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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作诗根本毫无意义, 既不能经世治国,又不能换取粮食财物, 晚辈实在不懂,为何科举还要考作诗。”
王永风一边捞起汤中的大骨,一边让人往汤里加肉片,大勺搅动,香气弥漫, 馋的还在树上吹冷风的苏锦楼口水直流。
“先生, 我还没用朝食,可以先让我下来填饱肚子后再思考如何作诗吗?”
王永风慢悠悠的搅汤,不急不缓, 动作一派悠然, “你不是说作诗毫无意义吗?如今你不作诗就没法吃饭, 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到底能不能成诗。”
苏锦楼心累,心酸,心塞, 有心想下树, 偷偷往树下一瞧, 正对上小白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苏锦楼那个悔啊!早知道就不满嘴跑火车惹怒这只藏獒了, 如今不仅挂在树上思考人生, 还要忍饥挨饿眼睁睁的看着先生在一旁吃肉喝汤。
这香味, 馋死人了!
“咕噜噜~~咕噜噜~~”
腹中鼓声作响,一阵微风吹过,感觉屁股那边好像还有点凉。
坏了!不会是刚才被小白追上来时,把裤子给咬破了吧……
王永风行事随性,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因循守旧,墨守成规,他并不怎么讲究食桌上的那些规矩,以往经常置身于市井之中,于大街小巷间品尝美食。
此刻他让下人于院中置一口大锅,在众人面前吃肉喝汤,不似书生,更像是江湖豪侠,那姿态,那架势,吃的是津津有味,口齿留津,让别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苏锦楼被勾起腹中馋虫,口中不断分泌出口水,他眼巴巴的看着先生一点一点的吃完碗中的肉片,心中抓肝挠肺,急的直挠树皮,当他看见连树下的小白都有一根大骨啃时,眼珠子立马绿了。
“先生,你不能厚此薄彼啊,好歹给我留一根骨头啊。”
王永风,“……”苏锦楼这小子是被饿得脑袋发昏,神智不清,以至于把他自个儿当狗了吧。
即便是一根骨头,王永风也无情的驳回了苏锦楼的请求,“不作诗,连一口汤都不给你留。”
苏锦楼饿急了,冲动之下,顾不上小白的凶悍,刺溜一声下了树,想趁着小白啃骨头的间隙逃之夭夭,结果人家小白看似在专心致志的啃骨头,实则耳听八方,仍在尽忠职守的死盯着苏锦楼呢。
就在苏锦楼快要滑到地面之际,只见小白一声狂吼,对着苏锦楼的屁股就是一嘴。
“刺啦~~”
苏锦楼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并用又一次爬上了大树,再看看底下的小白,嘴里正叼着一块不规则的布片。
王永风看着在阳光的照射下,苏锦楼那两片显得尤为白皙的屁股瓣,第一反应就是,嘿!原来这小子只是脸看起来比较黑,身上还是挺白的嘛。
不对!现在是考虑这个小子白不白的时侯吗?
“来人,去院门口守着,别让女眷误闯了进来。”吩咐完小厮,王永风对着树上颇为狼狈的苏锦楼说道,“苏生,你有五天的假期,老夫闲来无事,有的是时间和你耗着,什么时候作出一首诗来,什么时候你就可以下来了,我不着急,你慢慢想吧。”
苏锦楼可怜兮兮,满眼含泪,他天生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此时为了不光着屁股继续忍饥挨饿的挂树上,他绞尽脑汁,使劲回想先生先前所说的作诗要点。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抠抠索索删删减减的得出一首诗来,“碧波如会意,云澹水溶夕,日现蛟龙影,出鞘宝刀鸣。”
苏锦楼想了半晌作出个这么一首四不像的诗来,原以为只要作出一首诗便能过关了,谁知王永风来了一句。
“何意?此诗所作为何?”
这是在问这首诗的中心思想了,苏锦楼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般转折,他哪知道说的什么,这诗完全是他为了应付差事胡诌出来的。
苏锦楼弱弱的问道,“先生,您不是说只要我成诗一首便能下来用饭的吗?再说,您又没定主题,只让我凭空想象,我根本无从下手啊。”
“无从下手?”王永风从善如流的说道,“没关系,现在定下主题也不迟,正好明天就是中秋,你就以中秋佳节为题,赋诗一首吧。”
苏锦楼生无可恋脸,“……”
一提到中秋,他就想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可这貌似是词吧,而且他除了这一句,只记得末尾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中间有啥内容,他完全忘记了。
另外,虽说这首词的主人姓苏,他自个儿也姓苏,但此苏不同于彼苏,人家那是能作出千古绝唱佳作的真才子,他呢?打油诗都作不出来。
唉!同人不同命,他有愧于这个姓氏。
王永风见苏锦楼还有空发呆,觉得这小子精力还挺旺盛,便对着小白吩咐道,“继续盯着这小子,这小子滑溜的很,别让他逮着机会给溜了。”
“嗷嗷~~”小白很人性化的回叫了两声,仿佛在承诺着什么,随即蹲坐在树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苏锦楼,铁了心的不给对方半点机会逃跑。
王永风一步三迈,神色悠然的回到了书房,刚进门就见自家二闺女一脸急切的迎了过来。
“爹爹,您看是否先让苏公子从树上下来?他一连两顿没吃,腹中饥饿,哪有精力作诗?不如先让他填饱肚子,再细细思索诗作?”
“唉,闺女大了心就向着外人喽!”王永风一咏三叹,满脸颓色,尽显老父亲的心酸与无奈。
王文珺闻言脸颊一红,双手无意识的捏着袖子,尽显小女儿之态,“爹爹!您,您尽是胡说,什么外人内人的?我可听不懂。”
“咦?难道不是吗?”王永风故作疑惑,问道,“我家闺女做点心的手艺堪称一绝,以前我一个月貌似只能吃到四五次,自从苏生来了,我天天都能吃到宝贝闺女亲手做的点心,苏生总说是拖了我的福,殊不知是我沾了他的光,你说,我需不需要对苏生说实话呢?”
王文珺双颊红的似滴出血来,本就绝色艳丽的面容更加动人,“爹,你若是和苏公子胡说,我,我就再也不给你做点心了,还要告诉娘,说你前几天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一把古扇,就藏在书房左边的柜子里。”
“唉?你怎么知道我买了古扇?”王永风急眼了,“你可千万别和你娘说这事啊,她若是知道我背着她藏私房钱,还把钱花在买扇子上,她肯定得和我闹。”
“哼!”王文珺微微抬头,嘴巴微撅,眼中尽是得意之色,“你不与苏公子胡言乱语,我就帮您保守买扇子的小秘密,否则……哼哼!”
虽未明言,但只这“哼哼”二字就能听出未尽的威胁之意。
王永风气急,以前最是孝顺,还能帮他打掩护的二闺女去哪儿了?怎么只遇到苏锦楼那个小兔崽子,二闺女陡然就变了?
“闺女啊,你悄悄告诉爹,”王永风左瞧右看,小声低语,八卦气息十足,俨然破坏了严父的形象,“你是不是对苏锦楼那小子有好感啊?”
王文珺淡定的瞅了亲爹一眼,“我只是报恩而已,哪有什么好感一说?爹爹,你若是再这么不着调,我真的会和娘告状的,有哪家的爹爹会问闺女是否对一个男子有好感的?”
说完便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提醒道,“爹爹还是莫要把苏公子逼迫得太紧,作诗需要的是循序渐进,而不是一蹴而就,方知欲速则不达,若想让苏公子成诗,还需爹爹的耐心教导。”
王文珺刚踏出书房,脸颊上的红色立马蔓延到了耳根,眼中尽是慌乱羞涩,原本镇定自若的姿态也不复存在,很明显,刚才的淡定与从容都是强装出来的。
王永风瞠目结舌的看着闺女远去的背影,这不像是心慕他人的样子啊,难不成真是他想多了?文珺当真只是为了报恩?可明明他都亲自上阵教导苏锦楼了,这还不足以答谢当初的恩情?
算了,看在当初那小子毫不犹豫的搭救文珺的份上,今天他就暂且饶过那小子吧,唉,真想不通,作诗有什么难的?至于那小子裤子都被撕破了还憋不出一首诗吗?
传道授业,让苏锦楼继承他的衣钵,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啊。
第二天,正值中秋佳节,晋亭先生名声在外,不管是真心敬仰,还是碍于表面情分,许多名门权贵纷纷送来贺礼,金石玉器,藏书古玩,还有金钗玉镯,首饰布匹,应有尽有。
府中收到最多的还是府城中各个书院里学子们所投递的诗作与文章,这些人无不希望拜在晋亭先生的门下,还有不少其他地方的学子不远千里寄来贺词,只为博得晋亭先生的另眼相看。
以往对于这些诗作,王永风一概置之不理,他压根没时间去一一欣赏那些学子的佳作,也无收徒的意向,故而只有弃之不看,可今年,多了一个苏锦楼,那就不能再以往日的法子处理这些诗文了。
“苏生,近日你好好拜读这些学子的作品,品鉴一下这些诗文的优劣高低,而后写出一篇心得给我瞧瞧。”
王永风可谓是用心良苦,他将这些诗文交与苏锦楼品鉴,为的无非是让苏锦楼多看看,多学学,说不定啥时候灵光一闪就开窍了。
苏锦楼老老实实的执行先生的命令,他依次将拜帖以及附带的诗文拆开品读,从一开始的惊叹到最后的蛋疼。
为何?
敢向晋亭先生府中投递诗文拜帖的学子,都是本身具有几分真才实学的,除了极少部分投机取巧的学子外,其余的诗作无一不是精品,嗯,至少在苏锦楼看来是精品。
这就造成了,苏锦楼这个学渣需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能赏鉴完一首诗文,拜帖堆积如山,都是用竹筐放置,苏锦楼看着旁边安放的六个竹筐,再看看府中下人时不时搬进来新的竹筐,他顿时头大如牛。
这得看到何年马月啊……
还得写读后感,我滴个亲爹唉,这简直就是精神折磨。
又见先生正在一旁挥毫泼墨,苏锦楼奇道,“先生,您是在作诗吗?”也对!今天是中秋,像先生这般风光霁月之人肯定会有感而发赋诗一首的。
王永风意味深长的瞥了苏锦楼一眼,笔下不停,口中言道,“别人送来贺礼,老夫岂能不回礼?”
“先生是用诗文当做回礼?”苏锦楼不敢置信,这是把诗文当做白花花的银子使了?人家送来玉器珠宝等贵重物品,先生只用一首诗就把人家给打发了?
苏锦楼不死心的问道,“所有人的回礼都是诗文吗?”
王永风搁笔,疑惑不解,似乎对苏锦楼的问题颇为想不通。
“不是所有人的回礼……”
苏锦楼笑了,他就说嘛,先生怎能做出这等坑人之事,除了诗文,肯定还有其他随礼嘛。
“我只需给几个交情深厚的友人赋诗回礼,其余人等哪有资格得到我的诗作?”王永风此言一出,尽显文人傲气。
苏锦楼,“……”好嘛!敢情其他人连一首诗都得不到,忒凄惨了。
话说,先生,您真的不是因为抠门,才把诗文当做回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