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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地窗帘摩擦着地板, 阳光趁虚而入, 摇曳在女孩白皙的肩膀。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肥皂水, 气味的来源, 是一条因为反复折腾而不得不重新更换的床单。
无疾而终的夜宵和不算节制的运动, 让宴旸被饥饿唤醒, 想吃放在茶几上的全麦面包。
单人床的被子又短又窄,程未露出半条长腿, 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取暖。睨一眼熟睡的他, 宴旸轻手轻脚地坐起来穿衣, 搭在腰间的手臂却下意识的将她拉回来。
重重落在他宽阔的胸膛,宴旸倒吸着凉气,大腿的酸痛就像刚刚跑完了八百米。看不惯程未安然熟睡的样子,她凑在他耳边,毫无预兆地提高音量:“快起床帮我拿面包!”
程未拼命的睁开眼睛,只一秒,就被瞌睡无情打败。在宴旸接连不断的恐吓下,他挠着头发爬下床, 不情不愿把面包扔给她。
也许是为了健康, 坚果和红枣味道不算甜。宴旸嚼着不满意的早餐, 踹了踹躺在床上挺尸的程未:“别睡了, 我们去楼下吃小笼包。”
“吵死我算了。”他眯着眼睛,左脸颊还印着红色的睡痕, “一顿早饭而已, 吃面包不就得了...”
话还没说完, 女孩幽冷的眼神让程未闭紧了嘴巴。
他识趣地坐起来,腹部的线条凝成几块奶白色的方糖,扫着桌上的银盒,程未发出友善的邀请:“要不要一起冲个晨澡?或者,你看我洗澡也成啊。”
宴旸拍了拍指尖的面包屑,坚决不上套:“不好意思,没这个习惯。”
“真不来?”程未用指腹揉着她长到腰线的卷发,“过了昨晚,你我之间还需要害羞什么。”
“一码归一码。”宴旸伸着懒腰,紧邦邦的文胸像两朵舒张的茉莉花,“浅尝辄止不等于姑息纵容,少年郎,你要学会节制。”
见她真的累了,程未踩着扔在地板上的牛仔裤,走进卫生间冲澡。
淋浴房冒了热气,程未打着沐浴露,任由花洒噼噼啪啪滴着水。磨砂门被人从外推开,他望着宴旸捞起一次性牙刷,面无表情地对着水池吐泡沫。
“你不是不来吗?”他好奇地问。
“我是不想来,但我更不想被罚钱。”宴旸掬起一捧温水洗脸,她转过头,双颊有些微红:“还有三十分钟就要退房了,迟到一分钟就要交十块钱。”
“三十分钟?”充足的水声戛然而止,他披着浴巾,把她抱在梳妆台上,“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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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后门有一家早餐店。此时接近中午,客人不多,老板坐在门前无所事事地看电视。
小盘的汤包被淋上诱人的花椒油,宴旸咬了咬,被辣的吸了一口南瓜粥。坐在对面的程未刚吃完一笼煎饺,他垂着眼睑,正在对付一颗很难剥壳的茶叶蛋。
删除手机上的扣费短信,宴旸用筷子狠狠戳着桌面:“说好的三十分钟,结果却变成了一个小时。程未,你是嫌我压岁钱太多,想帮我开销一下吗。”
程未一边拈着茶叶蛋的碎壳,一边抬头望她:“抱歉,是我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见他用筷子慢条斯理的分解鸡蛋,宴旸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好采取诡辩:“我的意思是,我们作为学生能节约还是要节约。比如我昨天开了两间单人房,你同我挤一间,那就相当于浪费了一百二十块钱。还有,宾馆的杜蕾斯多贵啊,大盒装要比超市贵十块钱。所以,你明白应该怎么做了吗?”
左腮被食物装的满满当当,程未嚼了嚼,很认真地说他知道了。
宴旸很怀疑地望着他:“那你说说看。”
“下次住宾馆,要先在超市买好避孕套再开大床房。”他眨了下眼,“啧啧,真没想到你这么主动。”
这人的脑袋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任何话题,都能被他曲解成不堪的方面。宴旸在桌下踢了踢他,没好气地说:“喂,你再不快点吃,没人带你去水族馆。”
知道她不经逗,程未囫囵喝了半碗鸡蛋汤,付钱拎包。
水族馆在卢川郊区,宴旸坐着双层公交,阳光和红漆车皮让人假想香港的观光巴士。当她说出这个荒谬的想法,程未点点头,深以为然。
等女孩被颠簸地昏昏沉沉靠在他肩膀上补眠,程未轻轻说,等我们毕业就去香港旅行吧。
她没有说话,却把这句话悄悄抄在心上,准备用做最新的日记扉页。
北方学生还没结束冗长的寒假,即使是在工作日,水族馆依旧人流如炽。巨大的屏障隔开鱼群和人类,程未触碰着玻璃,海水荡漾在他的侧脸,像一层层幽深的波纹。
湖蓝色总有令人心魂震撼的本领,宴旸把这一刻抓拍下来,用做手机壁纸。
当他们看完电力十足的水母,广播正在提示将要开始的节目。程未抬起手表,牵着宴旸去看海豚表演。
电梯里贴着宣传海报,宴旸指着圆眼睛的不明生物,吃吃的笑:“你长得好像它。”
“哦?”程未睨一眼她豆沙红的大衣,淡然反击,“我倒觉得,你长得像隔壁某圈养起来的生物。”
隔壁是什么鬼。
宴旸皱着眉,突然想起水族馆对面开了一家大型猪肉养殖场,她不依不饶地大喊:“你想试试满清十大酷刑么。”
程未笑望着被她掐住的手掌,这时,将要闭合的电梯门外有人大声嚷着‘等等’。他眼疾手快,用尚未‘残疾’的右手摁下打开键。
滚进来一个正在吃烤肠的小胖子,他大口喘着气,嘴唇上的油渍像涂了三倍唇膏。小胖子望着站在角落的两人,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哥哥,谢谢阿姨。”
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她傻在原地,只能听见电梯的提示音、小胖子兴高采烈地奔跑声,以及某人实在忍不住的笑意。
宴旸一马当先地走出电梯,转回头,狠狠瞪着笑得东倒西歪的他:“笑什么笑!”
“好好好,我不笑。”话虽如此,程未仍抑制不住唇角的弧度,明亮的眼睛像荔枝苏打水。
纪念品店摆放着三架哈哈镜,宴旸从自己这张即使放大依然完美无瑕的脸上,寻找不到任何衰老的痕迹。于是,她扯着身上的简约大衣,找到了事情的根源:“不是我的问题,是这件衣服太成熟了。”
程未复议:“嗯,绝对不是因为你长得老。”
求生欲原来是会退步的,宴旸拽住他的衣袖,哀怨又忧伤的说:“你不喜欢我了,你不爱我了,原来你是一个拔屌无情的人。”
面对这个‘男朋友职业生涯’都会遇到的大众问题,程未敲了敲宴旸的脑瓜,在她耳边轻轻说:“可能多拔拔就好了。”
和程未在一起久了,满世界都是装满黄色废品的垃圾车。咬一口他递到嘴边的关东煮,宴旸坐在观众台,准备用饲养员和小海豚洗洗眼睛。
海豚是有灵性的动物,它顶起红绿相间的皮球,随着饲养员的哨声在空中翻着漂亮的圈。不到一瞬,它光滑的身体再次落入水池,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掌声和口哨像卷起的海浪,等到观众席重归风平浪静,饲养员举起话筒说:“看见在座有很多夫妻和情侣,各个神仙眷侣,颜值一个比一个高。只是可怜了我们琪琪,身为大龄单身豚,找不到对象还要被强塞狗粮。所以我们琪琪想要沾沾喜气,选一对帅哥美女亲亲嘴巴、亲亲脸,新年也有桃花运。”
宴旸来了兴致,拽起程未的手臂就喊:“选我们选我们!”
饲养员选人是有私心的,一看情侣颜值二看热情程度,因为这样的人往往最有看点。他环视一圈,就数站起来嗷嗷叫的小姑娘,和坐在她身边捂住耳朵的男生长的最好看。
饲养员走上观众席,在距离小情侣不到三排的地方,被人轻拍了肩膀。饲养员回头,入眼处是位俊朗的中年男性,他穿着长到膝盖的藏青色大衣,剪裁简单却没人觉得失了昂贵。他右手边是位年纪相仿的女人,梅子色的唇,姜黄色的流苏围巾,这些色彩为她冷致的五官平添了暖意。
林嗈随意交叉着腿,目光像山峭裂开的深渊:“我们想和海豚互动,不知道可以还是不可以?”
这两个人看上去很不好搞,饲养员站直腰身,忙不迭地说:“当然可以,我本来想找的就是您二位呢。”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林嗈点点头,扶着杨桃的肩膀朝楼梯下走。不忘回头瞟一眼气到胃痛的宴旸,在双目对视的那刻,林嗈眨一下眼,指了指走在身前的杨桃。
“这大叔一把年纪了干嘛还对你抛媚眼!”程未挡住宴旸的视线,把矿泉水瓶攥得噼啪响,“老淫贼、老变态、老色鬼....”
宴旸缩在他身后,飘忽的声音像踩着一团空气:“他..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我妈。”
震惊之下程未忍不住吐了串脏话,骂完后,他愣愣问一句:“那我们是不是要开溜。”
“废话,你快掩护我撤退!”
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海豚表演馆,宴旸像完成了一场无声战争,歪在墙上喘气。她望着神色不太对的程未,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程未捂着肚子,把手中的饮料瓶重重摔进垃圾桶:“好像是喝凉水喝多了,想拉肚子。”
为什么节骨眼上总爱节外生枝,宴旸无奈地扶额:“你就在这蹲厕所吧,半个小时后水族馆后门见。”
“你去哪?”程未冲她奔跑的背影大喊。
她说:“你快去拉屎吧,我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程未在厕所里拉得昏天黑地,因为蹲的时间多长,提牛仔裤时小腿肚都是抖的。他扶着门把手,哎呦哎哟地走下台阶,想要洗手却不小心撞到了洗手液。
他和身边的人想要同时捡起,却又不约而同的撞到了外套。
只听啪一声,两盒银色装的计生用品落在地上,程未抬起头,看见林嗈气定神闲地说:“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