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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玉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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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一章-玉华村】第二百二十一章玉华村

    在算完卦后, 胖和尚又死乞白赖问陆追讨了些散碎纹银,方才拍着肚皮大笑离去。那馄饨摊的老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插嘴道:“公子可真是好心人。”

    “小哥先前见过这位大师吗?”陆追问。

    “见过, 他已经来好几天了,自称是金光寺的高僧,还给皇上和西南王算过卦, 吹得天花乱坠, 可也没几个人相信。”老板道, “看着就像是骗子。”

    是吗?陆追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和尚的背影此时已几乎消失在了薄雾里, 嘴里唱着莲花逍遥曲,高亢嘹亮,引来街巷两旁犬吠鸡鸣, 骂声一片。

    萧澜问:“方才还没说, 你要找什么?”

    陆追道:“白玉夫人的雕像。”

    萧澜意外道:“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怎么还心心念念在惦记?”

    “不是心心念念惦记, 也不是非找到不可。”陆追解释, “可最近横竖无事可做,不如去宫里翻翻书喝喝茶,即便最后找不到,至少也能消磨时间, 长长见识。”

    “无事可做?”萧澜抱着他上马,“楚军大捷,皇上估摸夏末秋初就会班师回朝, 到那时赵大当家与温大人也会一道回来,说好了要在王城成亲,留给你我准备的时间可没多少。”

    “这才初春,年都没过完呢,成亲最快也是在冬天,你急什么。”陆追笑道,“摆几桌喜宴罢了,难不成现在就要订菜买酒?”

    “不管。”萧澜耍赖从身后抱住他,“看别人成亲时都忙得脚不沾地,我们也要忙一些,心里才踏实。”

    陆追拱拱他:“那你要怎么忙?山海居是现成的,连酒楼都不用挑,不如明日我陪你去布行挑红锦红绸?”

    这语气听着有些像是相公在哄刁蛮娘子,萧澜一乐,在他耳边嘀咕:“怎么现在倒是反过来了,我着急娶,你却不着急嫁。”

    陆追抬抬眼皮,反问:“我先前急过?”

    “没急过。”萧大公子很上道,“一直都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

    陆追抿抿嘴:“嗯。”我不急,因为我又新鲜,又值钱。

    萧澜一抖马缰,飞沙红蛟四蹄轻快“哒哒”小跑,带着两人回了深巷小院。家中一片寂静,旁人都睡了,两人便也刻意放低了声音,轻手轻脚回到房中,方才笑着一起滚在软榻上。

    萧澜问:“头晕不晕?”

    陆追不解:“好端端的又没着凉,我为何要头晕。”

    “看了一整天书,还不晕?”萧澜拉着他坐起来。

    “看一整天书,理应神清气爽,思想澎湃才是。”陆追戳戳他的侧脸,“一看书就晕的,那是你。”不是我。

    “所以你看,明天才要带着我一起进宫。”萧澜把脑袋架在他肩膀上不肯走,“我也想学一学如何看书,好不这么粗鄙。”

    陆追道:“站直站直。”

    萧澜道:“不!”

    陆追:“……”

    萧澜索性将半边身子都压了过来。

    忒沉。

    陆追踉跄两步,只好认输:“行行行,带你带你。”说完又叮嘱,“宫里不能乱来,藏书楼中也不能乱来,宫里的藏书楼就更不可乱来,记没记住?”

    萧澜乖乖点头:“嗯。”

    但“嗯”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翌日清晨两人早早就去了皇宫,陆追照旧随手抽出一本书看得有滋有味,萧澜在旁陪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如坐针毡,遂上半身都趴在案几上,双臂直挺挺伸过来,戳陆追的肚子玩。

    明玉公子面不改色,赶苍蝇一般将这登徒子赶去了角落,又道:“整理不好,不准吃饭。”

    须臾之后,萧澜沉默无声挪到陆追身边,寻了个好位置躺好,又将脑袋强行枕到他腿上,开始惬意打盹。陆追哭笑不得,暗想这不学无术的赖皮模样还真是从小到大从未变过,这藏书楼中不冷,他也便由着萧澜去睡,自己继续伴着茶香悠闲看书。玉器自古就是文人雅士追捧之物,因此相关记载也不算少,手边厚厚两本书还没翻完,刚刚睡醒的某人却又开始不老实,将脸深深埋在他小腹处:“香。”

    陆追扯着他耳朵抱怨:“你头怎么这么沉,腿都麻了。”

    萧澜顺势拥人入怀:“我帮你捏捏。”

    “醉翁之意。”陆追挣开,只将一条腿架在他肩头:“就坐在那不准动,捏吧。”

    萧澜依言握住他的脚踝,从小腿一路捏到膝盖往上,他自然不会没分寸到在这里乱来,只想逗一逗对面的人,可眼见自己的手已经越来越放肆,陆追却还是只顾着看书,压根就不抬一下头,于是不得不咳嗽两声,以作提醒。

    明玉公子依旧纹丝不动。

    “真成书呆子了。”萧澜放下他的一条腿,认输,“成,我不打扰了,晚上再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陆追却道:“我找到了。”

    萧澜闻言一愣,又有些不确定:“找到什么了,白玉夫人?”

    “嗯。”陆追目有喜色。功夫不负有心人,还当真让他找到了一段记载,说在百余年前,曾有人在鄢州玉华村中见过一尊白玉雕像,衣着素净,面容清雅,神态安详,庙前香火萦绕,却又没说是哪位菩萨。

    “这画像,”萧澜仔细看了一阵,“的确与壁画中的白玉夫人有几分相似。”

    “鄢州,离这里不过半月的路途。”陆追提议,“去看看?”

    萧澜笑道:“你想去,我自然会陪着你,不过再心急也得等到正月十五过完,哪有大过年往外跑的道理,岳父与娘亲也不会答应。”

    陆追点头答应,又抱着一摞书爬上梯子。萧澜站在下头道:“都找到线索了,还要看书?”

    “找一找鄢州的州府志,”陆追稳稳跳在地上,“你不想陪我了啊?”

    萧澜从鼻子里往外挤字:“不如我先出去吃碗面。”

    陆追嘴一瘪。

    萧澜立刻道:“陪。”

    陆追道:“看你这一脸不甘不愿。”

    “我怎么可能不甘不愿?”萧澜拉着他坐到软榻上,“来来来,慢慢看,看多久我都陪着你,保证不乱摸。”

    陆追这才“嗯”了一句,在他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美滋滋又看起书来,留下萧大公子一人继续昏昏欲睡,屁股长刺,度日如年。

    正月十五元宵节时,恰好也有一封信送到了山海居,却是海碧写来的。她大病缠身,近些年虽有所好转,却也经不住出海远行之苦,因此在收到陆无名的书信后,知道儿子安然无恙,冥月墓的事情亦已了结,虽心中欢喜,却也不能前来王城看着儿子成亲,只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还送来一对玉佩权当贺礼,又在最末叮嘱陆无名,要好好替儿子办喜事,早日归家。

    “你看,我爹还是挺喜欢你的,他肯定在写给娘的书信里,将你好好夸赞了一番。”陆追将那封信仔细收好,又将玉佩系在萧澜腰带上,“还挺好看。”

    “岳父岳母自然要喜欢我。”萧澜单手抱起他,“走,带你去逛花灯会。”

    这是一年之中王城最热闹的一个夜晚,再加上楚军在西北与南海两场战役中皆大胜而回,自是喜上加喜,闹中添闹。各色花灯汇聚成海,将天上星河也衬得失了颜色,舞肆歌坊的妙龄佳人走上街头踏雪行歌,所到之处笑如银铃裙摆翻飞,游人如织比肩接踵,想往前走一步都吃力,萧澜将陆追护在怀中,好不容易才将他带到一个僻静之地。

    陆追蹲在地上笑得起不来,手中举着半截糖葫芦——这是方才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可人多一挤,这糖葫芦就戳到了另一人嘴边,对方也不客气,张嘴就咬掉了大半截,而后就大摇大摆说笑离开,看也不看两人一眼,淡定得很。

    萧澜将另外半截丢掉,抽出手巾帮他擦擦手,也笑道:“下回若是再见到这人,讹他十串回来。”

    “来。”陆追拉着他的手,纵身一跃掠上高塔,这里原是不准游人登顶的,可若换成明玉公子,那守塔的兵士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二人在上头赏美景,躲清闲。

    此时恰有一队火龙路过玉带桥,引来百姓欢声雷动,焰火在墨蓝色的天穹中绽放盛开,映照着这整座繁华王都,也映照着万千人家的昏黄灯火,脉脉暖意连绵,直到夜色深处。

    陆追靠在萧澜怀中,惬意悠闲,再无所求。

    三天后,两人便离开王城,一路去了鄢州玉华村。

    一匹飞沙红蛟,一匹金麒麟,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因此只用了不到十日,两人便抵达玉华山下,再一看那又窄又陡的山路,陆追这才知道,为何那写书的文人会称玉华村为隐世桃源——这般难走的山路,想不隐也挺难。

    两人将马与行李寄存在附近的城镇里,在翌日清晨动身进山,一路跋涉又在山中露宿两晚,直到第三天的日落时分,方才见到远处升起袅袅炊烟,阵阵白雾。

    陆追坐在一块石头上,道:“连你我都要走上三两天,换做寻常人,在山中困个七八日也不奇怪。”

    “给我看一下。”萧澜捏起他的下巴。

    陆追纳闷:“干什么?”

    “没沾灰,挺白净。”萧澜道,“成,这小模样想到村里混一顿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吗?”陆追摸一摸自己的脸,被他牵着手一路进了村。

    这玉华村位置偏僻,也难得有外头的客人来,更别说是两位华美英俊的年轻公子,因此在村口就被人拦下来,问要找谁。

    萧澜淡定将陆追推到前头。

    陆公子态度良好:“我们是在山中迷路了,想要过来讨一碗水喝。”

    “这大冬天的,你们进山做什么。”那汉子嘀咕一句,可见这两个人的衣着打扮富贵潇洒,也不像是歹人,便也带着进了村子里,又给了些热水与馒头。

    “看来我这姿色也不怎么样。”待到那汉子走后,陆追深沉叹气,“莫说是肉了,连一碟咸菜都没混到。”

    两人说话间,村长也听到消息,特意过来看这两名外乡客。结果一推门就见陆追正在单脚踩着桌子哗哗数银票,手法娴熟,恁厚一摞。

    ……

    “两位贵客,”村长笑容满面迎上来,“吃好喝好了?”

    “挺好挺好,这馒头不错,又软又香。”陆追随手抽出一张银票,看也不看就拍进他怀里,直爽道,“多谢款待。”

    村长受宠若惊,笑得几乎合不住嘴:“听说两位是迷了路,才会来这玉华村?”

    “是啊,这山路可真难走,腿都要断了。”陆追皱眉抱怨,“也不知要怎么才能回去。”

    “这好办。”村长道,“再过两天,村里的小伙子们也要下山,去临近的镇子里买米买布,到时候两位跟着一道就是,保管不会再迷路。”

    “如此甚好。”陆追果然喜上眉梢,又询问,“那我们在这里住上两日,不打扰吧?”

    “不打扰,只要不嫌这村子里简陋就成。”村长连声道,“先坐着喝杯茶,我这就吩咐下去,替两位收拾住处。”

    既然是贵客,那自然不能放在外头住,而是要安顿在自己家中才安心。一处干净土屋,桌上煮着红糖红枣水,床上铺着碎花小蓝布,虽说简陋,主人家的心意却也是实打实的,待到村长离开后,陆追方才道:“怎么样,我像不像个纨绔子弟?”

    “像。”萧澜替他倒了一杯甜滋滋的茶,“寒风嗖嗖的,先暖暖身子。”

    陆追双手抱着暖炉不想动,只拿眼睛瞄他。

    萧澜又气又笑,将茶杯递到他嘴边喂:“当真要惯坏了。”

    那就惯坏吧,陆公子得意抖腿,宛若城中地主老财。

    一壶热枣茶喝完,外头的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子夜时分半空又飘细雪,村里便更加寂静无声起来,大家伙都在酣然沉睡,只有两个黑色身影,像是踏风一般在四处幽行。

    玉华村不大,想要找到一座庙就更简单,两人甚至都不用打亮火折,只循着空气中一缕香火气,便顺利摸到了庙宇前。

    虽说先前已经猜到这玉华村中八成会有白玉夫人像,可如此冷不丁就撞入眼中,陆追也依旧被惊了一跳——只见在漆黑夜色中,一尊玉像正在发出柔和的光,眉目间依稀可见那壁画中的绝色姿容,却又没有半分轻佻妩媚,而是宁静的,安详的,想来舒云在雕刻之时,也是倾注了自己所有的美好愿望,想与她一道隐居孤岛,想让她日日都如此安宁。

    透过这跨越了千年的玉像,便似乎能看到那段焚毁于战火中的苦苦痴恋。过了一阵,陆追不由便叹了口气,又道:“若能将这玉像带回奴月国,也算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说着却也有些惋惜,惋惜在找到白玉夫人遗体时,众人还未能知晓这段情缘,否则或许当真能将她本人带回情郎身边。

    “走吧。”萧澜道,“先别惊动村民,明日再说。”

    陆追点点头,与他一道折返住处。

    这一夜过得挺快,翌日清晨,村民们听说村长家来了贵客,都纷纷赶来瞧稀罕,再一看还是两位英俊的富家公子,心里就更喜欢,甚至还有婶婶拉着陆追,当场就要说个媒。

    萧澜:“……”

    又来?

    “好说好说。”陆追暗中使力,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抽回来,笑问:“这村子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在屋中待了一夜,闷得慌。”

    “这村子小得很,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婶婶道,“就连过年也只能去庙中烧香,什么集市啊花灯会啊,统统只听过,没见过。”

    “那我们也去烧一炷香。”陆追道,“求菩萨保佑保佑。”

    “那可不是菩萨,是我们这村子的祖先。”婶婶又笑道,“比仙女儿还好看,走吧,两位公子见了便知。”

    “祖先?”陆追闻言倒是被惊了一下,若说白玉夫人是奴月国的祖先倒也罢了,怎么这玉华村也奉她为先祖,没道理啊,可想虽这么想,却也不好见都没见就迫不及待发问,只得先跟着一道去了那处庙宇。

    在日光照射下,白玉雕像要比夜半时分更加华贵,更加温润,也更加清晰——这一清晰,陆追倒是看出了端倪,在白玉夫人右手掌心有一处凹陷,若说大小尺寸,恰好能将萧澜在掩仙山捡到的那玉珠放进去。

    “为何说这玉像是玉华村的先祖?”萧澜问。

    “这就要说到几百年前了,或者是一千年前也没准。”村长清清嗓子,“据说当时有一群妙龄少女,在绵延战火中无处可逃,便躲到了深山里,与同行的几名士兵一起开荒种地,修屋建房,后来才慢慢有了这玉华村。”

    萧澜又猜测:“所以那这玉像,就是少女其中之一?”

    “这倒不是。”村长摆手,“这玉像是少女们一道带来的,据说是恩人,也是主人,没有这玉像中的活菩萨,少女们怕是早就命丧敌营,所以才会为她修建庙宇供上香火,世世代代延续了下来。”

    陆追问:“她叫什么名字?”

    “这就不知道了。”村长道,“没传下来,不过我们都称她为白玉娘娘。”

    陆追点点头,看着面前的白玉雕像,推想在陆府连连兵败大厦将倾时,或许白玉夫人不忍再见更多女子受苦,便偷得解药,将这群自己的影子都放了出去。被放走的少女们既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自然不至于毫无生存能力,她们在乱世中东躲西藏,偶有一日进了掩仙山,见到了舒云放置的白玉雕像,以为是陆府主人所设,便索性将玉像搬走,一路北上来到了这玉华村,从此隐姓埋名,耕田织布,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可发生在千百年前的事情,谁又能全然说得清楚呢?就好比白玉夫人,有人说她刁蛮骄纵,也有人说她善良单纯,舒云奉她为此生挚爱,权宦却只当她是廉价玩物,别有用心之臣利用她布下**阵来蛊惑陆府主人,陆府的主人也用她来笼络山贼匪首,同一个人,放在不同的环境中,便是截然不同的身份,截然不同的命运。

    一场滔天战火焚毁大地,也让一些事情成为了永远的秘密,任凭后来人如何推论与猜测,真相也永远是深埋而不可触及,只在千百年前沉默遥望,寂寂而立。

    “公子,公子?”村长在他面前晃晃手,纳闷道,“你这是在看什么?”

    陆追回神,开门见山道:“我能将这玉像带走吗?”

    一语既出,四周的人都惊了一下,要带走这村子里的祖宗?

    “实不相瞒,”陆追道,“这玉像的主人与先祖颇有渊源。”

    “有何渊源?”村长明显不信。

    陆追道:“给我。”

    萧澜倒也知他所想,也没问,直接就将那圆润的珠子放进了他的手中。

    陆追疾步上前,将那玉珠嵌入了白玉夫人掌心,他原本只想给众人看看,自己的确拥有这玉像的一部分,往后才好接着商谈,可不料在玉珠入槽后,那白玉雕像却缓缓绽出更加柔和而又华美的光芒来,眉目间灵动娇俏,仿佛在顷刻间就有了生命。

    村民纷纷哗然后退,萧澜也将陆追拉到身后。

    “没事的。”陆追却道,“舒云亲手雕的心上人,又岂会让她有杀气。”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玉像中并无暗器射出,反而隐约传来乐声,轻音袅袅如三月春风,闭上眼睛就是一场落樱缤纷的林间花雨,美人腰佩璎珞赤足起舞,淡施粉黛,水袖轻舞。

    是**阵,却不似引魂局那般阴狠,而只是一场思慕情人的小把戏,只要玉珠落回美人掌心,便是一场只有一人能赏的袅袅歌舞,安宁和乐,再无乱世流离。

    陆追猜不到舒云在将这玉像放置庙中前,究竟独自看了多少场美人起舞,又究竟落了多少孤苦涕泪。想及此处,他不自觉便握住萧澜的手,觉得自己先前所受之苦与这一对恋人比起来,似乎也算不得什么,时逢乱世命若浮萍无力回天,那才是真的惨烈,真的绝望。

    四周鸦雀无声,村子里的人被面前幻境所震撼,皆张大嘴不出一言,直到萧澜将那玉珠取出,乐声舞姿渐隐,方才陆续回过神,却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呼啦啦倒在地上,虔诚跪拜起那显灵的玉像来。

    陆追又问了一回:“我能将这玉像带走吗?”

    “能,能。”村长连连点头,结结巴巴道,“我这就准备红布金缎,公子……公子可当真是神人啊。”

    “我可不是什么神人。”陆追扶起他,“多谢村长,也多谢诸位乡亲,愿意让我送这玉像回家。”

    两日之后,两人跟随村里的后生一道,将玉像运下玉华村,暂时安置到了王城一处空宅中,又派人出海送信给舒一勇与姚小桃,叮嘱他们尽快来接这白玉雕像,若是时间来得及,应当还能喝一杯喜酒。

    明玉公子的喜酒。

    除了媒婆与爱说媒的刘大人,王城里的百姓闻讯都挺高兴,见到萧澜也是笑容满面,心说这英雄与英雄站在一起,也不比美人差许多。盛夏时节,杨清风也终于从闽地老友处回了王城,还顺带给陆追带了一罐子蜜饯,说是土特产。

    陆追不明就里,高高兴兴收了礼物,岂料第二天萧澜就不见了人影,日日被杨清风拉着去宫里共商兵法,同看兵书,直到三更半夜才放回来,通宵也是常有的事。

    这波亏了,血亏。

    陆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痛定思痛,自我反省,为何闲得没事要收那蜜饯,吃完牙疼,还换来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长吁短叹,短叹长吁。

    而就在陆公子的哀哀叹气声中,天气也一日凉似一日,蝉声渐微,漫山苍翠也被红霞寸寸浸染,最终变成了灼灼艳色,与此同时,王城百姓又迎来了一件欢天喜地的大事。

    皇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