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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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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肖折釉第一次主动向霍玄露出脆弱的样子寻求庇护,霍玄在微微惊讶之后,想她一定吓坏了。他责备自己顾虑不周,他早就习惯了各种危险和刺杀,可是肖折釉毕竟是个小姑娘,他应该让归弦时刻护

    着她。

    肖折釉低低啜泣了一会儿,就收了情绪,低着头从霍玄怀里退出去。肖折釉想往后退,却忘了脚踝被麻绳绑着,她“呀”了一声,身子朝后栽去。

    “当心。”霍玄高大的身形微动,抬手握住肖折釉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多谢将军……”肖折釉重新站稳,她的目光落在霍玄握着她手腕的手上,她轻轻扭了扭手腕,挣脱开。然后低着头,将裙子提高一些,露出脚腕上的绳子。她又向后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在屋脊上坐下,

    去解绳子。

    可是肖折釉解了又解,也没能把比她拇指还粗的绳索解开。

    一大片阴影罩下来,霍玄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捏住绳索系着死结的地方。

    肖折釉抬头,目光落在霍玄的眉宇之间。十二年过去,他眉宇之间的英气未减,又添了几分沉色深邃。

    “这样解。”

    当霍玄开口的时候,肖折釉才回过神来,她匆匆低着头,看向霍玄解绳索的手。霍玄的手很大,手指很长,好像每一处关节都蕴含着力量。

    霍玄故意将动作放慢,然后问:“看懂怎么解了吗?”

    肖折釉点了下头,再没抬眼去看霍玄。

    “罢了,你用不着学这个。以后没人能再把你绑起来。”霍玄站起来,朝肖折釉伸出手,“走吧,下山。”

    肖折釉犹豫了一瞬,才将手放在霍玄宽大的掌心里,拽着霍玄的手站起来。然后她收了手,转身往梯子的地方小步走去,走到屋顶边缘的时候,望着下面黑漆漆的一片,肖折釉有点胆怯,不敢下去了。

    她正犹豫着要先迈哪条腿的时候,腰间忽然一紧,紧接着就是一种熟悉的威压之势倾来。肖折釉脚尖悬空,她回头望了霍玄一眼,撞进他沉色墨眸,肖折釉匆匆收回视线,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夜色暗,这山路难走,注意脚下。”霍玄低着头看向肖折釉,叮嘱。

    “知道的。”肖折釉点点头,往前走去。

    大大小小的石子儿铺在地上,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肖折釉没走几步,身子就有些栽栽歪歪的。

    走在她左前方的霍玄忽然停下来,抬手挡在她身前,道:“抓着。”

    “麻烦将军了……”肖折釉攥住霍玄的衣袖,将他玄色的锦缎衣袖一角拢在掌心。他的衣袖上捻着金丝暗纹,细微的触觉落入肖折釉指尖。肖折釉跟着霍玄走到前头,青衣卫已经将整个沾桥山的土匪都绑了。袁兰五也被绳索捆绑着,她被迫跪在地上。她看见霍玄立刻破口大骂:“霍狗!我袁兰五今日杀不了你,就算是做鬼也要变成厉鬼为我爹

    报仇!”

    她拼命挣扎,想要朝霍玄冲过去。

    归刀拔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上可以浮现一层血痕。归刀冷冷地说:“再敢对我们将军不敬,让你尝尝剥皮剔骨的滋味!”

    袁兰五瞪了归刀一眼,虽然没有被归刀唬住,却还是收敛了点。

    肖折釉倒是觉得归刀说话的声音很特别,带着阴风的。

    “松一下。”霍玄偏过头,看向身侧的肖折釉。

    肖折釉怔了一下,才松开抓着霍玄衣袖的手。

    霍玄走到袁兰五面前,一手负于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是袁金龙的女儿?”

    “霍狗!休要提姑奶奶老子的名讳!”

    归刀眯起眼睛,有些压不住杀意。归弦从一侧走过来,一巴掌甩在袁兰五的脸上,她指着袁兰五的鼻子:“再口出恶言,割了你的舌头剁成肉泥喂你吃!”

    霍玄丝毫没有因为几句恶言变脸色,他略一沉吟,道:“归刀,送她去阳江州。”

    “我去?让归弦去更合适吧?”归刀有些惊讶地问。

    归弦也有些惊讶。毕竟,这些年归刀从未离开霍玄身边半步,归刀是霍玄身边的刀,也是霍玄身边的盾。虽然霍玄身边一直还有青衣卫相护,总觉得没有归刀更妥当些。

    霍玄不容置疑地点头,他又吩咐归弦处理这些沾桥山的土匪。霍玄倒是没有想要一窝灭了这群土匪,他留着这些土匪还有用处。他不用多说,归弦也明白他的意思。

    “喂!霍狗!你送我去阳江州干嘛!”袁兰五看霍玄要走,高声质问。

    霍玄带着肖折釉下山,充耳不闻。完全没有因为袁兰五的话停下来,更不想对她解释一句。归刀忍无可忍,撕了块破布塞进袁兰五的嘴里。扯着她的衣领,把她拽起来。归刀带着袁兰五上马,忍着杀意,无可奈何地说:“你老子没死。将军让我送你过去,我必领命。可是这一路你再不老实,我不

    保证把你送到你爹面前的时候还有没有舌头!”袁兰五震惊地回过头望着归刀。什么?她爹没死?她爹袁金龙在西边的阳江州招兵买马正要起义,不是已经被霍玄斩杀了吗?她爹怎么又没死?而且那个霍狗居然知道,还要把她送到她爹那里?袁兰五想

    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玄让属下牵来一匹马,对肖折釉说:“下山的路比之之前更为崎岖,上马。”

    肖折釉抿着唇看着眼前高大的壮马,心里有点抵触。毕竟刚刚她被袁兰五抓回来的时候被马颠了一路,那种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安心,我拉着它。”霍玄又开口。

    肖折釉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她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我没怕呢。”

    她走到马前,一手搭在马脖子上,一手提着裙子,将脚放进马镫。她微微用力一踩,另外一条腿还没跨上去,马儿反而向前走了两步。肖折釉踩在马镫里的脚滑了出来,险些站不稳。

    霍玄低笑了一声。

    肖折釉回过头,拧着眉心看着霍玄,带着点小不甘心地说:“将军不许笑话人,我能上去。”

    她重新将脚放进马镫,使劲儿抓着马缰,奋力抬起另外一条腿跨坐在马背上。肖折釉刚一坐在马背上,棕马前蹄抬起来,霍玄抬手在马脸上打了一巴掌,棕马才安分起来。

    肖折釉将从裙子里探出来的一小节脚踝藏在裙子,长长舒了口气,又有些小骄傲地看向霍玄。

    “是不错。”霍玄笑着点头。他将手搭在马背上,拽着马缰,拉马前行。

    “回去以后让归弦在你身边伺候着,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让归弦寸步不离地跟着你。”霍玄说。

    “多谢将军。”肖折釉望着霍玄的背影。

    霍玄没说话。

    夜里的风有点凉,许是因为肖折釉之前在屋顶被那只耗子吓了一身冷汗的缘故,经夜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捂着嘴小声打了个喷嚏。

    霍玄搭在马背上的手收回去,他解下身上黑色外袍递给肖折釉。

    “多谢将军……”肖折釉将霍玄的袍子披在身上。宽大的黑袍将她整个人都裹住,连脚尖儿都没有露出来。

    霍玄施于人的威压之感,让他周身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冷意。可是肖折釉穿着他的衣服只觉得一种炙热的暖意。她慢慢攥紧衣摆。

    “这是你今晚第四次跟我道谢。”霍玄没有回头,“不必如此。”

    肖折釉恍然,她忽然想到她刚被霍玄接到明定城霍府的时候,他也曾几次说过类似的话。肖折釉抿着唇,说:“知道了。”

    霍玄“嗯”了一声。

    下了沾桥山往驿馆去的路上,肖折釉忽然开口:“将军,您的衣袍破了。”

    霍玄回过头看了一眼,看见肖折釉攥着的衣摆处有一道小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破了。

    “回去了,折釉帮将军缝上吧。”肖折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霍玄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穿缝补过的衣裳。

    她急忙接了句:“以前女红先生总说我的针线活针脚不够密实,正好想拿将军的衣裳练练手。不过……估计等折釉缝完以后反倒是毁了这衣裳。”

    霍玄已经收回了视线,随意道:“你针线活很好。”

    “很好。”霍玄又重复了一遍,似想起肖折釉给他做的那些衣裳,他这次的语气里多了些认真来。

    肖折釉的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来,她慢慢将霍玄衣摆划破的地方攥进掌心里。

    黑夜仿若无尽头,在这一条长长的路上,前方只有霍玄高大的身影。肖折釉的目光落在霍玄的背上,仿佛前路里,也就只有霍玄的身影装进了她的眼。

    十二年前的他,十二年后的他。隔了十二年,肖折釉还记得当初自己初嫁时的憧憬。当年她不过十五岁,怎么可能不憧憬嫁给他以后的日子。当年她难产忍受撕裂般疼痛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反反复复喊他的名字。即使她嘴硬没有喊出

    来,却已在心里盼他归来一万次。

    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啊。

    即使那个时候他对于她而言是陌生的,他也是她在父皇、母后、幼弟、皇祖母相继离世后唯一的亲人。

    棕马忽然颠簸了一下,肖折釉身子一滑,急急抓住马缰。

    “怎么哭了?”霍玄拉稳马,惊讶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肖折釉。

    “没、没事……”肖折釉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她低着头,匆忙去擦眼泪。

    霍玄翻身上马,坐在肖折釉身后,双臂环过肖折釉娇小的身子,把她圈在怀里,握住马缰。

    “脸色也不好,我们快些回去。”霍玄让马跑起来,他又拍了一下肖折釉的肩,安慰:“别怕,我在这里,摔不下去。”

    马儿狂奔起来,身后吹来的风带来霍玄墨色的发,风将霍玄的发吹拂在肖折釉的脸颊、耳尖儿,有点痒。肖折釉偏着头,任由霍玄的发吹拂在她的脸上。

    她还记得,还记得他俯下身来,他的发落在她的发里,交融纠缠,分不清彼此。

    这么多年了,又经历过轮回转世的她,若想忘怎么会忘不掉?可是她记得每一个细节,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还有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

    肖折釉闭上眼睛,也说不清是在努力忘记那些情景,还是将短短的相处又回忆了一遍。在浮梨宫满地尸体里逐步走向她的他,成亲那两日每一个相处的细节。她记忆里的霍玄又多了起来,多了今世的他。褪去当年英气的他,他的眉宇他的沉眸,他捻着衣角的动作,他举着茶盏浅酌时的沉静,他执笔作画时的随意,他厉色施令时的威严,他负手前行时的背影,

    他轻笑时低沉的声音。

    他将白玉扳指系在她胸前时,手背划过她耳尖儿的温度,她记得。

    他牵着她的手掌上粗粝的疤痕触觉,她记得。

    他为她剥虾时指尖的动作,她记得。

    他对她说“大可不必如此”时的眼神,她记得。

    前世即将嫁给他的时候,肖折釉以为天长日久,总会喜欢上他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份喜欢迟了两辈子。

    转世后再遇,肖折釉才知道霍玄心里一直喜欢一个人。当年他娶她也是不太情愿的吧?她前世的那些憧憬也不过是单方面的。细微而可笑。

    肖折釉低下头,藏起眼里淡淡的一丝难过。

    即将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候,回到了驿馆。霍玄下马,朝肖折釉伸手,说:“来。”肖折釉抬着头,冲着他浅浅地笑起来。所有情绪全部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