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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的晚了。
这一更是补上五月六号的。
——
许仲是带着车来的,随行的还有两个乡吏,等时尚把金饼留在家中并交代过妻子后,即指挥乡吏帮着他把收拾好的铺盖、换洗的衣服以及几卷以备闲暇时看的竹简悉数搬到车上,又请他上车安坐,又令乡吏在前导引,自家骑马并行车侧,招摇过市地出了里聚,往官寺中去。
一路上不少人指指点点:“这不是监门时尚么?这是往哪里去?”
有认得许仲的说道:“那骑马之人似是荀君门下的宾客,前头开道的那两人分明是乡中佐史,莫不是要往官寺中去?”
时尚被任为本乡乡佐的事儿还没有传开,路上见到的人都不知缘故,猜测纷纷。
时尚既骄傲,又有些不安,骄傲的是昔日屈身里监门,被人视为操持贱役,今日昂首成乡佐,从此在本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扬眉吐气;不安的是荀贞接他的动静有点大。
他知道许仲是荀贞的心腹,并听传言说此人似乎是荀贞的远亲,因此不敢以寻常宾客的身份来看待这个五短身材的蒙面矮汉,笔直地端坐车中,转过脸,透着亲热地说道:“我只是上任乡佐,斗食小吏,怎当得起荀君这样劳师动众地迎我?”
许仲是个寡言的人,不过寡言不代表他不会交际,要不然,就算他武勇过人,也难以折服江禽、高家兄弟这些桀骜不驯的轻侠们。在荀贞命他来给时尚送金,并赶车带人相迎的时候,他就知道,荀贞定是对此人十分看重,此时闻言,回答说道:“荀君待人,一向推心置腹。他在令我来迎君前,对我说,君本乡中名贤,只因不好虚名而才德不显,不为乡人所知,今日君出任乡佐,他身为本乡的有秩蔷夫,必须要为君扬名壮威。”
时尚立刻明白了荀贞的意思。
他出身贫家,此前又做过里监门这样的贱职,今虽得荀贞举荐而被任为乡佐,但在乡中其实并无威望,不但没有威望,说不定还会被类如高、谢、费这样的大姓豪族所看不起。荀贞为了他日后办事着想,所以才兴师动众地遣人迎接。
如果说“赠金”只是物质上的体贴,那么“相迎”就是精神上的体贴了。
时尚回想当时在养阴里外与荀贞初次相见时的情景,好像还历历在目,宛如便在昨日,而一转眼间就鱼跃龙门,再看此时此刻前有乡吏引导,坐下牛车粼粼,身侧豪士相从,威行乡中,又如坠梦中。他心中想道:“男儿生在世间,最希望的事情不就是自身的才干能得到贵人的赏识么?我能够有幸遇到荀君这样的人,夫复何求!”紧紧握住车轼,说道:“士为知己者死!”
荀贞已带着乡中的大小吏员在官寺门口相迎,待车马行至,亲将时尚扶下车来,笑道:“今日我能得明德相助,如虎添翼。”时尚挣开他的手,严肃地整理好衣袍,扶正冠帻,下拜在地,说道:“君恩如山,尚万死难报,从今往后,必竭尽全力为君辅佐。”
……
当夜,荀贞摆酒,为时尚接风洗尘。
乐进、程偃、陈褒、高家兄弟、苏家兄弟被小任叫来,也参与了宴席。赴宴的还有几个近日得到重用的乡吏与不请自来的高素,席上人多口杂,荀贞不好提“延揽勇士”的事儿,等到酒席散后,先送走了高素,又把时尚送去官舍里安顿住下,他这才把乐进等人和许仲召来室内,将自家的意思对他们说出。
荀贞在繁阳亭时就豪爽大方,“好结交游侠”,听完他的话,许仲、江禽、陈褒、程偃等人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当他是重义尚武,皆痛快应诺,都道:“便连高素这样的人,门下也广养剑客,何况是荀君你呢?君乃本乡有秩,又是名门子弟,当然不能逊色於他。请君放心,我等明日就放出风声,就说君欲招揽英雄、延揽豪杰。君方诛第三氏,威震县乡,名动州郡,这个风声一放出去,不但本乡的豪杰,怕连外乡的勇士们也都会闻风而动,蜂拥投来!”
江禽并且笑道:“第三氏被灭族后,原先依附他们的一些人早想改投荀君门下了。不瞒荀君,这阵子,我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都是来探我口风,欲投君之门下的。我明天就回家把他们都召来,带来给君看看!”
诛灭第三氏后,江禽、高家兄弟、苏家兄弟这些人在乡里轻侠、恶少年中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已有独霸乡中之势。对荀贞的命令,江禽等人是越发顺从了。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也不必全都带来,寻常角色尔等留下自带就是。若有特别出色,或勇力出众、或刀戟精熟、或胆壮过人,又或别有所长的,可以带过来,让我见见。”他大小也是个百石吏,也不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的就能见的。
众人应道:“是。”
荀贞独坐榻上,乐进、许仲侍坐左右,程偃立在他的身后,其余诸人分两排跪坐在他的面前。陈褒、江禽、高大、苏大在第一排,高二、苏二、小夏、小任在第二排。十几个人济济满堂。
虽已夜深,但大约是酒意未散的缘故,又或者是荀贞将要大举招揽轻侠的原因,众人皆兴致高昂。烛影摇红下,他们或面黑如铁,或相貌狰狞,或容颜清秀,或沉稳安静,或喜笑颜开,或跃跃欲试,模样与神态虽然不一,但相同的是都散发着一股勃勃的勇武之气。
荀贞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掠过,抚着膝盖,心中想道:“苦心经营至今,算是小有班底。”盘点自己的收获,“到目前为止,手下共有两拨半的力量可用。一拨是繁阳亭受操练的百余里民;一拨是这些轻侠、恶少年。还有半拨是高素门下的宾客、徒附。——高素听从了我的建议,已经开始组织宾客进行操练了,今夜在席上听他说,也有二三十人。他虽不是我的手下,但我俩的关系不错,将来万一有事,他的这些人我也能借用一二。”
又想道:“高素的人且不说,繁阳亭受操练的百余里民也且不说,只说眼前的这拨轻侠。他们固然都有勇力,不畏死,但兵阵之间,对垒交锋,只有勇力、不怕死是万万不行的。”寻思琢磨,“还是得把他们也组织起来,一如繁阳亭受训的里民一样,以兵法勒之,常常操练才行。”原先他在繁阳亭时,江禽诸人看在许仲的面子上,为了给他壮声势,也有参加里民们的操练,但自从年前他升任有秩蔷夫、离开了繁阳亭后,江禽等人就很少再去参加操练了。
寻思定了,他笑对许仲说道:“杜买、阿褒如今在繁阳亭操练里民,风生水起,出入常有十数壮士相从,威风赫赫。……。”
陈褒听到这里,嘿嘿一笑,说道:“其实这非小人本意。只是一则,老杜喜好此调,二来,那些里民们主动地前来相投,为了能更好地操练他们,也不好拒之门外。”
“我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亭长好歹也是十里之宰,繁阳又是大亭,治民上千,出入时有些威仪也是应该的。……,君卿,在座的都不是外人,皆知你原本称雄乡中,如今看杜买、阿褒如此威风,有没有一点心动?”
“荀君是想命我去繁阳亭么?”
“不然不然,繁阳有阿褒在就已足够了。……,当日我在繁阳亭时,伯禽曾带了十来个骑士参与操练,我是问你,你想不想把他们接手过来?接着操练?”
“唯君命是从。”
荀贞见他同意,便对江禽说道:“你明天回去后,就把当日随你参加操练的那些人都送过来吧。阿褒,你再从里民中选些勇悍胆壮、愿意跟从我的,一并送来。交给君卿统带。”又问乐进,“文谦,你愿意做君卿的副手么?”
江禽带去参加操练的那十几个骑士本就是许仲的手下,江禽自无不愿之理,和陈褒齐声应诺。
乐进亦答应了。
诸人或出於对荀贞的忠诚,或出於别的原因,没有人问他为何对“操练里民”、“操练游侠”这么感兴趣,但是荀贞“做贼心虚”,却不能不解释一二。
他装出一副神往、憧憬的样子,说道:“我从小就好武事,十一二岁的时候便常和我的族侄公达、伯旗,族兄仲仁捏土成山,划地为河,以沙砾为卒,用木块为将,彼此列阵对战,胜则洋洋得意,负则垂头丧气。今为一乡之长,有保境安民之责,把里民和乡中的壮士们组织起来操练一二,既能震慑群盗,又能满足一下我儿时的爱好,真可谓一举两得。哈哈,哈哈。”
——伯旗,是荀衢的儿子荀祈。仲仁,名叫荀成,便是那个好玩瓦当的族人。在荀氏族中,他们两个和荀攸与荀贞的关系最为亲近。
……
次日一早,江禽、陈褒等人各自归去,分别放出风声,为荀贞延揽四方豪杰,又陆续把荀贞指定索要的人手送来,共计有轻侠十二人、勇悍里民八人。来的里民中有两个熟人,一个史巨先,一个安定里里长之侄史绝。刚好二十人整,荀贞把他们编成了两个“什”,以许仲为其首,以乐进为其次,交给他们统领操练。
来的人中,很多还自带的有坐骑,这么多人、马,官舍中住不下,暂时安排了一部分借住在高素家,——对外只说这些人都是来就食的宾客。
荀贞一边忙着安置他们,一边不忘每日继续巡乡,为民理怨,劝农耕桑。这一天,他正在田间,突闻县吏来报:“府君行春,已到了本县,将要来你乡中巡视。县君命你快到乡界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