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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来的人居然是班长喻雅言,一身家常打扮,脚上趿着双旧塑料拖鞋,手里还提着个装满蔬菜的竹编菜蓝子,和平时的班官样子大相径庭。
没有了班长光环加身的喻雅言,好像一下子变成平易近人起来。
两人都有些奇怪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对方。
喻雅言父亲在靖北县政府工作,不过她母亲是卫校的老师,虽然她跟着父亲在靖北上学,但家还是在省城,每逢放假都会呆在家里。
廖青梅点头,难道从前她在卫校念书里,无意中见过喻雅言几次,不过那时候的她沉默寡言,和班长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距离很远,两人间根本没什么交情,路上偶遇不过是微笑点头。
更多的时候,是像陌生人般视而不见。
“我来这边摆个摊,挣点生活费。”廖青梅笑笑,并不觉得摆摊什么的丢脸,大大方方地说。
说完后,就准备离开,她还得去赶末班车呢。
“时间还早,去旁边坐坐吧。”喻雅言常常在省城和靖北之间来往,自然知道末班车的发车时间,指着卫校旁边的绿化带,微笑地看着廖青梅。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她已经抬步向着那边走去。
根本就没有拒绝机会的廖青梅耸了耸肩,提着她的货物跟了上去。
心里疑惑着她们俩人什么时候熟到了可以坐坐的地步。
这时卫校旁边的绿化带还没有扩大,只有两个大樟树的水泥围墩可以坐人,后来这里扩成小公园,几乎就成了卫校学生见外校对象的圣地。
两个人并排坐了会,看着路上车来人往,好一会,喻雅言才轻轻开口。
“廖青梅,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嗯?”廖青梅看向喻雅言,她们俩交集极少,在一起同学这么久,不过是班长和普通同学之间的关系,而且喻雅言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条件极好,很有教养气质的姑娘。
不可能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才对。
廖青梅脸上惊讶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喻雅言自嘲地笑笑,“那天我在讲台在看到你的信,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心理,把你的信扔到了垃圾桶里。”
“所以,我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廖青梅脸上微笑的表情渐淡,心里陡然不舒服起来,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只要一想起,还真的够恶心人的。
再说了现在说声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拆人信扔人信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就当我想让自己心安一些吧。”喻雅言眼底闪过落寞和懊悔。
其实事情刚做完,她就后悔了,只是诡异的自尊心让她完全没有办法直接挽回,或者直接向廖青梅道歉。
何况那时徐林还……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一直折磨着她,现在说出来,不管廖青梅原不原谅,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站起身来,挽起菜篮看向廖青梅,非常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廖青梅。
“对了,我看到信的时候,信就已经被拆开,按我当时看到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信的内容已经被人看过了。”
那样摊在讲台下,明显就是等着人看见,然后宣扬出来,她把信扔掉说不定还是帮了廖青梅。
不过喻雅言没有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她明明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
“丢你的信确实是我的错,但是信的内容我并没有看,我可以保证。”
“不过,你可能要小心一下你身边的人。”
……
喻雅言走了很久,廖青梅还坐在那里发呆,虽然知道信是喻雅言丢的,但信是谁取的,是谁拆的,还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直到放学时间,卫校涌出许多学生,廖青梅才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
从卫校到汽车站有直达的公交,廖青梅没想着省这几毛钱,收拾好情绪提起货物上了刚到的公交车。
到汽车站的时候,末班车刚刚发车,廖青梅赶在最后一刻上了车,这时天色已经微黑。
而另一边,开完会匆匆赶到城北市场的顾铭朗拿着手里的纸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丫头片子,同样的招数用上两遍,居然又放了他的鸽子。
报刊亭的老奶奶皱着眉头打量了顾铭朗好几眼,嫌弃地招呼他,“小伙子,拿了条儿赶紧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顾铭朗看了看等着买报纸的人,往旁边站了点,“奶奶,那姑娘还有没有给你说别的?”
老奶奶给人拿了报纸,收了钱找零,从老花镜上头看了眼顾铭朗,“没说啥,就让我把纸条给个开吉普的大高个。”
开吉普的大高个,老奶奶看了看路边的吉普又看了看站旁边还挡了她半个窗口的顾铭朗,是这人没错。
“……”顾铭朗。
廖青梅已经走了,顾铭朗也没再纠结,他原本是两天的会议,晚上局里安排的住宿,他本来就没打算回去。
只是遇到了她,临时改变主意而已。
回了招待所,顾铭朗找老战友下了两盘棋后,搭着伴去食堂打饭。
“听说了没,大巴车又抛锚了,咱们这的大巴什么时候淘汰下去呀,一天三趟地坏,赶上哪天没出事,那也得晚点……”
“可不是……”
正排着队,身后两年轻姑娘正在那里嘀咕着什么,顾铭朗先前还没注意,走到前头那姑娘提到靖北县。
“我本来去靖北对象家呢,结果给抛锚到半道上,那段正好没人家也没个路灯的,要不是遇上咱局里下乡回来的车,这一夜可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顾铭朗没再往下听,把手上刚打好饭菜的饭盆往战友手上一放,就往出跑,跑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倒回来,把自己的饭盆连带着战友的饭盆一道抢过来,仔细盖好,大步走掉。
“……”战友。
从省城往靖北的的大巴只有一条线路,顾铭朗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大巴,和聚在一块急得不行的乘客,及路边上可怜巴巴又急得不行的廖青梅。
能不着急吗?这个点本来都能到家的,谁能想到大巴车居然抛锚了。
廖青梅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前世两地往返的大巴有多不靠谱,只担心她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廖爸廖妈还不知道有多着急。
要是大巴一直修不好……
廖青梅摇了摇头,一定能修好的。
“师傅,还要多久啊!”廖青梅弯腰问躺在车底下修车的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取下嘴里咬着的扳手,“这车修不好啦,姑娘你也别急啊,等晚点咱们还没到站,县里应该会发车来接你们的。”
“……”县里的车上午就抛锚了。
瞅了眼旁边和她一样焦急的乘客,廖青梅张了张嘴,到底没打破大家最后的希望。
保不准大半天的时间下来,靖北县的大巴已经修好了呢。
这个点,等着还是小事,但肚子饿是大事!廖青梅中午就吃了两油饼,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哝咕哝叫个不停。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条公路上除了路过几辆大队牛车或者骑自行车的人,就再也没有有汽车路过,有的不远的乘客干脆直接自己用腿走,或者搭着牛车顺一段。
廖青梅第三次翻了翻自己的袋子,面着一堆货物捂着肚子,好饿!
此时留下等着的乘客也忍不住焦躁起来,骂骂咧咧的,有个壮汉还差点和司机师傅打了起来,被人扯开后气呼呼地走了。
廖青梅看着时间也忍不住要骂娘了,怎么运气这么背。
正急着,远远地看到两道灯光飞快地向着她们这边过来,大家都忍不住期待地张望着,廖青梅也满脸惊喜地望过去。
熟悉的绿色大吉普!
廖青梅脸上的笑容微僵,悄么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万一不是顾铭朗还好,要真是他……
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可惜廖青梅连躲起来的机会都没有,汽车速度很快,仿佛只短短几秒就停到眼前,大家齐齐退开,反而把原本退了两步的廖青梅拱在了最前面。
此时,车门被推开。
廖青梅心底哀嚎一声,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止住自己拔足而逃的冲动,居然真是顾铭朗!
众目睽睽之下,顾铭朗就那么从车上下来,直直走到她跟前,脸上似笑非笑。
好吧,叫你放鸽子,现在被人逮了个正着。
廖青梅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尴尬丢脸的同时,心底某处微微地动了动,偏偏肚子不争气地咕隆了一声,廖青梅顾不得深想,血色悄悄爬上白皙的脸颊。
“先吃饭!”顾铭朗笑,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把她欺负狠了,把饭盒先递了过去。
廖青梅心虚得很,接过饭盒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顾铭朗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见她立马炸毛,拍开他的手退开怒瞪着他,担忧的心情散去不少,这个时候还有力气和他生气,看来状态还好。
“先吃饭,我先送一趟人。”顾铭朗看了看旁边殷切地望着他的乘客,轻声叮嘱廖青梅。
从汽车抛锚到现在,有人搭便车回了省城,有的拦着过路车先走一步,留在原地的乘客大概只有八个,顾铭朗按照远近分开,先送近一些的客人。
吉普车够大,除去两个司机师傅的亲朋,要和他一起等靖北方面来的车,顾铭朗干脆把六个人一车拉上,拜托司机师傅先照顾一下廖青梅后,一个个把人送了回去。
“这小伙不错!”陪着司机师傅一起等车的大妈一个劲地夸着顾铭朗,看廖青梅的眼里满是打量,仿佛在衡量廖青梅配不配得上她眼里不错的小伙子。
廖青梅慢慢吃着饭,对大妈的打量只微笑回应。
她现在还没从顾铭朗突然从天而降的事情里反应过来呢,心里慌慌的有些懵,似乎还有些说不清的惊喜?
“日子定下了?你们这是做介绍认识的还是自个处的?”顾铭朗自个那盒饭菜给了大妈,至于司机大叔和另一个大叔,都摆手说不用。
大妈吃着饭也闲不下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家里介绍的,我还在读书呢,不急。”廖青梅讪笑,无奈地瞟了眼满意点头的大妈。
“那挺好,我可给你说啊,姑娘家家地还是要矜持,像那什么,什么叫自由恋爱的,不好!”大妈很有经验地说道,然后把她们村她的各式亲戚里现有的例子一一数道了一遍。
廖青梅的饭吃完了,大妈的例子也讲了大半,偏偏她讲的同时还没落下吃饭,饭盒也空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大妈还有许多感慨要说,顾铭朗回来了。
真是救星!
“大妈,我对象来接我啦,我们下回再聊啊,我就先走一步啊。”说完飞快地串到顾铭朗的车上。
顾铭朗好笑地看着她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给司机师傅开了烟后,又告知他们等会靖北那边就会有人来拖车,让他们等一会就好。
司机师傅明显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道过谢后挥手让他们赶紧回家。
廖青梅偷偷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真的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