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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孓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好不容易爬出了贺伟农挖的坑,却一头又跌进命运挖的坑。
这种想要撕咬命运丁丁的抓狂情绪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因为他发现自己正俯卧在蓝底白条的布艺沙发上,而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就连门铃的音乐都无比熟悉。
苟延残喘二十一年,能让他觉得熟悉的地方,只有三处:医院,家,还有耕夫先生的【吟风草堂】。
白光闪过,他原地断片,再度醒来之时却是自己的家里,谁来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环视一圈再次确定这的确是自己住了几年的家,莫孓心中一动,莫非那团几乎要把人眼睛灼瞎的光芒爆炸后把他带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他并不是穿越,而是重生?
莫孓原本木然的双眼也不由得迸发出一抹欣喜,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爸爸妈妈现在还没有失踪呢,他父母双全,家庭温暖。
音乐声再次响起,莫孓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他家的门铃在响。这愈发印证了莫孓之前的想法,一定是他们出去买菜回来了!
毕竟在莫孓这二十一年的人生岁月,家里除了房东每年一次的莅临之外基本没有客人上门,所以门外肯定是忘记带钥匙的父母回来了。
头脑还不甚清醒的莫孓一厢情愿的相信,按响门铃的人定然是自己因为重生失而复得的父母,所以他选择性忽略了里面很多逻辑上完全不合理的地方。
迫不及待打开门,莫孓愣住了。
站在门外的,的确是一对中年男女,但是却并非是他的父母而是两个陌生人。
门里门外三个人六只眼睛就这样静默对视,面面相觑,三脸懵逼,对角懵逼,组队懵逼,散开懵逼……
莫孓自然是惊讶这两个人居然不是莫唯民和韩丹,而门外那对男女则是被莫孓的打扮给震慑到了。
及腰的亚麻色卷发,一字肩银灰色及膝小晚礼以及……略微突出的喉结、平胸和踩着地板拖的那双明显属于男性的大脚丫子。
这就是传说中雌雄莫辩的女装大佬吗?
发现门外那对男女脸上的表情均都是一僵甚至是带着些许的鄙夷,莫孓总算是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此刻着装的异常。
“请问……”
莫孓刻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还没等男人的话说完,他已经迅速后退一步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声音也带了些许怒气对旁边的女人说道:“舒昱,你看看,我就说多余来这一趟,这就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二哥,既然都来了,尽量用咱们的办法解决掉这事,我……我真的不想将来伟农恨我。”中年妇人的声音柔和中带着隐忍。
男人磨了磨牙,脸上闪过一抹不耐,只是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之后又开始按门铃。
这一次音乐声刚刚响起,门就再次被打开,没有了风情冶荡海藻般的长发,没有了清纯中带着性感的一字肩小晚礼,重新换了一套棉质家居服的莫孓看起来苍白而孱弱,他默然后退一步,示意二人进来。
其实在二人眼中这个看起来一脸平静的青年内心并不平静。
原来穿越重生什么的都只是错觉,莫孓其实早该在看见自己那头卷曲的假发时就想到,这是他昨天从南郡天府逃出来时的装束。
他被骗去贺伟农的别墅从昏迷中醒来时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逃跑,只知道自己被搞成了女装,黑灯瞎火也没有注意身上都有什么装备,所以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头上的假发他还以为自己穿越变身了。
误以为重生带来的愉悦烟消云散,莫孓此刻的心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没有穿越重生,没有父母平安归来,还有个更坏的消息就是他现在已经虚弱到幻听了,刚才扯掉假发套和身上那件令人羞耻的女装时他居然听见一个女人接连两次的尖叫声。
那声音清晰到像是就在他耳边呼喊,真实到震得他脑仁生疼。
可是别说此刻他卧室里空空荡荡,放眼整个家里如果不算门外那两个的话,喘气的只有他一个人,哪来的什么女人呢?
不但频频幻听,他还出现了短暂失忆,因为在换衣服的过程中一点点找回神智的莫孓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应该是他的病情再次恶化了,莫孓嘴里发苦,或许等不到父母的归来自己就已经英年早逝。
曾经有几个医生断言,以他的这种状态,很难活到二十五岁。
莫孓这条烂命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让医生和世人认识一下世界上还有这种古怪病症,所以死亡这个词汇经常频繁出现于父母和医生的口中。
死亡是每个人都绕不过去的必然,谁来到这个世界都别想活着离开。区别只在时间早晚和方式花样罢了,对此莫孓早有准备。
可是不怕死不代表他乐意死,起码莫孓希望死前能亲口能对父母说一声感谢,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再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世界。
换好了衣服重新打开门将那对男女让进来,一通折腾下来,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莫孓赶紧自顾在沙发上坐好才对二人说了一声请坐。
中年男人的脸色看起来愈发难看,对着那套藏蓝色半旧的布艺沙发撇了撇嘴,单手插在西裤兜里站在莫孓对面冷冷说道:“坐就不必了,我们也挺忙的,说完就走。你是叫莫孓,对吧?”
莫孓点点头。
“贺伟农是我亲外甥,我是贺伟农的亲舅舅,这位是贺伟农的妈妈。”
莫孓现在最膈应的就是“贺伟农”这三个字,对面男人一次性说足三次,莫孓表情虽然平静,可是眼底已经聚起暴风骤雨。
只是他依旧没有吭声,默默用一双对于男性来说长得稍嫌狭长清秀的眼睛仰视着贺伟农的舅舅,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
少年人眼神清澈坦荡,不见任何局促不安和躲闪,似乎之前那个不男不女出来开门的人并不是他。
单是这一份沉稳从容就很难得。
贺母心中不由得叹息,如果他要是个姑娘,看在伟农这么上心的份上说不定自己还许真就做主娶回去了,反正伟农也不掌管家业,不必在意女方家世,偏偏……
她念及此处,心中不禁有一种无力感。
贺家老爷子钦定她的大儿子掌管整个贺氏,小儿子贺伟农名下却只有两处房产和每年固定分红,老爷子一再重申,不准贺伟农进入贺氏。
自从得知自己和哥哥天差地别的待遇以后,贺伟农就一天比一天放浪形骸。做出的事情也是越来越荒诞不经,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那些肥皂剧里最常见的豪门婆婆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最令人难堪的是对方居然性别男。
“你开个价吧,多少钱可以让你离开我外甥,从这个城市里面消失。”
女人听见自己的二哥正在扮演着一个豪横无比的坏蛋在棒打鸳鸯。
她觉得这情景很荒唐。
看着对面少年那张斯文俊秀而略带病态的脸,女人知道莫孓是很无辜的,错的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只能忽略掉这些屏蔽良心去帮亲不帮理。
人都是自私的。
“我为什么要离开?”
少年的脸依旧是看不出什么表情,连说话也是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语气平缓,宠辱不惊。
“因为你杀了人,而且杀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