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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沈书寒没有选择离开。而后的半年,他跟沈沐澄一起,被软禁在后山的小院。
平日里,他在院子里看书,或者推着沐澄出来散步。表面上看去,他很顺从。但实则,已经纠集了一帮眼红沈君当了城主的人,密谋造反,意图重掌大权。
沈沐澄是他的枕边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她也不戳破。
只有在他欲意行事的这一天早上,她拉着他的手,问他:“是不是只有大权在握,才能让你安心?”
沈书寒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走了出去。
这一日,沈书寒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菜,去请了几个过去还算数落的师弟来喝酒,其中也包括了城主沈君。
“师弟,师兄过去被仇恨蒙了心眼,如今过了一段田园生活,总算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今日,师兄我便在此敬你一杯,希望你能原谅我。”沈书寒说完,便端起酒杯,直挺挺地跪在了沈君身前。
“师兄切莫折煞我!”沈君立即上前,将他扶起,开心道:“今日你终于能明白我的苦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师弟真的愿意原谅我?”
“我从来没有真的怨恨过你,我只是心疼你,不希望你再被江湖纷扰牵绊。如今天下太平,江湖安宁,正是我们最想看到的日子,对吗?”
“是啊是啊,我也打心底里觉得开心。”沈书寒笑了笑,拉过他的手,重新坐下,道:“来,我们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好!”
沈书寒的酒壶盖子上有一个按钮,只要他轻轻一按,酒中便会混入天下至毒之首。
鸩毒见血封喉,沈君将回天乏术。
他们喝了一瓶接一瓶,其余的弟子一直在给沈书寒使眼色,但是他却始终没能按下那个按钮。
直到酒至酣时,沈君红着脸,趴在沈书寒的肩头,笑道:“师兄,你知道最近我为什么这样开心吗?”
“为何?”
“因为,静语师妹要来看我了!”
“什么!”
此话一出,一桌人皆变了脸色,纷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沈君。就连屋里的沈沐澄都不禁心跳加速。
沈君喝多了就,浑不在意,又是一笑,道:“我给静语师妹写了好多好多信,直到半年前,她才终于开始回复我,我好开心……好开心……”
“你竟然与那个妖女通信?”沈书寒的音调陡然拔高,废武功之恨,实在心头难消。
“静语师妹不是妖女。”
“她不是妖女是什么?”
“我一直还当她是我的师妹。”
“你真是着了魔了!”
“不是我着魔,而是你……被心魔迷了神智……”沈君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接道:“你知道吗,静语、不,江琉莹其实也很不容易,她爱了你那么多年,最后却被我们出卖……九死一生……”
“爱了我很多年?”沈书寒蹙眉,不解道:“什么叫爱了我很多年?”
“啊……你还不知道……”
沈书寒疑惑:“你都知道什么?”
沈君笑了笑,痴痴道:“你知道静语师妹为什么会来无双城吗?”
“为什么?”沈书寒压抑着心中的疑惑,镇定自若。
“因为啊……她在去魔教之前,曾被你收留呀……你们曾相依为命数月……”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书寒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眉头,只当他是喝多了在说胡话。
就在这时,沈君还想继续说的时候,屋内的沈沐澄却大声喊道:“大师兄,你忘了你今日要做的事情吗?为什么还不去做?”
沈书寒被她这样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拖的太久了。
沈书寒将手放在酒瓶盖上,轻轻一按,又端起酒壶,给沈君倒了一杯酒。
这时,沈君握住了沈书寒的手腕,道:“师兄,你知道吗?在我收到她这封信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吗?可是……我到底不是你啊……”
沈君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沈书寒的手停在空中,盯着他的眉眼,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直觉告诉他,沈君不是在开玩笑。
“你知道吗?你就是她人生中的太阳……你曾温暖了她整整七年啊!”
“她来找你,却被你当成细作,然后挂在墙上,任人欺辱……”
“沈君!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沈沐澄冲出房间,却因重心不稳,跌在了地上。
“你继续说。”沈书寒看也不看她,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君,催促道:“说啊!”
沈君笑了笑,扬起嘴角,道:“她说,她之所以姓陆,是因为她有一个姓陆的大哥。她说她的太阳,与你同名不同姓。是你,又不再是你。”
“啪”地一声,沈沐澄用力的将自己的拐杖甩了出去,敲碎了门口的花瓶。
她满脸愤恨,又满脸泪水。
而沈书寒却是一脸怔忪。
他突然想起,那日陆静语的欲言又止。
她对自己说:“我的命是你给的,我叫陆……”
而她没说出来的那两个字,怕就是“小妹”二字了。
沈书寒一脸颓色,痴痴一笑。
“啪嗒”一声,毒酒落在地上,起了一地的泡沫。
沈君见了,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而沈书寒却浑不在意,口中只喃喃着:“死……比活着舒服……舒服太多了……”
(8)
江琉莹和白非夜带着儿子来无双城的时候,无双城大门的牌匾上,已经挂着的是‘镜双城’三个大字。
江琉莹没有觉得这有多好。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她对这些东西,素来不看重。
她之所以会来这里,不过是与丈夫孩子游山玩水的途中一站而已。
她拗不过沈君的再三恳求,答应来见他一面,看看他致力于打造的田园风景,是否真的那样美丽。
答案是肯定的。
镜双城在沈君的治理下,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就连高耸入云的城墙上,都被小孩画上了许多涂鸦。原本空荡荡,不近人情的城墙,在花草树木和壁画的妆点下,倒显得精彩纷呈起来。
沈君带着江琉莹一家三口在镜双宫里参观了一圈,晚餐便在后山里享用。
这一桌子菜,都是沈书寒亲自下厨做的,但是他本人却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
他甚至吩咐所有人,不要再提及他的名字。只当他已经化作了一抔黃土,魂归九天。
沈君按照他的吩咐,没有提起过他,几人用餐非常愉快,只不过临到夜里,在江琉莹即将离去之时,却还是有一人按捺不住,从旁边的房舍里冲了出来。
沈沐澄坐在轮椅上,拿着拐杖,来到江琉莹的面前。
江琉莹抬头,看见的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沈沐澄。
“你知道沈君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么?”沈沐澄在她身后大喊。
但是江琉莹头也不回,甚至连一个疑问的眼神都没有。
显然,她丝毫也不关心这个。
“他记得你耳朵后面的胎记!”沈沐澄大喊:“你的耳后,有一颗血红的朱砂痣,他说你在他心里,从来不是陆静语,你的名字,叫陆小妹!”
江琉莹闻言一滞,终于转过身来,不解的看向她。
“呵,你终于感兴趣了?”沈沐澄澈冷笑。
江琉莹闪身,来到她的身前,看着她坐在轮椅上,花容月貌从此不再,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上度日的模样。
她对沈沐澄的恨,早已随着她的瘫痪,而全然不见了。
江琉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道:“你都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
“沈君单纯,耳根子软,我诓他几句,他就全说了喽。”
“说!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沈沐澄啐了一口,笑道:“你急什么?莫非,沈书寒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
江琉莹咬牙切齿,冷冷道:“沈书寒不重要,陆书寒才重要。”
“呵,是么,好吧,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很简单……”沈沐澄擦干了嘴角,笑道:“沈君入门时,本名不叫沈君,他的名字,你很熟悉,但是因为书寒二字与大师兄重名了,所以他不得不改了一个名字。‘君’字朗朗伤口,君子之姿是他最喜欢的模样,所以,他自作主张,给自己取了单名一个‘君’字。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沈沐澄说到这里,江琉莹的面色已经不知该如何描述。
那是一种深深的复杂。
是失望之后的希望。
是难过之后的狂喜。
虽然她现在已经恢复了镜双宫宫主的身份,但是这十年来的执念,到底在她心中,还存留着不小的阴影。
当天晚上,她便潜入了忠义堂,翻阅户籍,竟还真的被她找到了关于沈君的户籍。其上所记载的,和沈沐澄说的一模一样。
当她得知沈书寒并非陆书寒时,她到底还是高兴的。
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她印象中那么糟糕。
或许只是她认错了人。如此,而已。
(9)
第二天,江琉莹和白非夜即将离开之时,沈君特地来给二人送行。
临到离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便将曾经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此以后,山长水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白教主,静……江宫主就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沈君结结巴巴,终于说完了一句话。
他的世界里,相遇短暂,相思却很长。他真心每一分每一秒。
白非夜闻言,自负一笑,看了他一眼,便转身上了船。
显然,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他:“这还用得着你教?”
“我走了,你,多保重。”江琉莹拍了拍他的肩,随即,也大步的转身离开了。
二人上船之后,船很快便驶离了镜双城。
他夫妇二人站在船头,看着岸上的沈君,渐行渐远。
“你信么?”白非夜道。
“嗯?”
“你真的相信,沈君才是陆书寒,而沈书寒,从来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么?”
江琉莹弯起眼睛,笑道:“我不信。”
“那你还对沈君那么好?”
“沈君是好人,我对他好,是纯粹因为他值得。而沈书寒竟能想到这个法子来安慰我,说明他心里也还剩下那么一丝羞耻之心,我当初也不算太瞎眼。”
“不,你只是瞎了一阵子,”白非夜诡谲一笑:“当你爱上我之后,就变得耳清目明了。”
“滚。”
番外沈书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