青梅确切失踪的消息时,天已经快黑了下来,而此时连长正领着搭头耷脑的几人回来。
他们找到人的时候就见到这几个家伙傻坐在屋顶上,根本就没有廖医生的影子,接了被困在屋顶上的几人后,问明了情况,大家没有急着回来,而是扩大范围继续寻找廖青梅,直到天眼看着要黑了,连长才发令回来休整,明天继续去寻找,其实心里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从他们的救援经验来看,被洪水冲走能救回来的人在极少数,大部分的被救人员,多数是被困在屋顶或者家里,而且水里杂物多,水流又急,被洪水卷入其中,很突然被撞伤或者被东西勾住带到水里去。
想到这里,连长双眼赤红,廖青梅失踪,完全是他的责任,他半点不会推脱,只是心里的歉疚怎么压也压不住。
“团长好!”连长一见顾铭朗,立马掩住情绪立正敬礼,张口就要汇报工作。
顾铭朗难掩忧心,摆了摆手,沙哑着声音道。
“廖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