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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许煦和程放的恋情,在江大法学院那两年,一度有好几个版本流传。一种版本是女追男——刚入校的大一菜鸟许煦一顿夜宵将法学院风云人物程放搞定;还有一个版本是男追女——校辩赛获得最佳辩手后,程放在许煦手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并且当晚成功表白。
两个版本虽然大相径庭,但相同的一点是,程放许煦两人第一天认识就看对了眼,并确定了关系,速度堪称神舟六号。
校园里风云人物的恋爱故事,对于看客来说,无疑是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当一个是名声在外才貌双全且据说还是顶级富二代的风云学长,一个不过是刚刚入校虽然长得还算漂亮却并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的小学妹。这样的故事无疑有些王子和灰姑娘的浪漫味道——虽然许煦绝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灰姑娘。
当王妍将这些传闻笑着讲给已经开始恋爱的许煦时,许灰姑娘义愤填膺道:“什么叫一天就确定关系?我明明考虑了整整一个星期。”
那天她和程放去的是校外的大排档,许煦很少吃这种路边垃圾食物,之前在家没机会,现在到了大学没人约束,自然是可以肆无忌惮。学校旁边的大排档,散发着浓郁的生活和青春气息,许煦心情大好,胃口大开,一顿夜宵又是麻小又是铁板烧,吃得不亦乐乎,甚至还喝了点啤酒。
也许是一丢丢酒精作祟的缘故,一开始许煦还有些矜持,到后来就完全是轻轻松和程放谈笑风生。毕竟程放也是一个非常擅长与女孩聊天的男生。
夜宵结束回宿舍时,程学长很有绅士风度的将许学妹送到了她所在的女生楼下。
“对了,我有个问题,刚刚一直想问你来着!”当许煦告别准备转身离开时,程放忽然叫住她。
许煦转头:“什么问题?”
程放摸摸鼻子,笑:“你有男朋友吗?”
许煦摇头:“没有啊!”
“真巧,我也没有。”
“啊?”
程放:“……我不是说我没男朋友,我的意思是,我也没有女朋友。”
许煦:“……”
程放清了清嗓子,眼含笑意,歪头看她:“那你想不想要一个男朋友?陪你上自习逛街,给你打饭提水带你玩的那种男朋友?”
许煦耳根一下热起来,很快就蹿上了脸颊。面前的男生是那么英俊,路灯下含笑的眉眼像是被打了一层柔光,带着点勾人的邪气。许煦不敢再直接对着他那双让女孩难以招架的眼睛,红着脸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尖。
饶是从小到大,她有过好几次被人表白的经验,但面对一个女生宿舍卧谈会经常出现的主角,她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我……”她支支吾吾。
程放笑:“给你一个星期慢慢考虑,如果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
许煦“哦”了一声,一溜烟跑回了宿舍。
当然,与事实不符的传闻,并没有真的让许煦有什么不爽。因为无论是她和程放火车站的相遇,还是辩论赛他在自己手心写下电话号码,亦或是夜宵之后的婉转表白,都绝对称得上罗曼蒂克的范本——这可是经过了恋爱鼻祖冯佳的盖棺认证。
这如同小说的开始无疑满足了一个十八岁女孩对于恋爱的所有想象,而程放这个法学院头号帅哥男朋友,也足以符合许煦对初恋的所有要求。年少的恋爱,在春心萌动的背后,其实也有着不可忽视的虚荣心。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如果拥有一个让人羡慕的男朋友,绝对是青春里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喜欢程放的女孩那么多,比许煦漂亮的有之,比她优秀的有之,但她一个刚入校的小女生,用一顿饭就把程放收入囊中。
她自己都觉得:牛逼!
进入大学的第一个月,许煦以自认为完美的姿势开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段恋爱。
其实学生恋爱能做的是乏善可陈,无非吃饭看电影逛街。实际上因为要上课,而程放又是大忙人,就算每天能见面,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但程放实在是个会讨女孩欢心的男生,尤其是许煦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面对他的各种甜言蜜语和关怀照顾,很快就在这段恋爱里丢盔卸甲目眩神迷。
和大部分初次陷入爱河的女孩一样,许煦在刚刚开始恋爱的那段时间里,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几乎有点神经兮兮,比如一天刷牙四五次,没事就拿出镜子照来照去,不到十分钟就会拿出手机看有没有新信息进来,就连上课的时候都不例外。晚上回到宿舍和程放打完电话,经常发癫似的又唱又跳,哪怕会遭到室友们“忍无可忍”的群殴。
冯佳经常打趣她:“果然你跟歌里唱的一样,恋爱不但是一种病态,它还可能是一种变态。”
许煦这种变态状一直持续了将近大半个月,兴奋才慢慢归于淡定。
这天傍晚,许煦本来和程放约好了一起去校外吃饭,但他临时学生会有事,她只能一个人去。
十月份一过,这座城市的气温便骤降,等许煦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回学校,萧瑟的凉风渐起,好在她听了程放的话,出门时多换了件挡风的外套。
走了一段,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二胡声传来,她寻声看去,便看到前面路边一个卖艺乞讨者。这二胡拉得实在是不错,路过的学生大多会驻足片刻,许煦走上前,好奇地朝那人看去,原来是一个双腿截肢的残疾人,四五十岁的样子,拉琴的时候异常投入。
城市里乞讨者多是残疾人,但像这种认真卖艺的却并不算多,许煦一来是觉得这人拉琴拉得不错,二来是觉得这种方式也算是自食其力,于是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零票子,弯身放在前面的钱盒子里。
她放钱时,旁边有个人几乎和她同时弯身,两个人放钱的手,在盒子上方不小心碰撞了一下。
许煦下意识转头,是一个头发短短的男生,见她朝自己看过来,微微弯了下嘴角,低低道了声“对不起”。
许煦不甚在意地摊摊手,站起来退后,准备再听完一首这卖艺者的曲子。不料这时风愈加大了,那卖艺者的琴弦已经受到影响,草草拉完手中的曲子便收了琴。旁边几个驻足的人四散开去,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只剩下卖艺者和还没离开的许煦,以及刚刚那个男生。
许煦见状自然也是要离开,只是走了两步,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过去。
那卖艺者已经收拾好一切,脖子前挂着一个包,身后背着他的胡琴,双手撑地,朝旁边一辆残疾人助力车挪过去。那人大概残疾已久,动作还算自如,车子不过几步之遥,很快就挪到。但车子毕竟不矮,要爬上去,对他这种双腿截肢的残障人士,就有点麻烦了。他伸手扶住车子,想先攀上座椅前的踏板,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风渐大的关系,滑了一下没有成功。
许煦因为这轻轻的一滑,心里提了一下。就在这时,那个站在原地还没离开的男生,忽然走上前,从后面将那人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在了车子上。
“谢谢啊!”卖艺者笑着道。
男生微笑回应:“不用谢。”
说完便转身离开,他转身时恰好对上许煦直矗矗的目光,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在被别人看着,有点不太自在地低下了头。
许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本来就不是害羞的女生。男生刚刚的举动足以让她这个旁观者觉得温暖,而且她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以至于被对方发现自己在看他,也没有收回目光,一直到人走远了一截,才抓抓头发准备转身。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刚刚那卖艺者离开的地方,上面赫然掉了一张他们学校的校园卡。她疾步走过去拾起来,朝已经走远了好几步的男生叫道:“喂!前面那个男生你等一下!”
如果没猜错,这校园卡应该是刚刚这男生抱那卖艺者上车时,动作太大,不小心从口袋里滑下的。
男生似乎是犹疑了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你叫我?”
许煦举着校园卡晃了晃:“你是不是掉东西了?”
男生摸了下口袋,脸色微变,赶紧走上前:“是我掉得卡,谢谢你!”
许煦却不马上给他,拿起校园卡正面看了看。学校的校园卡有照片和名字,卡片上小小的一寸照上,留着平头五官端正的男生正是面前的人,照片旁边写着三个字:柏冬青。
许煦举起卡片对比了一下,点点头:“没错,是你的。”
然后将卡片还给他。
“谢谢!”柏冬青郑重其事道。
“不用,就是恰好看到掉在地上。”她不甚在意道。
柏冬青似乎是很感激,但又不知该做点什么,以至于看起来有点局促,嘴唇翕张了片刻,又道了声“谢谢”。
许煦好笑般挥挥手:“小事小事。”
柏冬青看了眼这满脸笑意的女孩,犹豫了片刻,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时,忽然又被许煦叫住:“哎!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如果换做一个男生对女生说这话,那就是标准的搭讪嫌疑,但此时对两人来说,就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询问。
柏冬青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孩,茫然地摇摇头。
许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也许是穿着打扮太平淡无奇——头发只比板寸长一点点,个子倒是很高,但身上的旧T恤和脚下发黄的廉价运动鞋,即使是作为一个男生,也太过朴素了些,以至于连带着那张五官英挺的清朗面孔,都随之显得有些寡淡了。
这就是一个走在人群中不太会让人注意到的男生。所以许煦虽然觉得有点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应该是我记错了。”她耸耸肩,不甚在意地朝他摆摆手,“走啦!”
站在原地的柏冬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校园卡,又抬头看向已经走出几米远的女孩背影。一阵暮色中的凉风吹过,将女孩过肩长发卷起。大概是脖子灌进了风,她有些夸张地缩了缩肩膀。
柏冬青摸了摸耳朵,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