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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落之事, 卫韫骤然收回长/枪,对方一口血急促涌出, 顺着树瘫了下去。
卫韫并非一个人赶来, 等他收拾完青年时, 局势也都被控制住。卫韫提着回身, 疾步走到楚瑜面前, 急促道:“可有大碍?”
“嗯?”
楚瑜将剑甩回剑鞘中, 回头看去, 有些奇怪道:“我又没受伤,有什么大碍?”
卫韫听了这话, 这才放心下来。旁人扶着顾楚生走过来, 卫韫转头过去, 打量着顾楚生。
此刻顾楚生穿着水蓝色长衫,上面沾染了泥土和血迹,头发上的玉冠也在打斗中落下,仅从衣着上看, 不免有些狼狈。然而此人面色镇定, 神色清明,朝着卫韫走来时,带了股卫韫仅在谢太傅之流常年混迹于朝堂的政客上才得见过的气势。
初初见面, 卫韫便生了警惕。
而顾楚生也同时打量着卫韫。
他记得上辈子见卫韫的时候,其实比现在的时间, 应该早一些。上一辈子没有楚瑜, 卫韫在天牢之中出来之后, 就直奔战场,当时白城已破,他撑着独守昆阳,那时少年在夜里带兵而来,驾马立于城门之外,仰头看向城楼上的他,冷声开口:“卫家卫韫,奉命前来守城。”
少年身上那股子戾气太重,重得让他时隔三十多年再次回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然而如今看见卫韫,却与当年截然不同。
今日的卫韫五官上并没有多大变化,但上辈子那股戾气却全然不见,他和楚瑜并肩站着,白衣银枪,立如青松修竹,笑带朗月清风。
他朝他行了个礼,神色真挚道:“顾大人一路辛苦了,卫某来迟,让顾大人受惊。”
其实按照他们两人如今的身份,绝对算得上礼遇。顾楚生连忙回礼,面色恭敬道:“小侯爷抬举,顾某被人追杀,却还牵连侯爷,是顾某的不是。”
“此事具体如何,本候心里清楚。”卫韫看了一眼周边,神色沉稳道:“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顾大人上马,我等速进华京之后,再做详谈。”
听了这话,顾楚生也没迟疑,点头之后,三人便立刻上马,往华京奔赴过去。
卫韫将顾楚生交给卫秋等人照看,同楚瑜领人走在前方。
卫韫驾马靠近楚瑜,打量着她,再次确认道:“嫂嫂真无大碍?”
“没有。”楚瑜笑了笑:“我还没真的开打呢,你就来了。手都没热起来。”
卫韫听了这话,眼里带了微弱的笑意:“嫂嫂这就托大了,今日来的是漠北金刀张程,嫂嫂遇上他,怕是要吃点亏。”
卫韫这是实在话,楚瑜也明白,对上这种天生神力的人,她的确没什么办法。她瞧了卫韫一眼,有些奇怪道:“我不是才让人去报信,你怎么就来了?”
“两天前嫂嫂说你到了天守关,我便算着日子等着,算着你今日应该差不多到这附近,便过来看看。”
卫韫说得平淡,简单的句子,却全是关心。
从两天前开始算着日子等,怕也是担忧太久了。
然而卫韫却也知道,他对楚瑜的行踪如此清楚,却也不止是担忧。楚瑜这么一走十几天,他打从回到华京后,就没和楚瑜分开过这么久,一时竟是有些不习惯。
走在庭院长廊的时候总觉的该有楚瑜教导着小公子学武的小声,走到书房的时候总觉得会在某一瞬间听见卫夏来报说楚瑜来了,甚至于吃饭的时候都觉得,他对面该坐着个楚瑜,笑意盈盈同蒋纯说着话。
人家说习惯这东西,久了就养成。他本来觉得,楚瑜多走几日,他就好了。
结果却是楚瑜走的时间越长,他越是挂着,甚至于夜里做梦,还会梦见她一身素衣,神情萧索,跪坐在马车里,平静叫一声,卫大人。
梦里的楚瑜神色一片死寂,仿佛是跋山涉水后走到绝境的旅人。
他在梦里看着楚瑜的模样,心疼得不行,想要问那么一声:“嫂嫂,你怎么了?”,却又骤然惊醒,见到天光。
于是他越等越焦急,得知楚瑜到了天守关,便亲自来接。
只是这之前的事儿他也不会说,但就这么几句话,楚瑜还是听得心头一暖,感激道: “还好你今日来接了,不然今日不打到天明怕是回不去。”
卫韫没说话,他拉着缰绳,看向前方。
楚瑜有些奇怪:“你怎的了?”
“我方才在想,”卫韫声音有些僵硬:“若嫂子今日遇了不测怎么办?”
“为了这样一件不重要的事让嫂子有了闪失,”卫韫僵硬着声:“你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这个坎。”
楚瑜微微愣了愣,来是她要求来的,做是她没做好,卫韫不高兴,倒也正常。
她抿了抿唇道:“日后我不会如此莽撞。今日本该直接进京的,是我没有”
楚瑜声音渐渐小了,卫韫面色没变,楚瑜也察觉出来,卫韫在乎的并不是这件事她做得好与不好,而是她遇险这件事有一就有二。
楚瑜也无法承诺说这辈子不会再遇到险情,本就是生在沙场上的人,谁又许诺得了谁生死?
两人沉默着往华京赶去,第二日清晨,才到了华京,入了卫府。
一进入府中,蒋纯便带着人迎了上来,焦急道:“这是怎么的?路上我便收了信,说要备好大夫”
说着,蒋纯走到楚瑜面前,扶着楚瑜的手,上下打量着,关切道:“可有大碍?”
“没什么。”楚瑜尴尬摆手:“就是简单遇伏,我没受伤。”
“让大夫给顾大人看看。”
卫韫解了外套交给下人,脱了鞋走上长廊,吩咐道:“再寻一个女大夫给大夫人彻底问诊。”
听了这话,楚瑜面上露出些无奈,蒋纯抬眼有几分疑惑看向楚瑜,楚瑜叹了口气:“依他,都依他。”
卫韫脚下顿了顿,最后还是板着脸往屋里去了。
顾楚生被送到了客房去,他伤势严重得多,便调了卫府最好的大夫过去给他。
而蒋纯确认楚瑜其实没有什么伤后,便先让楚瑜去休息。
楚瑜这几日一路奔波,也觉得有些疲惫,回了屋里,连澡都没洗,便直接倒在大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下午,楚瑜才慢慢醒来,让人打了水沐浴,她正在水里擦着身子,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卫韫的声音:“嫂嫂呢?”
“大夫人还在沐浴。”
长月在外恭敬出声:“还请侯爷稍等片刻。”
卫韫没有及时回话,似乎是愣了,过了片刻后,楚瑜听他故作镇定、却不难听出中间的慌张道:“那我去前厅等嫂嫂了。”
说完,他便转身匆匆去了。
那逃一样的脚步声,让楚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回头瞧给她擦着身子的晚月,笑着道:“我这么可怕么?”
“小侯爷毕竟少年,”晚月给她淋水,有些无奈道:“羞涩也是人之常情。”
“我说,”楚瑜翻过身子,趴在浴桶边缘,回想起卫珺迎亲那日的场景,眼里带了温度:“他们卫家的男人,好像都很容易害羞。你若以后小七娶亲,是不是也是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未来的事儿了。”
晚月叹了口气,给楚瑜淋了水道:“小侯爷若是娶亲,您也得为自己打算了。这卫府的大夫人终究只能有一个,到时候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找个去路。”
“我该为自己找什么去路?”
楚瑜假作听不懂晚月的话,晚月抬眼瞧她:“您总不能真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无论如何说,孩子总得有一个吧?”
楚瑜没说话。
她练的功夫路子偏阴,正常人练倒也没什么,但上辈子她受过几次伤,加上练功的路子不对,体质就极其阴寒,不易受孕。
千辛万苦终于要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最后却是认了楚锦作为母亲。
孩子给予她的,除了怀胎十月有过片刻温暖,其他的记忆,都十分不堪。虽然也知道那并非孩子的错,但她对于孩子,也没了什么期待。
“其实也无所谓的吧。”她叹息了一声:“我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
“您说的是孩子话。”晚月有些无奈:“等您老了,便明白孩子的好了。”
楚瑜没应声,她隐约想起怀着孩子的那几个月,她看着肚子一点一点点大起来那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