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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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木柱旁,一道白影跃过了门槛,躲过了守门人视线成功进了侧厅。

    豆蔻躲在木柱后面,小心探头往里看去,目露焦急之色。

    而那道小身影极灵巧的躲过重重障碍,从桌底的缝隙中穿越。诸人或沉浸在台上的戏曲,或闭目养神,无人发现场内竟多了一个小东西。

    沈青梧专注于台上的表演,忽的感觉脚上有重物,转而又轻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瞥向脚下。

    红木地面反射着莹莹地光,一撮毛团子翻身倒躺在地面上,露出光洁的肚皮,还不时滚来滚去,玩得好不开心。

    沈青梧打量了周围,见无人看向着边,不禁长舒一口气。她不知团子是如何躲过诸多人的视线混进来的,如今这般状况,最好还是不要让旁人看见它的好。

    她伸食指向团子勾了勾,团子正抱着掉落在地上的干果玩得酣畅,哪里看得见她的指示。

    恰在这时,团子玩得没边,一下滚到季凌恒脚下去了,沈青梧心一下提了起来。

    团子却未知晓主人的担忧,不嫌事大地往季凌恒裤脚边拱了拱。

    季凌恒微闭的眸子陡然睁开,他往地下一瞥,眉头微紧。将腿往旁边轻移过去,也不知团子怎么就和季凌恒杠上了,他移过去一段距离,团子就滚一圈,将原本已拉开的距离又拉进了。

    沈青梧恨恨地瞧了眼无视她的团子,在季凌恒脸上渐有不耐神色前,忙作势凑到季凌恒背后,轻唤道:“季先生。”

    季凌恒微微侧头,那露在黑色西装外的衬衣白得发光,且因着光线的原因,沈青梧只能看看到对方挺直的鼻尖,脸上其他部位便是一片模糊。

    显然他因为沈青梧的靠近身体变得愈发僵硬了,脸上的表情亦凝固下来。

    沈青梧似是察觉了对方的不适,忙同他拉开一些距离后,才轻声道:“抱歉,我的猫惊扰你了。”

    “无事。”

    季凌恒咬字清晰干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且声音清冽,如夏日甘泉,沈青梧不觉对他颇增了些好感。

    早前,她便听说季凌恒素来不近女色,当时还不信,只以为他人前掩饰的好罢了。如今看来,这人真是性冷淡也说不定。

    这般想着,沈青梧往凳子前挪了挪,然后伸出脚尖勾了勾团子的下巴,团子四只肉嘟嘟的爪子攀住她的鞋面,小脑袋往他脚踝处拱了拱。

    她面容平静,似是专注于台上表演,实则全部的心思皆放在了脚上沉甸甸的重量。

    小心将脚往回收,沈青梧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了,可正当她脚要全部收回来之际,团子从她脚上跳将下去,又蹭回到季凌恒脚边去了。

    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心头也不觉来了火气。

    正要踢它几脚,让它别再作妖了。可却被团子灵敏地躲了过去,她没收住脚直踢到季凌恒身上去了。

    沈青梧脸一僵,快速将脚收了回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向看台。心中却恨不得剥了团子的皮。

    其实她只是作势踢的团子,脚上根本就没有力道,踢到季凌恒身上的时候,也只是轻轻擦了一下。

    季凌恒感觉到身体的触碰之后,低头只见一红色的鞋影快速闪没了踪影,而毛团子却抓着自己的尾巴懒洋洋地瘫在他脚边,笑意漫上眼角,却还未自觉。

    台上的戏曲将要接近尾声,正唱捻做打地兴起的三姨太却突然瘫倒在台上,这调子便戛然而止。

    因为中途出了这故障,沈伯庸面有不悦,招呼了立在一旁的管家,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管家便匆匆往后台去了。

    沈青梧趁着这番混乱,将团子快速地挪了回来,然后用裙摆将团子的身影遮住。

    这番动作过后,她才真正松可以一口气。等她抬头的时候,沈青桐却眼睛不眨冷笑地盯着她。

    沈青梧勾起嘴角,眼中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你能耐我何。’

    沈青桐手死死握住扶手,笑容愈发扭曲,不过被大夫人踢了一下桌凳,她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场合,瞪她一眼后,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笑得愈是灿烂。

    她摇头轻啧一声后,便轻移脑袋,一转头便收到了郭子奕戏谑地眼神。沈青梧一怔后回以轻笑,便低头不再有动作。

    因为少了戏曲节目的助兴,郭子奕将扔在桌上的白色手套重新套上,理了理身上的军装,看向旁边的季凌恒,眼中掠过精光,“季先生,这场戏唱得可还精彩,比起京都如何?”

    “精彩确实精彩,只是我对戏曲未曾有过深入了解,所以京都如何我并不知晓,若是你想知道,自去京都便知,无需我多言。”

    郭子奕笑容微顿,转而又大笑道:“沈先生,你或许不知,季先生的父亲可是京都内阁参知季怀民季大人,所以你真正的贵客不该是我,而是季先生才对。”

    沈伯庸原本虽知季凌恒不凡,但想当然的以为他比郭子奕要差上一些,毕竟他随郭子奕而来,且不似是主心骨的样子。却不知季凌恒身后的势力不比郭子奕差,甚至要超了郭子奕。

    郭家虽掌兵权,但威力到底只辐射南方这一小省份之间,若是出了省,去到外面也不那么够看了。

    但季家却不同,若是其他人沈伯庸还不一定知晓,但季家他确实知道的,季凌恒的祖父季昌宁不仅是前清的肱骨大臣,且还是一代大儒,为世人所尊敬,门生故吏更是便天下,在当时可谓盛极一时。

    即使后来清朝覆灭之后,季家大不如从前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季凌恒的父亲季怀民凭借超高的手段和以往的人脉迅速在新政.府立稳脚跟,并快速扩张自己的地位,使得季家渐有回到权利中心的势头。

    这时,沈伯庸看向季凌恒的眼神便又热了几分,不过他终归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可以算计郭子奕,因为他是个大老粗,只要他喜欢便可以不管门庭之别。

    但季家不同,季家以儒学治家,家风严谨,最是看中门第之别,哪怕季凌恒是家中的庶子,也觉不会同他们这些小门小户扯上关系。

    因着郭子奕的一番话,季凌恒眼神愈发冷淡,声音亦更清冷,“郭少帅,你这话有差,沈先生邀请的是你,贵客自然是你,说到底我是不请自来之人,沈先生不嫌弃我便是万幸,我又哪敢自称客人。”

    沈伯庸见势不对,连忙在中间充当和事佬道,“哪里,少帅和季先生都是我沈府的贵客,沈某愿以我最大的热忱招待二位。”

    其实季凌恒今日刚到的宜县,才见了郭子奕的面便被他硬生生拉到沈家来了,他因尚还有求于他所以并不愿意将两人的关系闹得太僵。

    沈青梧脚背被团子小爪子挠着,不觉有些痒,她憋着笑动了动双脚,用左脚去蹭团子,团子蹭地一下从她的裙摆底下冒出了一个小脑袋,乌溜溜地圆眼睛四处乱转。

    她还没反应之际,团子便一下溜了出去,在桌子底下乱窜竟到了沈青瑶那边去了。

    这身上的伤还未好完全,却一点不长教训。沈青梧太阳穴直跳,却也不得不时刻关注团子的动静。好在它窝在凳子底下还未引起沈青瑶的注意。

    可沈青桐时刻关注着沈青梧,她这边有什么动静,她如何能不知,只见她对沈青梧扯出一抹怪笑,沈青梧心里咯噔一声便知不好。

    在她还未想出应对措施之前,沈青桐便捂嘴惊呼道:“青瑶,你脚下是什么东西。”

    沈青瑶低头一看,同团子那双猫眼对上了,因事先未曾做好心里准备,所以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因为沈青瑶的这声惊叫将众人的视线引过来。

    沈伯庸皱眉呵斥道:“青瑶,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

    今天一天出了这么多状况,沈伯庸心里早就有气,沈青瑶此时是撞在沈父的枪.口之上了。

    沈青瑶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指着凳子下的团子道:“父亲,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有只野猫。”

    “青瑶,这怎么是野猫,你连青梧养的猫都不认识了吗?”沈青桐话语里似有稀罕。

    郭子奕靠在椅子上看热闹看得兴起,那双军靴轻点在地上,敲出有规律的声调。

    这沈家可比他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季凌恒表情亦没有多大地变化,只是看了几眼沈青梧。沈青梧不经意间同他视线对上,那双眼睛黑沉沉地,仿若黑洞一般要将人吸进去,她楞了一会变将眼睛瞥开了。

    接下来迎上的便是沈伯庸泠然视线,“父亲,确实是我的猫。”

    沈伯庸警告了她一眼,然后对旁边的佣人示意道:“将这个小畜生给我扔出去。”

    那人应喏上前,却被沈青梧阻止道:“等等,不敢让父亲心忧,我自会带它出去。”

    说罢沈青梧绕过沈青桐,在沈青瑶脚下将团子抱了出来,然后站在一旁欠身说:“父亲,少帅,季先生”,她又顿了下,继续道,“容我先行告退。”

    “沈先生,这戏也看完了,我便先走一步。”

    郭子奕道罢,沈伯庸才不去管沈青梧,极力挽留道:“少帅不吃完饭再走吗?”

    “不了,军中事物繁忙,不便多留”,他又转向季凌恒,“季先生走吗?”

    季凌恒扶平衣上的褶皱,站起身道:“自然。”

    表情仍旧不咸不淡。

    等郭子奕经过沈青梧旁边时,经历过战争洗练过的人气势格外迫人,他压低声音道:“沈小姐倒是性情中人。”

    沈青梧轻笑不多言,那双眸子在他气势压迫下竟没有丝毫退缩。

    军靴踏地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中,场上气氛有些凝重。

    团子瑟缩在她怀里,似是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沈青梧弹了弹它的小脑袋,等待接受审判。

    “沈青梧,你来我书房,其他人都散了吧!”

    不出所料,沈父果然将她单独叫了过去,无视沈青桐等人幸灾乐祸的笑容,她在沈伯庸先走后,径直向外走去。

    豆蔻一直贼头贼脑地守在外头,见沈青梧从里面出来了,忙叫唤了她几声。

    沈青梧将团子交给豆蔻后,跟着沈伯庸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