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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横什么?”薄春山追问。
“我怎么知道六横什么, 我不说了就是做梦,梦里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既然你做梦,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死?你听谁说的?”
顾玉汝发现薄春山很会抓人话里漏洞, 他粗犷不羁的外表下其实有一副七窍玲珑玲珑心肠, 感觉极其敏锐, 一般人在他面前说谎都骗不了他。
“薄春山, 你别打岔,这些问题根本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你都做梦嫁给齐永宁了!”
顾玉汝都被他缠磨得都想哭了, “我都说了那是做梦。”
他十分霸道:“梦也不能做!想都不要想!”
门外, 客栈老板已经回来了。
听了伙计的禀报,他当即松了口气之余,拍了拍伙计肩膀赞道:“你做的很好!悍妇也很好, 悍妇才能管住那瘟神!”
“那老板晚上还请那位官爷喝酒吗?”
这伙计估计是才来的, 不知道自家老板的糗事, 没发现一说起喝酒, 这老板的脸都青了。
“我是喜欢喝酒?不!我不喜欢!我也是为了给姚家办事, 才牺牲自己的……”估计这老板也是之前被姚四爷那句活该打击得不轻, 竟自言自语起来,间或还伴随着咬牙切齿。
伙计有点被吓着了。
“老板?”
“喝什么酒, 没听人家娘子说不准喝!不喝了!”
见她也不说话, 被逼得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薄春山心软道:“好吧这事先不说了, 说你觉得重要的。”
“我不想说了。”
“为何不说了?你若不是觉得梦里有事很重要, 怎会哭着喊着要跟我一起来纂风镇?”
顾玉汝板着脸:“我没有哭着喊着, 你说话不要太夸张。”
“好好好,你没哭着喊着,是我哭着喊着想你来。你说咱俩刚成亲, 现在我每天晚上不抱着你我睡不着,你必须来,不来我夜不能寐。”
这厮每次都能把话题扯到天边上去,顾玉汝叹了口气。
跟他说话就不能跑题,最好他说什么你就算觉得不对,也听着暂时别反驳,说话不能受他干扰,最好一口气说完,最好声音比他大……
顾玉汝在心里归纳了一下,才道:“你要听那就别打岔,再打岔我不说了。”
薄春山举了举手,意思自己不再说话了。
她把大致了说了一遍,说的都是能说的,不能说的一字都不能提,不然他又会提出很多疑问。
“你的意思是说,你之前就做了一个梦,梦见倭寇闯了定波城,到处烧杀抢掠,死了很多人,你也差点没丢命,关键时候我跑出来救了你。后来我死了,你活了,但你当时受了很大的惊吓,迷迷糊糊之际,听人说这伙倭寇是从定波登陆的?”
顾玉汝忍住不去与他掰扯死不死的问题,点点头。
“你一开始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是因为你不知道倭寇是无法从定波登陆的,还是听了晨大哥说了纂风镇以后,你才联想起来。”
确实这样没错。
因为在她记忆里,她的前世,其实并不是太懂朝政之事,后来知道一些关于朝政的事,也是为了便于和那些夫人们交际。更不用说什么倭寇海商打仗地形之类,所以她听到的那些话,她一直没放在心上,还是这次听说了纂风镇。
“所以你怀疑这里有人和倭寇勾结。”
薄春山归纳总结的不错。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置信,都是些没有根据的猜测臆想,可前有我爹那事,我实在不得不去想是不是有这个可能。”
顾玉汝顿了下,又道:“而且薄春山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疑点,晨大哥只说押送货物,可以想见并不是他们带着货物出海。既然不是他们带货出海,那么是谁接收这批货物?那么多货物只往这里运,往出运是谁,往外销又是谁?
“还有据晨大哥说,几个大姓之间相争愈演愈烈,也就是近一年多的事情。这几家大姓为了保护这里,联合当地百姓做耳目,甚至连你这个官差进镇,都遭受无数人监视、驱逐。
“这里的势力说起来复杂,其实也不复杂,因为他们争归争,但不会从外面借力,又或是即使借外力,也都是找那些比他们要弱的,因为他们怕保不住这个地方。甚至与他们合作之人,在这里都会受到许多限制,不然以长兴商行的实力,不可能找不到押送货物之人,也不会那么被动。
“他们相争了几十年,一直维持是四家大姓的局面,是他们想维持四家局面?肯定不是,只是实力相当,谁也拿谁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既然如此,几十年都过来了,为何近一年多矛盾才愈演愈烈?是几家真是仇深似海,连生意都不顾了?还是有一家或是两家,突然觉得自己有本事吞了其他人,所以才会下狠手?”
薄春山摸着下巴:“你怀疑有人借了外力?”
不等她答,他又道:“而且这个外力定然势力雄厚,让这一家有十足把握可以吞下另外几家。可这地方跟别处不一样,什么叫大姓?大姓就是以姓群居,同气连枝,这不是某一家,不是今儿你去抢地盘,你把这一帮人灭了就完事的。这纂风镇方圆百里之地,几乎都被这几家大姓渗透,非这几姓之人只是他们的奴隶,是工具,早已对他们无法升起任何抗拒之心。
“甚至这里的人还得求着他们,因为这里的地无法耕种出足够活命的作物,以前他们其实都是靠打渔为生,可朝廷禁海又内迁,几乎把他们的生路断了,他们为了求生只能求着这几家大姓,这也是为何此地竟能隐藏这么多年的原因所在,因为这不是一家两家的利益,而是这里所有人的利益。”
所以哪怕家里死了人,这些人都隐忍不发,不是不想发,而是不能发。
四家大姓与这些人看似为主从,实则相互掣肘,甚至因为这些缘故,四家也没办法去吞并其他家,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犯了众怒。
要想打破这个局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以势不可挡的力量直接摧毁,再来重建,而且这股力量必须是外来的。
说到这里,两人不禁对了一个眼色,看来都是想到同一处了。
“如果照这么说,你说的这些倒还真有可能发生?”
薄春山摸着下巴,倒吸了口凉气。
过了会儿他才又道:“如今说这些都尚早,还是等明天跟顾晨碰面后,看能不能寻到机会多打探些消息再说。”
……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
这纂风镇别看白天看着挺热闹的,一到天黑以后,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行走。
两人用罢饭,就洗漱睡下了。
是夜,顾玉汝突然喊道:“薄春山,你就会欺负我……”
她双目紧闭,嘴里喃喃着,声音也不大,只有睡在近处的人才能听见。
薄春山睁眼看向她,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摸了摸她嫩嫩的小脸,才道:“心里藏着秘密,还说我欺负你?顾玉汝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起了。
用过早饭后,薄春山带着顾玉汝说要去访亲。为了装像一点,他们还专门托客栈伙计帮忙买了些可以送礼的东西。
两人离开客栈后,客栈老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喃喃道:“难道还真是访亲问友?”
一路行着,这两人似乎并不着急。
时不时路过某个铺子,两人还要进去看一看,让外人来看都是那戴着帏帽的女子要进去的,那男的倒挺不耐烦,无奈家有河东狮,敢怒不敢言,只能跟从。
这让一路跟在后面的人,几次都想骂娘,但都忍下了。
“你说我哥怎么还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顾玉汝小声道。
薄春山做了个眼神,示意后面有人跟着,装作给她整理帏帽,才低声道:“要不你再找一家进去看看?”
顾玉汝微微点下头,正想扯着薄春山衣袖,与他指不远处的一个店铺,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从一家客栈里走了出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两人低声说着话,似乎在商量什么。
“大哥!”
这估计顾玉汝这辈子用过最大的声音。
叫了后,她便忙拉着薄春山过去了。
三人做了一番‘好意外、好惊喜、好久不见’的戏码,顾晨也爽快,当即就领着两人转身进了客栈。
这夫妻二人也爽快,亲友都不访了,就跟人家走。
跟在后面的人脸色难看至极,难看归难看,单该禀报的还是得去禀。
就在客栈掌柜和伙计的眼皮子底下,三人在大堂里找了个地方叙话。自然是叙旧,譬如怎么会来这里,好久不见,家里最近如何之类等等。
说到兴起,薄春山道:“既然这么巧碰见大哥,我这就去我们住的客栈把东西收拾收拾,来和大哥同住。”
然后他便走了。
回到之前住的那家客栈,听说他们要换地方,客栈老板诧异得不行。
又听说是见到亲戚,如今要搬去与人同住,也不知这老板收没收到消息,反正他表现得极为不舍,只差说你就住这,房钱我都不要了,还给你管吃。
可这些话他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薄春山潇洒而去。
这时,客栈老板也收到消息说,这官差碰到的亲戚身份不单纯。
得了,看来还得走一趟祖宅!
位于纂风镇东南方有一片湖,这湖不大,方圆也不过两三亩。
可若是知道这湖水是不辞辛苦,从镇外十几里的地方引水入城,又入到这里来,就知这地方之所以能形成耗费的物资人力巨大。
湖上有舟,有亭,有楼台水榭。
清风拂过,烟波浩渺。
只可惜这般美景外人看不见,外人也不知纂风镇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这里和整个纂风镇的气质太不相符合,让人恍然觉得这不是一个贫穷的临海小镇,而是到了富甲天下的扬州,又或是六朝古都应天。
“这长兴商行是一直和苗家合作?”
说话的人,是个大约有四十多岁,脸颊和身形都极为消瘦的中年人。他面孔白皙,长眉深目,气质倒是儒雅得很,不像是个生意人,反倒像个儒生。
“是,家主。”
“这是苗家也坐不住了?”
来人犹豫了下,道:“那苗家的当家是个病痨鬼,这些年多少次要死,都没死成。如今苗家全靠个寡妇撑着,若不是后面还有几个族老可怜他们,估计这苗家早就不存在了。我倒不觉得这是苗家耍得什么阴谋诡计,可能真是巧合,也可能是苗家想借着上次严、姚两姓相争,从中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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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