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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公子?”方世泽惊诧不已, 作势问道, “您不是去更衣了吗?”
周弘文正与王文玥行那敦伦之事, 身心舒畅, 兴致正浓,不料屋外突然传来争执之声且声音越发尖锐洪亮, 王文玥从□□中清醒过来, 仔细一听似有吴氏的说话声,顿时心下惶恐,连忙推拒身上的周弘文。
周弘文被饶了兴致, 心中不快,面色颇为不善, 闻听方世泽所问, 立马呵斥道, “本公子的事情岂是你能置喙的,还不快带着客人去园中赏景?都聚在这里算是什么事?”
方世泽见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留在这里挨骂, “是, 下官这就领客人去园中, 就不打搅少公子了。”
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恐怕至今未曾露面的王家大姑娘就是与少公子欢好的人, 不过晋亭先生与少公子均在场,大家不便互相议论, 只各自在心底嘀咕几句。
就在众人离开之际, 谁知站在门内的周弘文忽然说了一句, “还请先生留步,晚辈有要事和您相商。”
王永风一听这话当即脸黑如碳,本来还能在表面扯一块遮羞布,毕竟先前丫鬟也说了,说不定大小姐自行离开并没有留在含芳阁,外面的人被周弘文阻拦未能亲眼看到里面的女子是谁,大家也只能在私下里猜测。
虽说这块遮羞布透明的几近于无,可好歹总比没有强吧,如今周弘文的神来之笔,相当于直接明言,晋亭先生您别走,我和你家姑娘已经成就好事,老丈人,我们商量一下两家的婚事吧。
王永风脚步一顿,心头哽得生疼,“不必了,二公子若有什么事以后再议,今日老夫没有闲情逸致和您商谈事情。”
说完便直接带着家眷匆匆离去,连宴会也不参加了,被那么多人见到家里的丑事,还不知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呢,再强行留在园中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王永风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吴氏想要劝说却是无从开口,沉默片刻后吴氏问道,“老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文玥的事该怎么办,您还得拿个章程出来。”
王永风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吴氏不必多言,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靠在马车里静默良久。
“儿女都是债啊……唉!当年我怨父亲心软,继母对我下毒想要置我于死地,父亲竟然只把她关了半年的禁闭,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处事如此不公,就因为继母当时身怀有孕,因为她腹中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让我退让忍耐,那时我就在想,是不是即便我当真被毒死,父亲仍会无动于衷,反正他还有其他孩子,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根本没什么不同。”
吴氏静静聆听夫君的诉苦,当年之事全因张氏而起,然而张氏先后为王家诞下两个女儿,腹中还怀着胎,公公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心软放过了张氏,对于差点被害的嫡子也做了补偿。
然而当年夫君性子太倔,一意孤行,坚决要求惩治婆婆,与公公闹的不可开交,直到最后一气之下搬离汴京在临平定居,多年来始终难以释怀,心结难消,对于公公的示好也置之不理,这么些年,逢年过节除了往汴京那边送礼,全了表面的礼数,本人却是一次都没有回去。
王永风叹息道,“如今我方知当日父亲之艰难,若是父亲当真严惩继母,继母腹中的胎儿必会不保,芷蔓和芷菱有那么一个毒害继子的亲娘,也必会遭人非议,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会左右为难,心有不忍,实属人之常情。”
一路上王永风絮絮叨叨,吴氏不发一语,这时候王永风需要的是倾诉而不是安慰之言,吴氏是王永风的枕边人,自然知道自家夫君的愁苦。
王文珺不想去参加宴会便留在了家里,见爹娘二人这么早便回了家,又未看见长姐的身影,心中甚是奇怪。
“爹,娘,宴会这么早便结束了?长姐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王永风不愿让那些腌臜事情污了二女儿的眼,只道,“文玥那边你不必挂心,自然会有人将她送回来。”
王文珺听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更加不解其意了,刚想再问,就被吴氏阻止了。
“文珺,你先回房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若是不出所料,待会儿文玥就会回来,估计那位少公子也会一同登门,她可不想让自己的闺女见着那么个荒唐的人。
周弘文本以为已经和王文玥有了夫妻之实,王永风不认也得认,便想借着送王文玥回家的机会将两家的亲事定下来,谁知他在王家门口又一次碰了壁。
“少公子,有劳您送大小姐回家,我家老爷说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商议,累得您白跑一趟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周弘文心中憋闷,恨不得抽出腰间的鞭子将眼前阻拦他的人狠狠责罚一顿,可王家的大管家恭敬有礼,没有丝毫逾越之处,句句都是奉主人之令,不说其他,只看在未来老丈人的面子上他也得乖乖打道回府。
“文玥,既然岳父有令,那我明天再登门提亲,你放心,我必不会负你。”
王文玥刚刚行过敦伦,身体酸软十分不适,她心中忐忑,紧紧抓着周弘文的衣袖,“周郎,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过来。”周弘文握了握王文玥的手,随后转身离开。
“大小姐,”管家见王文玥盯着远去的马车怔怔出神,不由提醒道,“老爷和夫人已经等候你多时了,还是快些过去吧。”
王文玥心知今天这关难过,但木已成舟,她与少公子的私情被外人撞破,名声尽毁,如今后路均被斩断,唯有放手一搏。
王文玥深吸一口气,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正厅,她直视上首的王永风,眼神坚定,毫无躲闪,似有破釜沉舟之意。
“你,你竟然没有一丝悔意?”王永风既心痛又无奈,“文玥,你何时成了这副样子?”
“我只是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没做什么错事,何必要有悔意?”王文玥孤注一掷,反正她已经是少公子的人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今天之事实属意外,不过我与少公子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我和他迟早是要在一起的。”
“文玥,你到现在还在执迷不悟吗?周弘文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王永风对一旁候命的管家说道,“把采苓带上来。”
屋内除了王永风夫妇以及王文玥,唯有管家一人在场,他是王永风的心腹,嘴巴向来严谨,此时听到主人吩咐,立马去偏厅将被绑起来的采苓带了过来。
王永风恨不得立马将这欺上瞒下的丫鬟当场处死,但为了让文玥知道真相,便留下了采苓的性命,“你把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采苓心知只有老实的把事情交代清楚才能活命,此时哪敢阳奉阴违,“少公子约大小姐在含芳阁见面,后来奴婢离开了一会儿,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了少公子身边的丫鬟画槿,她说大小姐腹痛不止,还说少公子为了避嫌已经主动离去,让奴婢通知主母请大夫过来给大小姐看病,奴婢担心大小姐的安危,这才惊动了主母。”
王永风一刻都不想再看见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他厌烦的摆了摆手,管家见状连忙捂住采苓的嘴,不顾其挣扎将她拖了下去。
“文玥,为父先不追究你与少公子私会一事,只说今天这事,从头至尾都透着不对劲,明明你没有腹痛,为什么周弘文身边的丫鬟要谎称你生病,还故意引诱我们撞破你与他的私情?”
见王文玥面上半信半疑,王永风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大女儿,“没有周弘文的吩咐,画槿区区一个下人,怎敢谎称你身体不适,又怎么会恰恰让人撞破你与周弘文的事情?”
“不!不可能,”王文玥矢口反驳,坚决不信王永风的说法,“少公子与我是真心相爱,他不可能害我。”
“周弘文志大才疏,三番五次上门实行拉拢之事,被我多次拒之门外,他故意引诱你毁你名声,为的就是将王家收归麾下,若他真心护你爱你,就不应该与你……”
接下来的话王永风实在难以启齿,女儿家的清誉极为重要,周弘文为了一己之私,先斩后奏与文玥行了周公之礼,这是在逼迫自己将女儿许配给他,此种行径实在无耻至极。
而且他若真为文玥着想,今天就不该故意当众出言,说有“要事”相商,明明方世泽已经听命带着众人离去,周弘文偏偏要将自己留下,就差直接以“岳父”二字称呼自己了。
“文玥,周弘文不是良配,他是在利用你,你还不醒悟吗?”
王文玥神色淡然,她当然知道与少公子的“两情相悦”掺杂着利益,但少公子是她最好的选择,不仅待她温柔体贴,又能让她摆脱吴氏的控制,不跟着少公子,难不成去嫁给吴氏精心为她挑选的人吗?
“父亲未免对少公子存有偏见,今天这事也不一定就是少公子的设计,惊动他人并且将外人引到含芳阁的人是采苓而不是画槿,采苓是娘为我特意挑选的丫鬟,她故意为之也不知是奉谁的命令,至于先前采苓说是画槿骗了她,谁知这是不是她胡扯的借口呢。”
这话就差直接说今天这出捉奸的戏码全是吴氏谋划的了。
王永风还真没想到事到如今,大女儿不仅执迷不悟,还将脏水泼到把她抚养长大的吴氏身上,他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女儿被鬼怪附了身,不然,只一天的功夫,怎么似是换了一个人呢?
王文玥笃定的看着吴氏,似是看透了一切真相,“娘,您是在记恨上一次我在慈光寺陷害文珺之事,所以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我也尝受名誉尽毁的下场,是吗?”
吴氏回视王文玥,一句辩解之言也没有,反正无论她说什么文玥都不会信她,既然文玥已经在心里给她定了罪,她又何必白费口舌去解释。
“怎么,娘无话可说了?”王文玥见吴氏不发一言,越发确定今天的事情是吴氏所为。
吴氏嗤笑一声,并不搭理王文玥,只对一旁的王永风说道,“老爷,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累了,你们父女俩有什么知心话就自己去说吧,我先下去歇息了。”
心寒是因为还在乎母女之情,如今吴氏只当王文玥是陌生人,或许当初她就不应该抚养王文玥,那么小小的一个婴孩,牙牙学语,蹒跚学走,第一次唤她娘亲,还会将心爱的玩具与糕点同她分享,开心了会朝着她大笑,受委屈了会躲进她的怀抱撒娇寻求安慰。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越走越远,直到现在,这段母女情分彻底断绝,或许在文玥的心中还恨着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与文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王文玥看着吴氏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慌了一下,似乎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但一想到是吴氏害了自己的亲母,她的心里唯剩浓浓的恨意与这么些年认贼为母的耻辱。
王永风见吴氏撒手不管,他只能将这事彻底接手,文玥的话实在太过伤人,再深的情份也经不起这么耗的。
“文玥,你可知周弘文已有正室夫人,你若嫁过去只能当妾,一辈子居于人下,所生子女均是庶出,这一点你可有仔细考虑过?”
“我知道少公子有正室夫人,”王文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虽说世家女不为妾,但她所嫁之人是皇室子弟,怎能与一般人等同看待。
“少公子对我有情,加上爹爹文人之首的威望,我足以和正室平起平坐,若是爹爹愿意帮我,以后少公子的正妻之位说不定就是我的。”
王永风闻言紧锁眉头,惊疑不定,“你说什么?要我帮你?”
王文玥野心勃勃,此刻她终于撕下面具将心思暴露无遗,“爹爹,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难道不愿帮我吗?只要有您在,少公子怎么也不敢怠慢于我,我自然也不惧那个未曾谋面的正室夫人了,说不定还能取而代之。”
王永风头一次生出心凉之感,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女儿,他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