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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微往左看去,陆衍的呼吸就在她的脸侧。
带着他身上浓郁的甘冽气息。
言喻总是对气味很敏感,所以陆衍的气息在她这儿也是不一样的,夹着烟草,还有淡淡的古龙香。
她只觉得嗓子眼有些干涩,笑了笑,就转过了头,脸上的热度却一直没散下去,即便转过了头,还是能感受到陆衍的灼灼目光。
陆衍原本是开玩笑的,现在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透过细碎的发间,能看到她莹润白皙的肌肤,还有很细很细的绒毛。
周围的人看了过来,二世祖笑道:“陆少,能不黏腻了吗?我去,还让不让我们这群单身狗活了?”
他说的是单身狗,怀里却搂了一个漂亮纤细的小姑娘,小姑娘妆容精致,不满地锤了下二世祖的胸口,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们的确不是谁的女朋友,今天是江少的女伴,明天就可以是王少的朋友。
言喻目光淡淡地略过那群女孩子,没再说什么。
傅峥和他的太太很快就回来了,他远远地就看到了陆衍和言喻,眉头微挑:“阿衍。”
陆衍也勾了勾唇,漆黑的眼里有光:“阿峥,还有嫂子。”
傅峥的太太一直安静地跟在了傅峥的身后,她留着一头漆黑的短发,眼睛明亮,鼻子小巧,皮肤很白,不怎么说话,就算是陆衍和季慕阳跟她打招呼,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傅峥对太太也是极尽了温柔。
他轮廓的线条柔软,坐在了沙发里,骨节分明的大手攥着他太太的手,低声询问:“还好吗?”
傅峥太太点了点头,窝在了傅峥的怀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四处看了看,透着天真的纯洁和温柔,她对上了言喻的视线。
言喻笑了笑:“你好,我叫言喻。”
傅峥太太仍旧没有说话,抿着唇,但是唇角扬出了漂亮的令人心动的弧度,她眨了眨眼睛,对着言喻小幅度地招了招手。
言喻也笑,眉眼弯弯。
傅峥俊脸温柔,眼神几乎能溢出水来,他声线柔和,语气宠溺地对着言喻道:“抱歉,我太太不会说话,但是她很喜欢你。”
言喻说:“我也是。”
大概是没看过两个女孩子这么对话,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这是两个活宝啊。”
过了一会,陆衍站起来,说:“我们也去射击。”
他说完,带着言喻去了射击场里,两人分别去换衣服,陆衍是男人,换衣服的速度比较快,等言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抱着手臂斜斜地靠在了门框上,长腿支在地上,投射出了浅浅的阴影。
陆衍抬眸,那一双墨色的眼睛淡淡地看着言喻,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他手里的枪口原本就对着言喻的方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作势要扣动扳机。
清脆的“啪嗒”一声。
言喻琥珀色的瞳仁就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以及陆衍冷硬的轮廓线条,她心跳快了几秒,提在了嗓子眼,就一瞬,然后缓缓地放松。
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陆衍似乎真的想对她开枪。
陆衍的想法也并不难猜。
男人英俊多金,家世优渥,一路都很顺利,学生时代顺风顺水,成年后,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家族的荫蔽,接手了家族的产业,甚至身边也有一个听话的未婚妻,这样的男人早已经习惯于掌控一切。
却偏偏闯出了一个言喻。
她身上带了许多的谜,她是一个聪明的甚至算得上心机很深的女人,她善于攻防,又善于经营。陆衍原本不想理会这样的女人,现在却发现,他不得不花费大量的心思在她的身上。
半年多前,她掌握着他的命,她身上的骨髓是他能活下去唯一最快的希望;而现在,她进入了他的公司,她在一步一步经营着让自己成为他事业上的助手;甚至就在昨天,她信誓旦旦地引爆了一个炸弹。
她说——小星星是他的女儿。
陆衍的薄唇上噙着冷漠的弧度,眼底浮冰沉了下去,带着冬日凛冽的寒气,他想,言喻这个女人实在太麻烦了。
如果能这样解决,该多简单。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
他冷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枪,率先转过了身:“走吧。”
言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跟在了陆衍的旁边。
陆衍眸色深冷:“你刚刚就不怕,我真的开枪。”
“不会。”言喻现在才发现她刚刚攥着的掌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湿漉漉的一片,在这样的夏天,冷风吹过,却带着寒气。
言喻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转念,就想明白了,更何况,她昨天才提出那样的要求,也就是说,她想追陆衍。
虽然“追”这个字,听起来有些好笑。
言喻眉眼淡然,眉眼间笑意绵长,她笑,唇畔的弧度恰到好处:“你舍不得。”
陆衍低头看她,冷清的眉头微微一蹙:“真有自信。”他冷冷地嗤笑,像是在笑话言喻的不自量力,他淡漠道:“你的确自信了不少,但别太过自负。”
这一对夫妻之间的较量,也是一场拉锯战,更像是两人的手上不得不各自拽着一段弹簧的头,谁也无法先放手,但谁也不敢紧紧攥着。
两人都害怕受伤,都在一次一次地试探。
陆衍许久没有来玩射击了,枪法有些生疏,但他的气场强大又冷静,站立在那儿,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练顺手了,连着好几发都是十环。
言喻望过去,看到陆衍叫她过去,她走了过去,陆衍的睫毛动了动,淡淡道:“你也来试试。”
言喻还真的没有玩过射击,但陆衍也不像是要主动教她的样子,言喻的红唇张了张,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没放下身段,让他帮忙,而是自己先玩。
陆衍就站在了不远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言喻,他仰头,灌了一口水下去,喝完了才发现,他拿错了瓶子,这是言喻的瓶子。
他拧了拧眉,看也不看地扔进了垃圾桶里,五官凌厉,眉目冷寒得让人难以直视。
言喻研究了下射机枪,脑海里缓慢地回放了一下陆衍方才的动作,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学着陆衍的动作,双腿微微张开,枪支举到了前方。
季慕阳从旁边走了过来,站在了陆衍的旁边,他手上也拿着一把枪,漫不经心地玩转着,目光幽幽地看着言喻,嗤笑:“阿衍,你不打算过去教教她?以前你可是手把手教过夏夏的。”
陆衍漆黑的眼眸冷淡,抿着的薄唇没有什么弧度,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言喻怎么能跟夏夏比。
季慕阳表情也很冷淡,声音慵懒地表示赞同:“也是,言喻这种心机深的女孩,肯定无法和夏夏比。”
这句话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赞美。
却让陆衍回头瞥了他一眼。
季慕阳继续道:“还没找到夏夏的踪迹么?阿衍,是你真的找不到?还是你不想找?我总觉得,你不太用心。”
这一句话是一道明晃晃的利剑,直直刺向了陆衍的心脏。
陆衍绷紧了下颔,握着手枪的手,缓缓地用力,攥紧,手背有些青筋起伏。
语气却很冷淡:“阿阳,你想太多了。”
季慕阳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嗓音慵懒,又是不着调:“卧槽,哈哈哈瞧言喻那个样子,真是够蠢的,就这种女人还有那么多心机啊,真是难以想象。”
他全程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言喻,薄薄的唇畔勾勒了浅浅的笑意。
陆衍淡漠地看着季慕阳,他拧眉,只觉得季慕阳是不是对言喻太过注意了点?
过了一会,季慕阳拿着射击枪就朝言喻走了过去。
言喻上一秒,才射偏了,连靶子的边缘都没有擦到,下一秒,就听到季慕阳的笑声在她旁边响起。
季慕阳声音欠扁:“言喻,你技术也太烂了吧,三岁小孩都比你的好。”
言喻没有理他,微微抿着唇,神情专注地盯着那个靶子。
季慕阳就站在她的身边,她鼻子的弧度很恰好,不会过高,也不会过低,这大概是她整张脸上最完美的一处五官了。
他不经意地上下打量了下言喻,懒懒地勾了勾唇角。
言喻还真的变了不少。
从一开始在报纸上看到的肥胖弃妇模样,到现在的娇俏职场丽人,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个潜力股,只是需要时间的磨合。
季慕阳想了下许颖夏的样子。
言喻和许颖夏是两种类型,许颖夏就是一株菟丝花,离不开别人,她一辈子都需要别人的悉心呵护;而言喻不一样,她自己就可以活成一树木棉,坚韧、强大,但不代表,她会远远地拒绝人,不让人靠近,也不代表她不会依靠男人。
她这种女人,实在太有意思了,足够强大,也有懒得遮掩的不足。
就是在强大之中的不足,才勾得人心痒痒的。
但幸好,言喻是陆衍的女人,而他季慕阳最看不起,动兄弟女人的男人了。
言喻胸口浅浅地起伏了下,她抿住唇,白皙的手指扣住扳机,正准备再打一枪,她的手就被季慕阳握住了,季慕阳整个人从身后,环绕住了她,他的下颔似乎就搁在了她的脑袋上,声音从头顶洒落:“别动。”
带着低沉的磁性。
他的气息几乎包围住了言喻,言喻愣了愣,双手已经被季慕阳制住了,他手指微凉,掌心却有着热意,传达到了她的手背上。
“砰!”
一声,季慕阳扣动了扳机,他瞄准了靶心,那一枪毫无偏差地射中了,言喻的手里感受到了枪支的后劲,有些酥麻,她怔怔地看过去,才发现射中了。
言喻琥珀色的瞳仁闪过了惊喜。
虽然这一枪,其实是季慕阳打中的,但言喻还是转过了头,大笑了起来:“打中了哈哈哈哈。”
季慕阳瞥到她眼睛里的笑意,闪亮亮的,扯了扯唇角。
他在这个射击馆里,带了许多个女孩玩射击,有时候是玩情趣,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只是单纯地想教言喻。
他说:“好了,你等会也可以打中,你现在连边缘都没擦中呢。”季慕阳声音平缓,带了点玩世不恭,“你看,等会你就对准这个,心里压力不要太大,最重要的是给自己心理暗示——我就是一个神枪手,我天下第一,独一无二,我要是打不中,全天下就没有人能打中了。”
他前面的话听得还有些用处,后面的话,就像是在玩她了。
言喻皱了皱眉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季慕阳向来没有什么好语气:“你在开玩笑嘛?”
季慕阳忍俊不禁:“你终于发现了。”
“无聊。”
言喻挣脱了他的双手,自己研究。
季慕阳就盯着她看,时不时出声指导一下。
不远处,陆衍板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漠的视线落在了言喻和季慕阳的身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握着枪支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再一点点缓缓地松开,午后的阳光显得莫名刺眼,明晃晃的,陆衍冷冷地扯唇,转身就走,背影淡漠又寡淡。
*
言喻对于新事物跟小星星一样,会感到很好奇,所以她玩了好久的射击,才意犹未尽,这时候她才有空想起了陆衍,下意识地往后看去,没看到他的身影。
她也不管季慕阳了,把射击枪放下就往屋里走去。
陆衍正在打电话,他一脸表情平静,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他眯了眯眼,言喻安静地等了一会,季慕阳提议说:“吃烧烤吗?”
其余几人没什么意见。
言喻没有发表看法。
季慕阳扬了扬下巴:“你呢?”
言喻还没说话,陆衍已经挂断了电话,走了过来,淡声:“恐怕不行了,我们得回去了。”
季慕阳挑眉:“阿衍,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陆衍的眸色微深,他看了眼季慕阳:“小星星急着找妈妈。”
言喻本来就听陆衍的,所以自然而然地跟着陆衍回去了,她仍旧坐在了汽车的后座上,她头靠在了车窗上,问:“刚刚是林姨的电话吗?小星星想我了?”
陆衍没回答。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一条美食街,现在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出摊了,言喻忽然有些嘴馋,特别想吃那边的福鼎肉片。
老板是福建人,做出来的肉片特别有家乡的味道。
言喻透过车窗看到老板正在将红色的板凳摆了出来,热气腾腾,虽然看起来有些热,但还是不能阻挡她想吃美食的心。
她思忖了一会,抬眸对陆衍道:“你把我放在路边吧,我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我等会自己打车。”
言喻知道陆衍不会等她,干脆直接讲清楚。
陆衍眉间痕迹很深,他的黑眸似是夜空下的大海,平静,却深不可测,他问:“去买什么?”
言喻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刚刚路过的小巷方向:“我想去吃福鼎肉片。”
陆衍慢慢地降下了车速,他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踩下了刹车,淡淡道:“你去买吧,我等你。”
言喻还是眨巴了两下眼睛,她盯着陆衍的后脑勺,思忖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笑,主动邀请:“陆衍,你是不是也饿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言喻想,她和陆衍现在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差,准确来说,一直在慢慢地变好,陆衍忽冷忽热的,但也总好过之前如同深渊冰山一样的阴冷。
她对现在的状态已经挺满意的了。
这条小巷子不怎么干净,地上有一滩滩污渍,言喻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污渍,走了进去。
她回头看了眼陆衍,陆衍迈着大步,目光冷然地看着前方,似是没怎么注意脚下,但也没踩到污渍。
言喻弯了弯唇,慢下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陆衍的薄唇抿成了直线:“去哪里?”
“福鼎肉片,那个小摊子马上就到了,我也好久没吃了。”
继续走了一会,总算到了。
老板带着软软的南方口音打招呼:“来一份肉片?大份小份?”
言喻说:“两份大份。”
老板已经忙活开了,陆衍还没坐下之前,言喻扯了一张卫生纸,说:“等一下。”她弯下了腰,夹在耳后的头发垂下,微微低头,认真细致地擦着桌子。
擦完了桌子之后,她又拿了纸,擦了擦陆衍的凳子,仰头,眼睫毛很长,眼尾含笑,琥珀色的瞳仁映着陆衍冷漠的线条:“你坐吧,已经擦干净啦。”
其实她知道,怎么可能擦得干净。
不过陆衍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
他身上的衣服和他周身的气质,一看就和这附近格格不入,言喻也是个大美女,俊男美女,频频吸引着周围人的眼光。
小摊子的人慢慢变多了,越来越拥挤,言喻和陆衍原本坐得很开,也不得不靠近地坐了。
言喻的右手边就是陆衍。
老板先给言喻和陆衍上了福鼎肉片,两碗肉片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水雾淼淼,不断有热气冒出,言喻眉眼弯弯,神情有些慵懒染笑。
她把陆衍的那份推到了陆衍的面前,说:“筷子和勺子我都擦干净了,试试吧。”
陆衍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能看出他的不自在,他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或许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城市里还有这样的角落,周围人闹哄哄的,喝啤酒的、吹牛的、撸串的,上演着民生百态。
他拧眉:“算了,我不吃了,言喻你快点吃吧。”
言喻哄着他:“真的挺好吃的,你就试试吧,老板很干净的。”
陆衍背脊挺直,看着下一秒就会站起来,大概已经到了他的忍耐极限了,他绷紧了脸色。
言喻看了下碗里漂浮着的绿色葱花,灵光一闪,她声音细细弱弱,散在风里,带着笑意:“噢,你不喜欢吃葱花对不对?我帮你再叫一份吧。”
“不用。”陆衍真不想吃了。
言喻眼珠一转,拉住了陆衍:“我帮你挑出来吧。”她的语气像极了哄着孩子的妈妈,格外的耐心。
雾气腾腾。
她叫老板拿了新碟子,白皙的手上攥着筷子,一点点挑出了漂浮着的葱花,她微微抿着唇,透过白色的热气,陆衍可以看到她小巧的鼻尖上冒出了晶莹的汗珠。
陆衍微微眯起了眼。
人的情绪真是很难掌控的一样的东西,他现在也摸不清,此时此刻他胸膛里的情绪是什么了。
言喻抬起眼皮,卖乖地对他笑了笑:“好了,你快吃吧,我已经把葱挑干净了。”
陆衍垂眸,眸色冷寂地看了那一碗肉片许久。
最终还是吃了。
热汤下腹,他胸口微热。
最后走的时候,还是言喻付的钱,陆衍把钱包落在了车上,他身无分文,言喻正好有零钱,她递给老板。
言喻对着陆衍笑道:“不客气,我包.养你。”
陆衍似有若无地瞥了言喻一眼,眼眸深邃,唇畔笑意未明,似冷又凉。
这一条小巷很长,也不长。
两人慢慢地走了出去。
在一片热闹喧嚣之中,他们彼此的身影却格外清晰。
*
回到了公寓中,小星星正被林姨抱着看电视呢,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可是耳朵又灵敏的很,一听到门开的声音,立马转过了头。
圆溜溜黑漆漆的瞳孔里清晰地倒影出了陆衍和言喻的身影。
她裂开嘴笑了,高兴地拍着小手,要言喻抱抱。
言喻弯着眼睛,抱起了她,小星星身上的奶香味一下就扑了她的鼻息,小星星还没洗澡,言喻为了安抚这个小家伙,就去帮她放洗澡水,而陆衍则抱起了小星星。
他的手法仍旧生疏,但已经在尽力改善了。
林姨在一旁指导,很欣慰:“陆先生,你要这样抱着,小星星才会舒服呢,你别乱动呢。”
林姨看了看陆衍,又看了看小星星,说:“小星星长得很像爸爸呢,真是俊俏的小姑娘,性格也好,乖巧得很,我一个人带都绰绰有余。”
陆衍漆黑的眼眸对上了怀中的小星星,在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他抿了抿唇,许久,微微一笑。
似乎是有那么点像。
他眼角的笑意,和唇畔的弧度晕染在了一起。
小星星很乖地坐在陆衍的怀中,她的小手攥着陆衍的的衬衫,吐着小泡泡。
林姨鼓励她:“小星星,吻一下爸爸吧?会不会呢?下午婶婶教过你呢。”
小星星眨眨眼,好半晌,然后嘟起嘴巴,凑了过去,在陆衍的侧脸上,“吧唧”一声,落了吻。
陆衍眉间的冷冽一瞬间就消散了,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如同水花一样,泛开。
然而,喜悦不过一瞬。
他就感觉裤裆湿了一片,温温热热的,陆衍清俊的眉头拧着,他黑眸沉了沉,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一般。
往怀中看去。
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傻乎乎的,不知道在瞎高兴什么。
陆衍把她抱高了些,这才发现——小家伙在他身上撒尿了。
小星星笑得甜甜的,眼睛是可爱的小月牙,笑起来还有小梨涡,怎么能让人生气?
陆衍觉得无力,他嗤笑了下,火气还未生起,就已经熄灭了。
“哎哟。”林姨一惊,“刚刚忘记提醒先生了,小星星要洗澡了,我会把她纸尿裤先脱掉,也省得她一直戴,小屁屁不舒服呢。”她也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有些慌乱,就怕主人家怪罪:“我来抱小星星,先生你快去换吧,我也给小星星换。”
陆衍抿着唇,他脸色不是很好,刚要进浴室,拐个弯,却没想到躲避不及,撞上了端着温水要给小星星洗屁屁的言喻。
那一盆水被陆衍微微抬起的手臂掀了下,全然地泼到了他的身上,整件衬衫都湿透了,温水顺着衣服,兜裤子淋了下去。
这下陆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没有湿了的。
言喻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怔住了,她眨了眨眼睛,对上了陆衍漆黑如深潭的眸子,紧绷着的下颔,这才反应了过来。
她把陆衍给泼了。
言喻放下了盆,手里拿着的毛巾就要给陆衍擦,也是乱了章法,她半蹲着,就对着他的小腹,白皙的手就在他的腰腹处游移着。
女人力道轻,动作温柔。
微微垂着头,显得柔顺。
从陆衍的角度看下去,这个举动实在太暧昧了,他腹部微微一绷,有些不自在,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薄唇微动,声音微哑,带了故意而为的冷意:“好了,言喻,起来。”
他倒是没往后退。
只是言喻清醒了下,脸有些热,眼睛看到了陆衍裤子里的一团,别开眼,她连忙收了手,站起来,抿紧了红唇:“哦。”
陆衍面无表情地绕过了她,走进浴室,把门甩了上去。
言喻视线乱飘,过了会,还是忍不住扯起了笑,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拉大,林姨见陆衍进去了,这才敢走过来。
刚刚那小夫妻闹得,她一个老人家都觉得害臊。
林姨说:“小星星这个小坏蛋,刚刚尿在了先生的裤子上了呢,你倒好,一盆水浇了个透彻,这下完蛋了。”
言喻眉眼染笑,两颊嫣红,顾盼生辉。
林姨给小星星换好了裤子,这才连忙去收拾地上的那一大摊子水。
浴室里,陆衍眸色幽黑,深冷,英俊的脸孔线条流畅,他低头瞥了眼裤裆,扯了扯唇。
讽刺的想,还真的是母女俩。
*
言喻和小星星吻别了,就去上班,陆衍今天似乎有事情,反正没等言喻,言喻只能自己去搭地铁和公交。
她在地铁上挤来挤去,摇摇晃晃,想着,她真的得去考个新驾照了,更何况,陆衍不缺这些钱,她又何必矫情不舍得花他的钱?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她还没瘦身前,只怕肥肉都要被挤掉好多。
她的人生还真的是圆满。
有过营养不良,还有过肥胖难行。
她盯着地铁门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笑了笑,加油工作,人生还会更加精彩,她瘦身,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变漂亮,为了变得瞩目。
她费尽了心机,也不过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KTV里闹的那些事情,言喻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笑得恬静又礼貌,打着招呼进去:“早上好。”
直到遇到了林繁,她看到言喻,就翻了个白眼。
言喻笑意冷淡,为了不失风度,只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抿了抿唇,眼神深了深,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林繁肯定和许颖夏有关系,真是哪里都绕不过的许颖夏。
言喻无端的,心里空缺了一角,冷风呼啸,有些难过。
陆氏集团很大,旗下的业务也各门各类,来往的客户也多,每天都有不少的文件积压着,还有大量的合同需要审核,除了完成现有的工作量,言喻作为一个小新人,还得配合法务组的前辈整理过往的卷宗,甚至偶尔也得跑腿,去法院提交材料,因为侵权的事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就算不一定都会起诉,至少要向对方表示出陆氏集团冷硬的态度,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言喻疲惫的时候就调侃地想,怎么不说是为了展现法务是集团必须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呢?
下了班,言喻回到家里,还得复习司考,真的没有多少时间陪着小星星,她倒是愿意抱着小星星,就是人家小家伙不肯,已经和陆衍玩成了一团。
陆衍作为一个总裁,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看起来那么清闲,每天都准时下班,回到这个公寓,开始陪着小星星。
偶尔,言喻透过没有关紧的房门,看到他们俩的身影,就会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陆衍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他对小星星好,完全是因为他认为,小星星真的很有可能是他的孩子,但他到现在都还没逼问言喻,小星星是怎么来的……
言喻心里有些不安。
但她压下了那些不安,继续复习。
门外,陆衍瞥了眼小星星的脸,她正坐着,嘴巴里塞着奶嘴,手里正在晃着小波浪鼓,嘴边有口水流下。
陆衍骨节分明的手上捏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旧照片。
上面的小孩和小星星很像很像。
一样的黑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长睫毛很翘,鼻尖小巧,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这是周韵发过来的陆衍的小时候照片。
她感慨:“阿衍啊,你真的以前不认识言喻吗?小星星怎么跟你这样像啊,如果不是我知道不是你的孩子,都要怀疑是不是你在外面偷生的呢……哎可能也是命运吧,她来到了我们家,又跟你这样像,我可以把她当做亲生的了……如果真的是我们陆家的孩子就好了……”
陆衍顿了顿,给周韵打了个电话过去。
周韵惊喜:“阿衍,这么晚怎么打电话了?是不是你也觉得小星星像啊?你和言喻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孩子!”
陆衍微微眯起眼眸:“我和小星星真的像?”
“对啊。”周韵有些抱怨,“如果夏夏在,说不定你们早结婚生孩子了……”她就是这样,时时刻刻忍不住想要抱怨,想着会不会更好。
周韵旁边传来了陆承国威严不满的声音:“好了,孩子的事情都过去了,如果不是言喻,阿衍现在还有命吗?你整天对她不满,有没有想过人家女孩子嫁进了你家里,是拿命来换的!真是不知足。”
周韵还是很听丈夫话的,她本来就是抱怨抱怨而已,也就不多说了。
陆承国接过电话,声音沉稳,带着教育:“阿衍,你和言喻也结婚这么久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情要有分寸,别整天跟着你妈瞎掺和,好了,我们睡了,你也快点睡吧。对了,小星星睡了吗?孩子可不能太晚睡,听说言喻还在备战司考,你作为丈夫,要多多关心妻子,等过段时间,也得让她劳逸结合,抽空回老宅,把小星星带回来。”
一通教育完,才挂断了电话。
陆衍烟瘾有些犯了,但他身体不好不能抽,更何况,小星星也在,更不会去抽了,他眯了眯眼,漆黑的眼底浮冰沉沉。
*
DNA出结果的那天,陆衍的心情说不上平静或是慌乱。
他去中心拿了,回到了车里,才准备打开那张薄薄的纸,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微颤,阳光透过窗户,投射了进来,在车里映了一个混沌的影子。
结论性的字眼,就只有那短短的一行。
陆衍却目光专注地看了许久。
他眉目清冷,手指缓缓地收紧,一点点用力,骨节慢慢泛起了苍白,透着力道。
放在架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有信息进来。
言喻给他发的,今天是周六,言喻就在公寓里陪着小星星,她笑意璀璨,小星星也笑着,两人不知道做了什么,闹了个大花脸。
陆衍没什么表情,刚想收起手机,又有一条消息进来了。
仍旧是言喻。
她说:“小星星说——你今天如果应酬的话,少喝点酒。”
陆衍菲薄的唇没有什么弧度,成了直线,绷得很紧。
小星星真的是他陆衍的孩子。
他们的DNA这样相似。
他曾经拿小星星羞辱过言喻的话都一清二楚。
他骂过她是野种,说过她没有父亲,说她父不详,甚至一点都不尊重还冷落小星星。
多么好笑,她原来真的是他的女儿,他骂过的所有话,都应在了他的身上。
一刹那,陆衍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刀,然后拔了出来,不停地流着血,空荡荡的窟窿。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记得,他认识言喻,甚至会跟言喻有过这样亲密的来往,陆衍的手指攥紧,手背上青筋起伏,眼底森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言喻怀上孩子的那些日子,他还在和夏夏交往,他怎么可能又跟言喻发生关系?
所以,小星星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段时间——言喻是不是说过,她那时候喜欢他?也就是她早就认识了他?
陆衍想让人去调查,好半晌,终究没让人去调查,他启动了车子,黑色的跑车像是离弦的箭,飞速地冲了出去,消失在了视野里。
融入车流之中。
陆衍胸口情绪积压,薄唇紧绷,眉间压抑,嗓子眼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进了公寓的电梯里,在电梯门的反光板上,看到了他深冷幽寂的神情。
手指攥紧,最终还是又走了出去,没坐电梯。
他这样,会吓到小星星的。
他骨节用力得泛白,怒火满腔,最终冷着一张脸,去商场买了好几个洋娃娃,还有别人说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站在公寓门口,尽量放松了神情,才走了进去。
言喻趴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两条白皙的腿轻轻地晃来晃去,白得晃眼。
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抬起眼皮,笑了笑:“你回来了?”
小星星也跟着看了过来。
一大一小,几乎能让所有男人都软下心。
但陆衍,只觉得怒意越发盛,他压了下去,嗓子有些哑,轻声道:“吃饭了吗?”
“吃了。”言喻挑眉,“你还没吃吗?要不要我给你下个面?”
“不用了。”陆衍有些烦躁。
言喻看到了他手里的玩具,有些惊喜:“你给小星星买的礼物?”
小星星黑漆漆的圆眼睛也盯着陆衍手里的东西,她喜欢看一切闪亮醒目的东西。
陆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坐在了沙发上,他抿着唇,黑眸浏览了下说明书,才拆开了玩具,然后检查了下有没有尖锐物体,这才给了小星星。
小星星高兴地拍着小手。
好不容易哄了小星星睡着了,陆衍压低了嗓音,脸色有些沉,眼神之间染上了几分厉色,他淡漠道:“言喻,跟我来书房。”
言喻眉心一跳,也猜到了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就被陆衍一把拽住了手,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很死,面孔的线条格外冷硬,甚至有些冷酷。
他低下头,眸色冷冷,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问:“言喻,告诉我,小星星怎么来的?”
言喻手指蜷曲了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想,到底要不要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