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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笙在孟衍怀里哭了一场, 算是冰释前嫌,不再抗拒搬回去跟孟衍同住。何况,他还有新的计划要执行。
庄笙本来就没在宿舍住几天,回国后也没添置什么东西——他宿舍里的东西, 完全无法跟孟宅里给他置办的比。所以,孟衍一车,便将他连人带行礼打包了回去。
两个人都不太会买东西, 孟家大姐大手一挥,便将孟宅里买给庄笙的一部分,打包送到了孟衍的住处。
对于那天晚上孟衍到底去了哪里,两人有志一同没有提起。而庄笙在孟衍走后偷偷做了什么事,他当然也不会告诉孟衍。
为了庆祝庄笙重新搬回来(or同居?), 当天晚上,孟衍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大餐。庄笙一眼扫过去,全是自己小时候爱吃的菜——嗯,现在长大了也爱吃。
看到庄笙取出一瓶葡萄酒打开, 孟衍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走, 挑了挑眉,语气委婉道:“笙笙,你不爱喝这个, 今天我们就不喝了吧。”
庄笙抱着酒瓶不放,抿了抿唇道:“要喝。”
孟衍眉头微蹙, 想要再次拒绝, 看到庄笙眼里隐约的期待, 到嘴的话就又咽了回来。
罢了,大不了倒杯子里让他尝几口,剩下的自己喝掉。
庄笙乖巧状坐在餐桌前,看孟衍拿了两个杯子出来,一个放到他面前把酒倒上。他放在座位下的手有些紧张地握住,微微冒汗。
虽然聊天记录被他删除了,但作为有着过目不忘记忆的人,庄笙把那些内容一字不落地全记在了脑海里。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心里非常紧张,只好借酒壮胆。
虽然酒量还是没有,但也不再是少时那种沾酒就倒的人了。
庄笙抬头偷偷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孟衍举杯,“来,笙笙,你毕业我没能去给你庆祝,今天一并给补上。学业上你已经取得很好的成绩,那就祝你事业有成,每天都能平安顺心,幸福快乐。”
呵,这种长辈对晚辈的祝酒词,说得还真是顺溜啊。
庄笙心中好似扎进一根刺,拔.出来连血带肉,不拔会在里面发脓溃烂。他面上保持淡淡笑容,举杯跟孟衍碰了下。
“嗯,虽然没有衍哥哥在身边督促鞭策,但我也还是记着爸爸的话,努力做一个有用的人。长大后能像衍哥哥一样,为社会做贡献。那祝衍哥哥身体健康,福寿绵长。”
庄笙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孟衍牙疼似的吸了口气,一下没看住,便叫庄笙将那杯酒喝到了个底朝天。但庄笙一副没事的样子,伸筷到盘子里夹菜,放到嘴里,眼睛顿时眯起来。
“呜,好吃,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孟衍注意力瞬间转移,脸上露出得意笑容,也伸手夹了一筷子菜。
“是吧,好吃吧,你走后我可是刻意练过——”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孟衍及时闭嘴,给庄笙夹菜扯开话题。
“既然已经决定回国发展,笙笙想过以后吗?”
庄笙正吃着菜,闻言抬头警惕地看他一眼,“什么以后?”
孟衍没有看庄笙脸上表情,他垂眸盯着杯子里的红酒,一边轻轻晃荡,一边略艰涩地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在国外时,有没有走得近的朋友?”顿了顿,解释了句,“异性朋友。”
庄笙眼眶瞬间红了,胸口起伏,盯着孟衍看。但孟衍似沉溺于研究红酒中,压根没抬头与他对视。
庄笙赌气的收回视线,恨恨地拿过旁边的酒瓶子给自己满上,一仰脖子豪爽地干了下去。末了用手背抹了下嘴巴,话不过脑子,气呼呼地说出口:
“当然有,不仅走得近,我们还曾经住在一起过,她对我非常好,我也非常喜欢她!”
孟衍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心头,想要将那个诱拐自己宝贝的人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然而不行,那是笙笙很看重的人,是他不在身边时,代替他的位置,照顾笙笙的人。
用强大的意志压下心头乱窜的怒气,忍得心肝痛,面上却还要强颜欢笑,作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来。
“嗯,笙笙有人照顾,我也就放心了。”孟衍没照镜子,不知道此时自己笑得有多难看,他下意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后尤觉得不够,便又倒了一杯,再次仰头喝光。
于是这晚所谓的庆祝宴,便在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一杯接一杯的苦酒中耗过去了。
**
等到庄笙稍稍恢复点意识,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四肢被牢牢禁锢住,脸也被按在某个怀里,有点呼吸不畅,他挣扎了起来。
“乖,笙笙,别闹。”孟衍迷迷糊糊摸到庄笙的头,安抚地揉了揉,便闭着眼睛继续睡。
或许是因为不舒服,孟衍的衬衣脱掉了,光裸着胸膛。庄笙身上的衣服还很完好,被孟衍牢牢抱在怀里,都没皱一下。庄笙挣动时,脸便贴在孟衍肌肉分明的胸膛摩擦,沉睡中的孟衍皱了皱眉,而庄笙,脸悄悄地红了。
他趴在孟衍身上不敢乱动,脑中闪过某个女人噼里啪啦打过来的文字。那细致深入的描述,简直让人如临其境,哪怕庄笙是个完全的小白,也能根据这傻瓜式指南一路操作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做还是不做?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欲望是其最本能的需求。要测验一个男人对你是亲情还是爱情,只要看他对你硬不硬得起来就知道。如果他能对着你硬,那什么兄弟情都是瞎几把扯淡;如果他无论如何对你硬不起来,那恭喜,你们之间确实是纯纯的亲友情——哪怕他单方面如此。”
“所以,不要怂,正面上啊亲。”
言犹在耳,字如当面。
庄笙被酒精熏染过的脑子,此刻晕晕沉沉,只剩那天的聊天记录。
“先抚摸,从胸口一路往下。再亲吻,不直接对嘴,可以从脖子吻起。吻的时候,最好用点力,轻轻吮吸——吮吸?”
庄笙像个认真听课作笔记小学生一样,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按照指示去做。念到这里,他迷茫地眨眨眼,不太确定这个动作要领是怎么操作的。
他趴在孟衍身上埋头苦干,本来喝了酒就有点热,现在感觉更热了,便动手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脱衣服时没有停下手中的“作业”,只腾出一只手来胡乱扯一通,“作业”做的相当认真。
庄笙在孟衍身上,又是摸又是动来动去的,嘴巴埋在脖子毫无章法乱啃一通——孟衍就算是个死的,也被他闹醒了,何况他只是稍微喝多了一点,有点醺然而已。
睡了这么一会儿,那一点醺醉也已经完全醒了。
睁眼便看到一个毛茸茸脑袋埋在自己胸前拱动,脖子处传来带着湿意的舔咬,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孟衍霎时间全身僵硬如雕像。
“笙、笙笙?”孟衍艰难地开口,手抚在青年头顶,似乎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撕开,又不敢用太大力。
“嗯?”庄笙从孟衍胸口抬起头,双眼迷蒙,里面含着润泽水意。他愣愣盯着孟衍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过去“吧唧”一口啃在他唇上。
“!”
孟衍五雷轰顶,完全僵住了。
庄笙全然不知孟衍此时的心情,他啃了那薄唇一口后似乎有些疑惑,于是又伸出舌头舔了下。然后望向已经石化了的孟衍,嘟起嘴有些委屈地控诉道:
“不一样。”
被庄笙眼里的水汽一激,已然石化的孟衍寸寸开裂,身体恢复自主能力,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敢乱动。
“什、什么不一样?”
庄笙歪着头想了想,但已经糊成一锅粥的脑子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他眨了好几下眼睛,眼里的委屈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这人会不知道,还要问自己呢?
现在的庄笙,跟个两岁的孩子差不多,无法逻辑清晰得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他又低下头,在孟衍锁骨舔了舔,抬起头抿抿唇,一副认真品尝的样子。在孟衍还没回过神来时,他又凑过去在他嘴巴上啃了一口,再次舔舔自己的唇,点头加重语气确认道:
“不一样。”
孟衍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庄笙这是把他当成什么点心来品尝,觉得胸膛的味道和嘴唇的味道不一样吗?
完全没想到喝醉了的笙笙会是这个样子,年龄退化到宛如稚童,让心底升腾起欲火的孟衍生出深深的罪恶感。他尽量压抑身体的反应,不敢乱动免得增加身体的摩擦而让那把火烧得更旺。
然而,这种摩擦是他想停就能停得了的吗?
庄笙已经忘了前面的事情,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有份作业没完成。加上身体的莫名热意让他感到不舒服,于是一边扒拉自己的衣服,一边趴在孟衍身上蹭蹭蹭。
孟衍:“……”
感觉自己快要憋到爆炸了。
庄笙动了动,忽然觉得某个地方有点硌,并且热得发烫。他停下动作,好奇地用大腿蹭了蹭,还要伸手去抓。身下的孟衍倒吸一口长气,捉住庄笙作乱的手,终于忍无可忍将他翻转过来压在自己身下——刻意避开某个尴尬部分。
“笙笙,不要再闹了,快点睡觉!”
如果庄笙此时是清醒的,就可以听出他的声音有多么克制低哑,里面涌动着仿佛随时会喷涌而出的滚烫岩浆。
以为自己被训斥了庄笙,黑亮的眼睛里霎时涌出点点泪光,充满信任和委屈地看着身上这个男人,脸因为醉酒而泛着淡淡绯红,抿着唇不说话。
——真是要命!
看着这样对自己一点不设防,毫无保留信任依赖的目光,孟衍此刻心中纵有再多躁动,也不得不强行压下去,又怎么舍得用哪怕稍微重点的语气对庄笙说话。
他将人轻轻一拢抱在怀里,轻拍着青年的背,声音软下来安抚道:
“好了,不是骂你,笙笙最乖了,闭上眼睛睡觉吧。”
孟衍一遍一遍拍抚怀里的人,搂着他轻轻摇晃,像小时候庄笙刚来孟家睡不着觉时一样,当时他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哄小小的庄笙入睡。
不知是折腾累了,还是熟悉的安抚方式让人心安。浓浓的睡意袭来,庄笙睁了睁眼,仿佛确认了下抱着自己的是谁,然后便安心地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了。
孟衍又抱着哄了好一会儿,确定庄笙是彻底睡熟不会再突然醒来,这才小心翼翼把他放下,仔细盖好被子。
——然后,他走进浴室冲了很长时间的一个冷水澡。
**
庄笙第二天醒来时头有些痛,他揉着额角坐起,记忆里关于昨晚最后的画面是孟衍把他抱去房间休息。
——糟糕,酒喝多断片了,那他的攻略计划肯定也夭折了。
庄笙握紧拳头,狠狠一击掌,扼腕极了。
唉,醉酒误事,酒精害人。
孟衍不知去了哪里,给他留纸条说早餐在锅里,让他端出来自己吃。
庄笙撇撇嘴,还为昨天孟衍说的话有点不高兴。他一边发泄似地吃着早餐,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如果这人真要自己娶妻生子,他就,他就——他就说自己有病,对着女人硬不起来!
不知想到什么,青年耳尖有点发烫,他赶紧低下头,认真快速解决早餐。
直到庄笙出门上班,孟衍还是没有回来,庄笙心里有些失望。
来到市局,其他人都状态正常,只见许解恹恹地缩在角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庄笙瞥过去一眼,脚步顿住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钟,觉得许解可能心情不好想自己待着,于是继续迈步来到自己座位坐下。
莫问东案还有一些后续,那天将莫问东与他怀里抱着的骨骸一起带回去检验,证实那确实是他的妹妹。从尸骨上看,没有什么明显外伤,所以很有可能是生病死的。
莫问东携带其妹,躲入山林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已不可知。倒是当年的莫家惨案,从今时今日情形可推测出一二。
庄笙扫过桌上铺陈的各种档案资料,打开一本空白文案,开始伏案疾写。
——嗯,每次结案后需要写报告,这种文字工作以前是市局刑侦队一些人轮流来做。现在庄笙这个博士生来了,于是史柯便将写报告的事扔给他,此举获得队里上下一致赞同。
刚写没两行,恍惚觉得面前多了团阴影,庄笙停笔抬头,乍看之下差点没把手中的钢笔直接扔过去。
——许解蹲坐在椅面,耷拉脑袋,眼神幽怨地望着他,像一朵长在角落发了霉并散发着黑气的小蘑菇。
这人什么时候飘过来的?
庄笙莫名其妙与他对视两秒,见许解只瞪着眼望他,也不说话,便收回视线准备继续手头的工作。
“小黑死了。”
身边的人突然冒出一句。一心二用的庄笙一边写报告,一边在大脑里搜索“许解”与“小黑”这两个关键字。没有符合条件的结果,于是大脑自动将许解这句话视为垃圾数据扔去回收站——通俗来讲,就是纯属发泄毫无意义的废话,一般不会要求听者有反馈。
根据经验之谈,庄笙于是心安理得地专注于手头报告。
半天没等到回应的许解不由瞪圆眼睛,怎么队里的老人不理自己算了,这个新人居然也这样无视自己!他气哼哼地跳下椅子,用手盖住庄笙的报告,等庄笙抬头不解望向他时,许解得意地昂了昂头。心想,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你想写?”
庄笙看他一阵,似乎明白过来许解用意,于是将报告往他身边推了推,还将笔递过去。
“……”许解触电般弹开,那模样仿佛庄笙递的不是一只钢笔,而是什么手.榴.弹。
“鬼才要写这个!”
平时只有谁要受处罚时会把报告丢给他写,再不然就抽签,谁抽到谁倒霉。他会有多想不开,自己主动站出来写这种死无数脑细胞也憋不出八百字的苦差事!
庄笙眉头微蹙,被他的举止搞糊涂了。许解看着庄笙一副“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要继续工作了”的正经表情,顿觉泄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鼓着脸一口气说完。
“小黑死了,它守在老大爷的坟墓前,不吃不喝两天,昨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庄笙眼睛微亮,终于将许解口中的名字对上号,他看向许解认真纠正道:“黑子。”
许解正兀自伤心着,听了庄笙的话茫然看过去,“什么?”
庄笙耐心解释,“那条土狗,它的名字叫作黑子。”
许解:“……”
——想找个人一起好好哀悼下都不行!
望着许解气呼呼来去如风的背影,庄笙眨眨眼,脑门上挂一个问号。
兀自思考一阵无果,庄笙继续埋头写报告。
莫问东一案,前后共从那片山林挖出二十七尸体,其中有七八具被扔在一处断崖。莫问东这些年来的活动区域在森林东南一带,为了保证居住地的安全,给与他幻想中妹妹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他会清除周边一切威胁。
那些无意中闯入他活动范围的人,若是孤身一人默默找路,大多会被当成怪物清理掉。
莫问东的母亲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莫问东在十几岁时也已经有所显现。家里有两名精神病患者,莫父的压力可想而知。他虽不会爆粗口动手,但冷暴力成为常态,更是曾数次想抛弃家庭离开,又因为各种原因回归。
小南南的出生可以说是个意外,但却是濒临破裂的莫家往好的一面发展的转机。莫母的病情有所缓解,而还未成年的莫问东,则非常努力地维持着家庭的完整。
意外发生在莫问东成年那天,近段时间三天两头不着家的莫父回来给儿子庆祝生日。或许是喝了点酒,莫父不小心说出自己在外面另外有了家庭,一个精神正常的温柔女人,一个即将出生的儿子。
莫母只会抹眼泪,请求莫父再住一晚,至少等今天儿子的生日过了再走。
于是当天晚上,莫问东在他们熟睡后用刀刺入头部杀死了两人。
至于之后莫问东是如何携带一名女婴逃至松县深山,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因时隔多年,已经无法查证。
“代尝丧失导致局面失控,患者陷入臆想中的世界,感知与现实世界隔离开来。幻想中的美满家庭,因为末日来临分崩离析,完美的父亲母亲形象,刻印在篡改过的记忆里。
“幻想与真实无法区分,痛苦的记忆被取代,现世的幸福无法凭空捏造,虚幻表象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哪怕被幻想所制,也亦然坚持着心底的善意,与幻想中的怪物作斗争,搭救扭曲理智分辨下的生者。
“——他是一名,行恶的极善之人。”
行文至末,散发清香的黑色墨水从笔尖流淌,画上一个标准句号。
此案终结。
没有家庭,一个人,孤独于世,瑟瑟发抖,无处取暖。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