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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块赌石分别放在三只矮方桌上,石前有说明赌石的场口、重量、以及原价。
姜文苍换了一身行头,咖啡色中式对襟簿袄,同色裤子,人也有点古色古香味道。他身体好,嗓门亮:“各位,今天轮到陆兵兄弟坐庄,他从缅甸带回三块赌石,说明上有详细介绍。请大家品赏和试着出价,今天第三块小料将公开解玉,希望有兴趣的参加竞赌。还有另一件事就是我们有幸请到两位新客人,他就是人称一眼金的赌石奇人金旗先生,以及他的夫人凤昌金饰的凤娟女士。”
话音刚落在场十几人眼光齐刷刷射来。金旗、凤娟无奈站起,含笑点头,引来一片掌声。姜文苍说了声“开始品石”就朝金旗走来。也许是无意间听了一段“说玉”心情淡然许多,对姜文苍少了厌恶,也笑迎上来。
“金少,怠慢了。”
“姜会长客气。”
“金少觉得三块赌石中那块赌性更强。”
“三块都有一赌之力。”
“哦,金少看好三块?”
“陆先生眼光独到,确实厉害。”
两人渐渐移近中央方桌。桌边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略黑,有点紧张地盯着一老一少。众人也围上前来,一边观察赌石,一边听着老少赌石奇人对论。看的出姜文苍并不看好第三块,也就是今天要当众解开的赌石。他以为金旗是客气,是故意捧陆兵的场,才随口说的,所以再次问:“金少确实看好三块?包括第三块小料”
金旗点点头说:“我看好,并不等于真好,只是我看好而已。”
“原来金少只是随口一说,我还想和金少大赌一场呢!”
背后传来阴恻恻声音,回头一看是常熟恒昌的何四海。对此人金旗打心眼里讨厌,好心情立即消失,口气也不善起来:“何副会长的意思是想凭此石和金某一决高下?”
何四海一愣,眼光飘向姜文苍,一刻才虎着脸说:“金少可愿大赌一场?”
“当然。”
“好,明晚此时将有许多人到场和金少对此石一赌。何某先告辞了。”说完转身而去。
葫芦里卖什么药?金旗很别扭,既然戏在明天演就少了继续呆下去的兴趣,向姜文是告辞出来。也和同来的李福打了招呼。这家伙送客时说:“明天我带大钱来,金先生究竟有几成胜算?”能直说吗?金旗只是笑笑。
步行街停车场有一段路,夜深人静,只剩灯影铺就的一路华彩。凤娟挽着金旗的左胳膊,步子的节奏合着心跳,一切贴切自然,两人不言不语地走着。金旗忽然想到美玉两字,好女人不真是美玉么?这一想心情又好多了。
书院巷是古城河市为数不多保留下来的古巷之一。改革开放城市规范足足扩大了五倍,除了千顷良田眨眼变成高楼林立外,方圆十公里的古城内核也着实动了番手脚,甚至二千五百年前的尘埃都折腾起来。等有识人士惊呼:“古城不古!”时,旧貌依然的风景早已寥寥无几了。说什么修旧如旧,随处可见的飞檐翘角全是假文物,给人的感觉像装了假胡子的年轻人,可笑滑稽!不过书院巷很纯粹,一边河水,一边人家,碎石砌就的巷道两旁全是厚厚的青苔,幽静而瘦长。
今天巷尾金家老宅不平静,快过年了传出阵阵哭闹声,引得四邻探头探脑窥视。金家老宅现在住着三辈人,两个老的都六十出头,病病歪歪,模样有点风烛残年似的。撑门面是女儿女婿,下面还有个外甥女。平时一家深居浅出,很少和人来往,女儿金小易三十岁,在区医院当护士,属于旱涝保收的工作,每月二千出头收入作为老实谦和的女性也满足了。可惜最近医院和韩国一家私人美容院合资,改变常规医院性质,成为专业美容院,并且传出要削减人员的消息,所以金小易最近一直心神不宁。更不堪的是丈夫唐宁和人合办一家外贸公司,做河市传统产品真丝绸。好日子没两年就被接连而来的灾祸砸毁了,先是一张价值上百万的美国单子由于质量问题遭退货,接着补交的产品又在工厂做坏,合伙人翻脸撒股,一下子就把好端端的公司毁了。唐宁不甘心,集中家里,包括岳父母的养老钱全部掷入公司,还借了二十万元地下黑钱,准备东山再起。屋漏偏逢连日雨,进货又遭坏心人,每匹检品的双绉运回公司全变成一堆废品,(半夜被人换了)找人理论,介绍人早溜得不知去向。大病一场不算,今天又给债主堵在家中,不还钱就要带人!带人是什么意思?找个僻静处十万元一条胳膊!所以妻子拉住丈夫求债主再宽恕几天,女儿摔在一旁急得直哭,两老又气又急又无奈,而三个逼债人架着唐宁往外硬拉……这场景乱得翻天似的。
四邻不明真像不敢多嘴,再说河市人本就胆小,结果是议论的人多,劝止却没一个。
这时一辆白色奔驶贴着河岸轻巧驶入书院巷,就停在金家旧宅前,恰巧顶住原来停着的普桑屁股。车上下来两男两女,男的看看还一般,女的那容貌、那身段,简直仙女一般。两位女的一个青春倩丽,犹如鲜花一般香气袭人;另一个显得略沉稳些,更雍容端庄,看一眼都让人心跳不已。众人还在诧异,年轻些的男子已经皱着眉头踏进金家旧宅。
“住手!”轻喝一声。凶神恶煞般的三位心头像被重锤狠敲一下,慌忙松开唐宁,退后两步,脸色都变了。为首一位人高马大却偏偏弄得油头粉脸模样,有点像“鸭子”。他望着迈进门槛,一脸冰冷煞气的年轻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迟疑地问:“干……干什么?多管闲事会惹祸上身,明……明白吗?”
“你们是什么人?”年轻人问声不高。
“我们是债权人,他欠我们二十八万,一个月满了不还。”油头粉面指着唐宁说,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弓着腰不敢直起来。
年轻人锐利的目光扫过蹲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唐宁,隔了一阵回头问:“凤儿,带支票了吗?”身后的女子点点头。年轻人说:“给他们二十八万。”
女子当即签了即兑现金支票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把支票扔给油头粉脸的家伙,说:“两清了。请问尊姓大名,以后手头紧张时也能向你商量商量?”
“不敢、不敢,我叫杨朝宏,有事尽管吩咐,告辞、告辞。”油头粉脸连声应着,接过欠条,倒退着向门外走去。不知为什么当自己报出姓名时感觉到时方目光一闪,恍若两片利刃直刺前胸。他真的感到疼痛,甚至看出对方目光中浓浓的憎恨。他不敢反抗,随便签出二十八万元的人一般都是有背景的大佬级人物,不是普通黑道能抗衡的。他瞥过现金支票上潇洒的签名,尽管是一串英文,读过大学的杨朝宏还是认识“凤昌凤”!他知道“凤昌”是什么,曾经陪主子加老婆去“凤昌”买过钻戒,满室珠光宝气当时让身价几千万的老婆倒退三步!现在自己惟有早早离开才是硬道理。
由于被奔驶顶住车屁股,又不敢叫人挪开,只能灰溜溜步行了。听说车子是半夜被开走的,这事被书院巷闲人编成一段笑话,不提。
等三位债权人走后,年轻人笑着走到金小易跟前轻唤:“姐,怎么还没认出我?”
一系列突变,至此金小易还有些头昏眼花,弄不清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现实谁会慷慨解囊相助二十八万?她一直盯着年轻人看,越看越觉得熟悉,可是好几年没见又不敢认,当时常常偷看自己鼓鼓的胸脯的瘦弱青年不可能变成眼前神朗英武的男人,个头也比堂弟高五、六公分,眼睛,特别是像能看透人心事的目光根本不能和堂弟一直怯怯的、低垂的眼神相比。哎,怎么这回儿会想起小旗子?
年轻人又呼唤了几声,金小易才返过神来,还是不信,试探着问:“你是认错人了吧?”
年轻人又对金小易身后刚停止抹泪的两位老人招呼:“伯父、伯母,你们认识我吧?”结果换来的是二老不解的摇头。年轻人有点尴尬,摸着自己的脸叹道:“变得真让人不认识了吗?”惹得背后更年轻许些的姑娘好一阵“格格”戏笑。
金小易终于小声问:“你是小旗子?”
两位老人也随和着:“有点小旗子的底子。”
年轻人点头说:“我是小旗子,金旗。”
“天啦!”金小易惊呼出声,一头扑进金旗怀里,泪水如雨,抽泣着问:“小旗子你这些年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姐托人到处找你就是没找着。姐知道你心高气傲,下岗怕丢人,可也不能姐也不见呀?叫姐担心的……”
搂着哭成泪人儿的堂姐,许多往事一一浮现眼前。从小和祖父母住在老宅,同宅还有伯父一家。堂姐大自己两岁,应该是青梅竹马。堂姐脾气好,典型的水乡女子,从小什么都让着自己。那时困难,一颗糖也金贵,堂姐常常会塞给自己一颗,然后再问什么味。现在想来她让给自己吃,当然不知什么味。下岗时堂姐正在处对象,没想到眼下孩子都会跑了。金旗一时感慨万千,不知说什么好。
唐宁还算清醒,忙着关上宅门,招呼大家进客厅落下,一一送上茶水。金旗就坐在堂姐身边,一直拉着她手,把自己这几年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当然修真之类和紧张危险的全略过了。当说到准备成立金冬强知青互助基金和金冬强知青养老院时,伯父老泪婆娑,哽噎地说:“兄弟有后,兄弟有后呀!”唐宁的目光明显不同,充满了惊讶和祟拜。
金小易听说开支票解围的是弟媳时高兴的走到凤娟身边连连说:“漂亮、真漂亮,姐还从没见过这般漂亮的河市女子。什么巩莉、紫仪的全没法比,一角都不如。小旗子,你怎么哄到手的?快,给姐说说。”
这话又引得凤娟一旁的段木莹笑得花枝招展,特别是赫赫有名的大高手变成了小旗子,这一点让她想起就笑,笑得脸颊都发酸!
今天一早金大哥陪着逛河市观前街,一进凤昌珠宝同来的新疆妹就挪不开步了,对着木盘里十几块和田仔料说什么也不愿离开。结果喜鹊妹妹陪玉孜姐姐,其他人逛着、逛着,逛到书院巷附近,金大哥说带我们一起来看看他的旧居,不料碰到了许多有趣事。要不是段木长鹰叔叔拉住自己,很可能三个家伙准得满地找牙!
金小易为大家打开金宅后进的东厢房,里面老式木架床、雕花榉木衣橱以及一张单人铁床挤在一起,十几平米的空间显得很拥杂。旧物上薄薄一层灰,看得出不久前还打扫过。墙上挂着爷爷、奶奶的遗像。特别是爷爷清瘦的脸庞上一对狭长的眼睛十分有神,看得出金旗是金家的种。金旗动情地抚摸着橱壁床沿,抚摸着过去隐约的记忆……
段木莹可不消停,不知从那只抽屉里找到不少发黄的照片,边看边笑,还不住嘴里嚷:“看,这是哥吗?光着屁股爬呢?这张戴红领巾啦,挺神气的,可惜小身板单薄了些。哇,这张更有趣,嫂子快来看,哥这是在干吗?偷窥吗?小偷似的。”
照片上小金旗侧着脸正张望着大门外,一脸慌张神色。金小易解释说:“那年有人敲门,敲得急了些,小旗子本来就胆小,跑到门边又不敢开,从门缝里偷看着,正巧我拿着照相机就拍下来了,不知为啥他还留着。”
如此高手,少年时代胆小如鼠,这话能信吗?段木莹直不起腰来,笑的。凤娟却走到金旗身前,脸轻轻依着他胸膛说:“旗,小时候你一定受了许多苦。”
这一说嬉闹走味了。是呀,没爹没娘的苦孩子虽然物质上还算过得去,可是心灵上?胆小大概就是由此而生的吧?想到这些大家心里挺沉的。
段木莹上前歉意和地挽起金旗胳膊轻轻问:“哥,要不今晚我陪你住在这里?”意思是两人一起不用怕。
金旗笑了起来,大声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照片凤儿先收起来,回去慢慢看。干脆今晚大家好好吃上一顿,迎接新生活。伯父、伯母、姐,行吗?全家都去松鹤楼。”
金小易还没回答,唐宁插话说:“应该、应该,今晚由我们请客,庆祝兄弟回家,姐弟团圆。”毕竟生意场上滚过的人,金旗的出现不仅仅解了他燃眉之急,更重要让他看到今后生活的曙光和希望。虽然还没真正了解这位小舅子的实力,可是看看人家的谈吐、美貌如花的妻子以及气宇不凡的朋友,就能猜测身价份量。
金旗神识微扫一切了然在胸,这个陌生、倒霉的姐夫心眼不坏,对堂姐也算体贴,就是眼光差些,才屡屡受挫。如果自己帮他一下呢?
他笑问:“姐夫吧,还不知尊姓大名呢?”
“我姓唐,单名宁字。今天全靠兄弟帮助才度过难关,不知怎么感谢才好。只是家是经济有些佶屈,二十八万元恐怕一时还不上,所以……所以……”唐宁不知怎么说不去。
金旗随手抱起他们的孩子,说:“姐夫说那里话,小弟从小就由易姐护着、帮着,姐姐、姐夫结婚办大事我都没赶上,这钱千万不别再提,就当结婚小弟凑的份子。”
二十八万元的份子是不是吓人些?唐宁这么想着,可又能说什么硬气些的话?还是金小易干脆,说::“行,这份子姐受了。看样子小旗子像衣锦还乡,发大财了。姐医院怕快不行了,你姐夫忙来忙去就忙一身债。我看以后就靠你,我和你姐夫两个全靠你,小旗子行吗?”
“行!”斩钉截铁的回答。金旗笑笑又说:“不过有个条件?”
“啥?还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