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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卫云兮正在院中散步,忽的院门处走来几位嬷嬷,上前笑道:“侧妃娘娘这几日可安好?王妃今日请了几位世家千金小姐来王府中作客赏花,若是侧妃娘娘有空,也一起去凑个热闹。”
卫云兮沉吟一会,问道:“到底是谁家的小姐呢?”
那摸摸笑眯眯地说:“王妃娘娘说了,都是故交,若是不见恐怕不好。不知侧妃娘娘意下如何呢?”
卫云兮顿时了然,看来这一次王妃请的客人是以前诗社那一批的名门千金。此时不去就是心中还有愧,好像她卫云兮很见不得人一样。可是若是去了少不得让她们借口讥讽嘲笑。
两相都是为难。卫云兮想了想道:“那就回了王妃娘娘,我稍后便到。”
那嬷嬷应了一声,笑眯眯地回去了。
卫云兮回房稍作打扮,挑了一件浅紫色绣紫罗兰曳地长裙,头上簪了两只白玉簪,面容素净大方,便慢慢去了府中的花园。还未到花园中,就听见里面笑声阵阵。
其中一人笑道:“要不是托了周姐姐的福,我们还未有机会到建王府中看看这么漂亮的花园呢。”
又有人打趣道:“周姐姐果然是个好福气的,王爷一定待周姐姐十分好,不然也不会让周姐姐置办了今日这么丰盛的酒菜来招待我们。”
周燕宜得意的声音响起:“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算不得什么。”
卫云兮听得那些声音耳熟,果然是曾经的诗社中的几位名门千金小姐们。她走到了院门边,忽地一道娇媚的声音懒洋洋响起来:“周妹妹,姐妹们都来了,怎么王府中另一个王妃都未曾来这赏花会呢。是不是心里还记恨着我呢?唉……”
卫云兮猛的顿住脚步,这声音分明是苏相国的千金,苏仪。
周燕宜殷勤笑道:“苏姐姐,她等等就来了。若是不来……”
卫云兮从门边现身,慢慢走到亭子边,打断了周燕宜的话,淡淡地见了礼:“王妃娘娘,妾身来晚了,还望娘娘恕罪。”
周燕宜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卫姐姐,你瞧瞧,今日王府中可是热闹了。今日来的客人可是我们以前的诗社的好姐妹呢。”
卫云兮抬头看去,只见亭上站着几位身着各色鲜艳春衫的名门千金们。她们身上衣饰华丽,妆容精致。当中最属苏仪最是醒目。一身明艳的茜红衣裙,上面用金丝绣着各色花鸟,栩栩如生,在天光下隐约闪着熠熠的金光,腰间缠着如意合欢玉带,越发显得腰如柳,人欣长窈窕。
她轻轻摇着一把双面绣春景团扇,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卫云兮,眼中渐渐流露讥讽。眼前的卫云兮只着一件素净的浅紫色长裙,身姿翩然若仙子,一头青丝挽成高髻,衣衫倒是簇新的,人也美得令园中的花儿失色,只是这全身上下太过素净了,跟她们一比,简直是寒酸了。
她噗嗤笑了出声:“卫妹妹,最近可好?”
卫云兮打量了苏仪全身上下,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仿佛所有人的光彩都不能超过她一般。
她淡淡一笑:“多谢苏小姐关心,一切都好。”
亭上众千金暗暗私语,眼神中流露诸多鄙夷。卫云兮只做不见。周燕宜笑着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赏花吧,王府还请了几台戏,到时候吃完饭还能看看戏呢。”
她说着,做足女主人的功夫,殷勤招呼。卫云兮在亭中寻了个角落坐下。不一会,有王府的下人搬来放在花房中珍贵几本花草,一盆盆清奇秀美,皆是寻常少见的珍品。有白兰,含笑,蟹爪兰,芍药……光芍药就有几十本,其中最属稀奇的是一本绿芍药,花色碧如翡翠,十分美丽。
众千金们看得啧啧称奇。周燕宜笑道:“这本芍药可是我父亲从一户花农手中花了百金买下来的。别说这京城了,就是皇宫中恐怕也找不出一模一样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苏仪看了看,忽地一笑:“是没有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这绿色不喜气,美则美矣,看着倒似深闺怨妇一般。”
周燕宜一听,正戳中心中之痛,顿时脸都沉了几分。人都道这苏仪心高气傲,得理不让人,自己不过是无心说了皇宫中没有这绿芍药,她非要借着这花踩了自己的痛脚。苏仪说完笑吟吟挽了别的小姐的手,若无其事地走远了。周燕宜只气得不轻,但是想到苏仪的身份,不得不强装笑脸跟上前去。
卫云兮冷眼看着她们窝里斗,不由失笑。这种名门千金素日里在诗社就是这般明争暗斗,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当初自己若不是为了能出门见见世面,倒还真的宁可不要参加这个劳什子的诗社。
天色还早,大家就各自在花园中说笑谈天。卫云兮早上起得早,又因怀了身孕,早就犯了困,于是趁她们都在赏花,偷偷躲在一处僻静的树边打了个盹。
她正睡得迷迷蒙蒙,忽地听得前面有几声此起彼伏的轻呼声,她勉强睁开眼看去,只见那千金们团团围住一位玄衣男子。卫云兮仔细看去,心中一跳,只见站在众千金跟前的却是几日不见的慕容修。
他正与几位千金们笑着说了什么。周燕宜面上泛着红晕,似十分欣喜,小鸟依人一般靠站在他身边。她听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慕容修路过花园,见有客人来,所以过来见见几位客人。
慕容修今日穿一件玄色劲装,鹰眉星目,五官俊美,顾盼间百战沙场上的凛凛气概流露无遗。他深眸掠过一众美人,却唯独不见那一人,心中顿觉得有些失望。
他对诸位小姐们笑道:“本王还有军务在身,各位小姐们千万不要客气,请自便。”
他说着抱拳行了一礼,便起身离开。卫云兮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心中不由复杂难言。他和她现在两相不见已有了三四日了。
慕容修离开,座中几位小姐们被他的凛然气质所吸引,纷纷看得半天也回不了神。周燕宜看着她们眼中的羡慕,心中越发得意。在皇子中,慕容修可是人中之龙,连太子慕容云也没有他慑人的气魄,而且他手握重兵,连她皇后姑姑都要忌惮他三分,不然怎么会让自己嫁给了他?好收拢他的心呢?
想着周燕宜看了一眼苏仪。只见苏仪摇着团扇,看着慕容修离去的身影美眸中若有所思。
周燕宜看着苏仪的神色,心头猛地一跳,连忙上前挡住苏仪的视线,笑道:“苏姐姐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呢?”
苏仪回过神来,团扇半掩了脸,掩饰笑道:“没什么,只不过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呢。听说周妹妹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东西,赶紧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周燕宜噗嗤笑了起来:“苏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贪吃了。时辰也到了,我去吩咐下人上菜。”
卫云兮藏在花丛之后,听着她们一问一答,不由觉得好笑。这周燕宜未免醋劲太大了点,连人家多看了慕容修几眼都要吃醋。要知道苏仪已是太子妃的钦定人选,就算慕容修是金子做的,她恐怕都不会动心。
她苏仪爱的可是太子妃的位置,是未来国母的凤座。
周燕宜吩咐下人上菜,道道珍馐美味,光看着就已令人食指大动。不知是周燕宜故意安排还是凑巧,卫云兮与苏仪两席子相邻而坐。周燕宜想必是要在这赏花宴上炫耀。天气炎热,她别出心裁仿了汉风,在亭中铺上竹席,放上矮几,众千金就盘坐在竹编的蒲团上,自有丫鬟奉上菜肴,吃了完几筷,再上别的,十分新奇有趣。
众千金除了苏仪,看着周燕宜如今不同往日,在府中这一番布置下来恐怕也要花费不少,眼中都露出艳羡来。
苏仪微微侧目看向卫云兮,只见她神色淡然从容,即使坐着,也美得如院中那一朵珍稀的绿芍药,不知不觉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她想起慕容云对卫云兮的情意,心中暗恨,但是面上却笑意盈盈,转头对卫云兮笑道:“王妃如此能干,卫妹妹倒是只要享清闲便是了。”她在暗讽卫云兮早进门,却是大权旁落。
卫云兮一笑:“苏小姐说得极是。倒是妾身偷得清闲了。”
她如何不懂苏仪的心思,只不过是想激得她心里不痛快罢了。可是她也想过,如今慕容修与自己关系微妙,周燕宜又是周皇后周家的千金,这势比人强,她倒不必急于争一时风头。
苏仪见她不落圈套心中暗自嘲讽,看来这卫云兮也不过是个草包美人,美则美矣,不争不抢,在王府中恐怕再也无出头之日。她想着,心中对卫云兮又多了几分轻视。
卫云兮略略用了几口,便想要回自己的院中去。周燕宜见她要走,连忙对她笑道:“姐姐且不必这么着急走,这筵席才刚开始呢。”
卫云兮无奈,只能坐了下来。正在这时,周燕宜拍了拍手,就有几位丫鬟手中漆盘上端着几个精致的酒壶。周燕宜笑道:“这有宴上无酒,像是少了什么。如今我打听到了一种酿造果子酒的好法子,是用梅花和各种果子一起酿造,也是从我娘家带来的,这几日刚好可以开封,就想着让诸位姐妹尝一尝,可觉得好入口。”
南楚地处南边,多产瓜果,百姓家也常常把吃不完的水果酿造一些果酒来招待客人,在宦官豪门中更是如此。众千金们即使在深闺中也喜饮这种清淡香甜果子酒,如今一听是梅花和各种果子一起酿造的,不由起了兴趣。
周燕宜一看众人意动,遂对丫鬟们示意,丫鬟们纷纷把那精致的酒壶放在众千金们的案几上。有人忍不住斟了一杯,只闻得满亭中酒香和梅花香扑鼻而来,当真是不饮都醉了几分。
苏仪斟了一杯,对周燕宜笑道:“今日得建王妃招待,实在是盛意拳拳,姐姐我就先干为敬了。”她说着当先饮尽了杯中的酒。
众千金们见她领头敬酒,都纷纷向周燕宜敬酒。席上笑声阵阵,宴席过了一半,对面的水榭上戏台上又热热闹闹唱起了南楚的楚戏,歌舞声起,更添热闹。众千金们正看着,忽的苏仪捂住小腹,额上冷汗涔涔。周燕宜一见她这般不由站起身来问道:“苏姐姐,你怎么了?”
苏仪最重仪表姿态,如今腹痛如绞,还是勉强撑着道:“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肚中痛得厉害。”
周燕宜大惊,连声道:“怎么会这样,今日所吃的大家都一样,怎么会吃坏了东西?”
苏仪脸色越发白,揪着手帕,咬牙道:“也许是今日晨起着了风寒吧。”
周燕宜连忙叫来她随行的丫鬟嬷嬷,又去请了大夫。苏仪只觉得腹痛有剧烈之势,只得道:“府中可有地方歇息?王妃命人领我去便是。”
周燕宜连忙道:“自是有的!苏姐姐放心,一定没事的。”她说完,回头对一旁的卫云兮道:“卫妹妹,王府中你也熟得很,你就带着苏姐姐去揽月阁歇息,苏姐姐需要什么,你自是去吩咐下人,千万不可怠慢了。”
卫云兮见苏仪痛得脸色发白,知她不是作假,起身领路道:“苏姐姐请跟我来吧。”
两旁的嬷嬷丫鬟连忙扶着苏仪跟着她前去。周燕宜在身后关切吩咐:“千万要照顾好苏姐姐才是!”
卫云兮施了一礼,便带着苏仪向王府的揽月阁中走去。周燕宜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红唇边溢出一丝冷冷的笑来。
卫云兮领着苏仪一行,一路穿花过柳终于到了揽月阁。揽月阁在王府的后园假山上,楼台精致,一旁绿树掩映,十分凉爽。往揽月阁而上,又用太湖石垒了十级台阶。苏仪到了揽月阁下面,只觉得腹中的疼痛稍减,腰也能挺直了,便松了一旁丫鬟的搀扶,只扶着一位老嬷嬷的手,松了一口气。
卫云兮走在前面领路,见台阶只能两人并行,不由回头对苏仪道:“苏姐姐小心一点,若是腹中疼痛,可让人在前面搀扶。”
苏仪向来心高气傲,平日里最不耐病恹恹的姿态,她一抬头,一口回绝:“不必了,我好些了。我自己能走。”
卫云兮熟知她的脾性,也就自顾自在前面领路。苏仪跟在她身后,才上了一级台阶却又忍不住“哎呦”一声,腹中又疼痛起来,卫云兮回头,见她神色痛苦,伸手去扶:“苏姐姐小心。”
那腹痛一阵一阵,原来方才不痛不过是痛的间隙,她只得扶着卫云兮的手慢慢向上。两人正走上最后一级,忽的卫云兮只觉得脚下的石头忽地一动,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后倒去,苏仪正扯着她的手,被她一带,不由尖叫一声,下意识推开要往后拉扯的手。
天旋地转,卫云兮只觉得心中一凉,整个人向后跌去。刺眼的天光照得眼前一片空茫茫。这是她清醒时看见的最后一丝光亮,亮得那么令她心慌意乱。她向后倒去,头重重磕上台阶旁的山石,剧痛伴随着黑暗袭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仪跌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听到惊呼声回头,只见台阶下,卫云兮血流满面地昏倒在了地上。
她呆了一会,忽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