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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
赵林的古文功底差,每每复习古文时都很痛苦,不过读老子的这句话时,他心里是有一些小得意的。
帮着自己做生意的那几个人,比谁都知道其中的利润,眼红眼热不知道有没有,但无一利外的对自己拿利润中的大头没一点意见。
朴实么?
不见得。只是眼界未开罢了。
姓资姓社的问题,从马克思提出社会主义以来就开始讨论,从来都是根高压线,谁也不敢去沾,更别提刚刚走出运动时代的这些人了。
估计在他们眼里,赵林是报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态度去做这些事的,自己有家有室,没必要触这霉头。
赚很多钱就是好事么?
不见得!
还是安安稳稳的好。能帮一把的同时多攒几分钱给孩子买颗糖吃就行,没有当出头鸟的必要。
赵林很清楚他们的心理活动,自己拿大头的意思就是:跟着我干没事,大头我都拿走了,出了事我顶!
这里不是那些划成开发区的南方城市,这里的人们几辈子都生活在这片黄土地上,安稳一词如同血液一般流淌在他们身体内部。
安贫乐道,根本不是要求好么!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生活状态。
所以说,虽然打算好了过一段时间就放手,让出更多利润来,但是赵林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尽量压榨的念头在。
而且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陈南雁退学了,明天的课你来讲。”班主任乔树林黑着个脸对赵林说道,手上的教案差点摔到他脸上。
赵林合上手上的古文翻译,捡起来老乔的教案问道“为什么啊,这马上就要考试了。”
虽然老汪百般努力,县里各界人士大力支持,但是这个小县城的底蕴太差,高考能够出成绩的,往往还是那些有家学底子的同学。对于这个事实,非得等到师资力量达到一定程底才行,等到大家的学习环境都差不多的时候,个人努力才会体现出它的最大价值。
从这一段时间的校园生活可以清楚的看出,这一界考生也就那么二十几个人有希望,而能够着京城名校的学生更是一只手数的过来。
陈南雁在老师们的心中排名,比赵林还要靠前。要不是怕耽误她复习,恨不得整个学校的数学课都让她来带。
以老汪的为人,这么一个好苗子怎么可能放她退学?赵林可是离校一年时间都没有退学成功!
“瞎问什么,干好你的活儿!”乔树林一脸不爽的说完就走。
赵林拿着教案一脸茫然。
初升高的时候,家里情况不好的基本上都刷了出去,因为上中专可以早点就业,而上高中的话不考上大学文凭是没什么大用的。
赵林从进校以来就几乎没和班里同学打过交道,只有这个陈南雁身系班长职责批评过他几句。对班里同学的背景了解还真不够多。
八卦这东西自古就有从未断绝。尽管赵林对这玩意儿向来敬而远之,但是陈南雁的情况还是很容易就打听了出来。
说起来陈南雁和赵林都是城郊乡的,而且都是南郊,虽然两家离的有点远,但还算是街坊。
陈南雁父母都没什么文化,但是脑子灵活胆子也不小。先前为了生儿子家里养了五个闺女,穷的都快吃不上饭了,陈南雁的初中生涯比赵林好不到哪里去,一样的一边上学一边赚钱养家。
只是天赋不同。
陈南雁放了学去纱厂做夜工,从十三岁开始一直做到上高中,不但成绩没有下降,还成为厂里的唯一个未成年的女性技术员,比赵林争气多了。
她爸妈除了在要儿子上面态度比较强硬,自尊心也强到爆。不但没有说什么“既然厂里干的好,就别去上学了”之类的话,还让自家闺女赚的钱自己攒起来,当嫁妆也好,当学费也好,都行。
老两口子没他们变异的女儿那种学什么会什么的开赋,为了能吃上饭真的是什么都干过。日子从上街卖东西不被抓去割尾巴,才开始变得好了起来。他俩人四处跑着去乡里收菜,然后卖到城里赚差价,一下子发了。陈南雁也得以上了高中,成了老汪的心头肉,县里女状元的最佳人选。
可惜前几天,他父母去乡里收菜的时候被抢了。父亲陈建国当场死亡,母亲齐红英昏迷不醒。除了陈南雁,家里三女一儿嗷嗷待哺。
长兄为父,老嫂比母。一个家是什么样,往往老大的榜样很重要。大的尽心,小的也会跟着学,大的爱小的,小的才会敬大的,这个家才会变得好起来,若各人顾各人像一盘散沙,这个家就瘫痪了。
老汪要是去跟她说“去考大学吧,家里政府会管着,不会让你弟弟妹妹吃苦。”陈南雁不甩他一巴掌就奇怪了。
就算是福利院给力,陈南雁边上大学边赚钱也能养几个兄妹,但是离家千万里,终究不是办法。
怪不得老汪会准了她的退学申请。
赵林仿佛看到退学时的自己。
坚定、无怨,但是人生充满遗憾。
顺风顺水的生活不用太久,惰性就会侵蚀灵魂。赵林一系列赚钱的事情干下来,不愁吃喝,还没有磕着也没有碰着,天天抱着书本窝在林建军那里好吃好喝,求安稳的心自然就占到上风。
不过这件事碰到他伤疤上了,疼的不行。必须做点什么。
“老汪跑哪去了?”赵林在校长室没找到老汪,只能去林建军那里打探消息。
林建军正在那数钱,头也不抬道“还能在哪,医院!”
合着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就赵林一个迟钝的。
“都知道了?”
“我还以为你不问呢。”林建军抬起头,生气道“你捣腾粉条赚多少钱,我心里有数,你要是心痛钱就别开口。”
怨气冲天啊。
赵林笑了笑道“哪能啊,我这不刚知道么,正想找老汪商量怎么处理不是。”
“替我送去,你也别出多了,按我的一半就行。要不被人发现了抓你个现行的投机倒把,老汪得骂死我了。”林建军考虑得还是挺多。
“不能,现在不抓这个了。”赵林接过钱解释了一句,不过林建军这种老运动员是不可能信的。
“小心点好。咱们学校就你们几个好苗子,再折一个,老汪真就活不成了。”林建军苦口婆心道。
赵林笑一笑道“我心里有数,要不咱们一起去医院?”
“不用,我看到老汪那样子难受。”林建军摆摆手拒绝道。
“老汪怎么了?”赵林诧异道。难道不是去探望陈南雁昏迷的母亲么?
“批那丫头的退学申请时吐血了,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好学生,你说他怎么抗得住?”林建军眼神晦暗地说道。
汪建国这老头,赵林心里暗叹了一声。
老汪病重住院,赵林出校门的时候门卫不但没拦他,还亲手拉开大门借他一辆自行车送他出去。高考前不得出校门的禁令,在这个时候就是个屁,要是赵林不想着出这个校门,门卫大叔才瞧不起他呢。
回到家里,母亲沈岚正陪着赵红阳看书,要不是赵红阳抬头的时候看到,赵林在门口笑眯眯的不知道还要看多久。见到赵林还不好意思的把自己媳妇推开,让赵林觉着挺有意思。
听赵林解释了之后,赵红阳脸色一变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医院看看去!”
赵林接过沈岚递过来的钱笑道“是得给你们多点私人空间。”
气得赵红阳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揍他。
“晚上回来吃饭!”沈岚追着逃出去的赵林喊道。
人民医院在城东北角,因为在主路上,柏油的马路很平整,赵林骑上车十分钟就到了。这年头也没汽车,自行车还是非常方便的。
和同学交流困难,不代表赵林的人际交往能力差。送赵红阳来医院检查了一次,他就和医生混熟了。很顺利就打听出老汪和陈南雁母亲齐红英的病房。
这事不好办,不然在县里手眼通天的老汪也不会郁闷的吐血。赵林一路上表情轻松,但是心里却一直都没打定主意。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别出校门么?”老汪精神还算不错,一见着赵林就骂道。
“看书看入迷了,来晚了。”赵林笑了笑,接着说道“陈南雁还在医院守着呢?”
老汪气势一下子没有了,低声道“在楼上,还没醒,伤在脑袋上八成保不住了。”
赵林沉默了一下,父母双亡比天塌也差不了多少了。
“林师傅让我带了点钱过来,你看该怎么用?”赵林从兜里掏出林建军的钱递过去问道。
“你脑子坏掉了,往我这送个屁啊,送楼上去!”老汪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两手不接钱,比划着要揪赵林的耳朵。
赵林自然不会让他揪到,往后退了一步赶紧解释道“您消消火,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老汪气急而笑道“呵呵,你还真长能耐了。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赵林不慌不忙地拉过来一把椅子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