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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锅,将那口大铜锅放到一边,听楼下发号施令的鼓手猛地一击,龙舟赛开始了。
随着被撞开的红绳,百姓们爆发出了一阵兴高采烈的喝彩声,各自挥舞着手里的彩带呼喊助威。
香梨也在竹楼上激动不已,拉着姜韶颜嚷嚷道:“小姐,快看呢!龙舟赛开始了,加油!加油……加油,咦?”
初使的一阵兴高采烈的“喝彩”“加油”声之后,加油喝彩的声音渐渐开始小了下来。
即便没有如百姓那般就挤在河道两边旁观,近距离的看到那龙舟前行的状态,可站在竹楼上旁观的香梨也品出了几分不对味儿来,忍不住皱眉道:“这宝陵的龙舟手是不是没吃饱饭啊!”
一个个都是软绵绵的,浑身无力。瞧着那慢吞吞的样子,哪有龙舟赛上百舸争流的情形,就似是……似是在河里散步似的。
这般绵软无力的龙舟手倒是衬的那当先一条头系红带的吉祥号上年纪大的龙舟手反而多了几分生气。
“切,真没劲!”香梨扁了扁嘴,趴在竹楼上看着那缓缓在河道里“散步”的龙舟,打了个哈欠。
对此,下头百姓的反应除了同香梨一般的“没劲”之外,还有……
“我上我也行!”有脾气急躁的百姓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不说你上了,给猴子一把果子,猴子都能上!”有百姓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而后伸手指向河道边观景竹楼里一二层的乡绅道,嘲讽道,“是没给人吃饱饭吧!瞧着自己倒是吃的脑满肥肠的样子!”
这好不容易盼来的龙舟赛叫他们搅得这般没意思,这些人自己倒是有意思的很,个个吃的肚子圆滚滚的,不但吃的饱,还吃饱了撑着到处惹事。
“就是!听说那胡老爷的狗追着人家小童咬,结果被人家小童的父亲拿铁锹打死了,胡老爷便派人去将人家父亲的一条腿给打断了,还真真是人命不如狗呢!”
“还有王老爷的爱姬瞧上了人家胭脂铺的胭脂,拿了人家胭脂叫人家上门来取,结果胭脂铺的老板一上门却被抓起来说胭脂有毒,反骗了胭脂铺好大一笔钱财,为此还沾沾自喜到处与人说呢!”
“那周老爷也不是什么好的,抢了老张头家两个订了亲的漂亮闺女,毁了人清白,逼的老张头两个闺女自尽了呢!”
……
姜韶颜抓了一把桌上的干果一边吃一边看:这宝陵城的龙舟赛没什么意思,不过别的还真有意思的很。
被叫到三楼来的宝陵县令吴有才战战兢兢,听着官兵复述着从百姓口中听来的话。
“大……大人。”吴有才磕磕巴巴的解释着,“事情发生时下官还未来宝陵……”
“你若是当时已经来宝陵了,此时就不是在三层同我二人观龙舟而是在县衙大牢里等候发落了。”身着官袍的林少卿神情肃然。
果真有几分少年卿相的味道了,姜韶颜看的兴头不减:这可比什么龙舟赛好看多了。
“姜四小姐。”季崇言拿起一壶煮好的乳茶,扫了眼一旁的林彦。
再这样下去,风头可都叫林彦抢光了。
正事自然要紧,可姜四小姐此时的目光都落在林彦身上了,季崇言想了想,忽地开口道:“近日宝陵城中猪肉价几何?”
正看得高兴,冷不防耳边来了一句这样的问话,忠实的猪肉拥沓姜韶颜立时脱口而出:“肥瘦相间的三钱六两一斤,瘦的贵一些,约莫要四钱,肥的便宜一些,三钱二两左右。”
“那牛肉价几何?”一旁的季崇言在乳茶中舀了一勺酪浆,推到了姜韶颜面前。
姜韶颜随口道了声谢,拿起加了酪浆的乳茶,轻啜了一口,被乳茶的香味激的眯了眯眼,她开口道:“贵数倍不止,百姓吃不起牛肉的。”
光明庵的静慈师太就好吃食,尤爱肉食,可庵对面的黄老爷卤牛肉铺子的卤牛肉连静慈师太都没吃过。
“牛肉自比猪肉贵些,可贵到如此离谱的还是闻所未闻,据说二十年前的黄老爷卤牛肉铺子的价钱尚且没有这么贵的,这其中可少不了几位爱吃牛肉的老爷们在背后作推。”季崇言开口看向吴有才,“吴大人,你不愿作为的话自有人愿意的。”
这话里头要摘了吴大人顶上乌纱帽的意思昭然若揭。吴有才脸色立时变得惨白,也顾不得还有姜韶颜等外人在场,“噗通”一下便跪了下来,磕了好几个头之后才道:“世子,不是属下不作为,实是城中那些恶徒凶狠……”
“借口便免了。”季崇言闻言却是面色不改,他淡淡道,“何为父母官?爱民如子方才为父母官。吴有才,若你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还能这般缩着脑袋如鹌鹑一般么?”
一席话说的振聋发聩。
便是一旁的香梨、小午、白管事等人都有些激动。
姜韶颜脸色微妙:这位季世子……这般正义么?当然,她这话倒不是觉得季世子不是好人,而是她总觉得,似这等在人前慷慨陈词这种事有些不适合季崇言来做。
吴有才被说的双唇颤了颤,似是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前一刻还在审问吴有才,下一刻便被抢了主审的位子。
林彦心头十分复杂。
他同季崇言多年的交情了,以往都是他正面主审摆证据对付嫌犯,崇言则在一旁时不时开口补刀子。
一个正面敲打,一个侧面补刀,配合多年,可谓天衣无缝了。
眼下这个多年侧面补刀的却突然开始正面敲打了,老实说……崇言那张脸实在不像个一脸正气的主审官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林彦看向一旁的姜韶颜。
姜四小姐在这里,崇言果然便变得不似以往的崇言了。
留意了一番一旁姜韶颜的反应,季崇言沉默了片刻,忽道:“这些乡绅欺男霸女,如此横行乡里,听闻起家是在二十年前?”
吴有才想到库房里那些寥寥几笔带过的卷宗忙不迭地点头,道:“当是战乱时借着拦截当地商船暗地里做了匪寇,所以才有所谓的水神作乱一说……”
他吴有才或许不算顶聪明,可叫季世子和林少卿敲打到这个地步,若是还不明白这两位是为了什么,他可以寻块豆腐撞死了。
难怪这两位要办龙舟赛了,原来到底还是为了二十年前的事。
“方家只牵涉到了其中一件沉船案吗?”顿了顿,季崇言再次开口了,不忘提醒吴有才,“我是说藏在你衙门库房里的真实记载,而不是那些民间传闻。”
便因为这个吴有才是这两年才来的县令,与当年的事情应当关系不大,且此人又胆小,他和林彦才会诈他叫他说出真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