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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君,你有什么话要说?”如同最初针对岁闻的推理那样, 虽然陈蔓跑出来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 但木村并没有完全相信陈蔓。
他给了岁闻一个解释的机会。
随即, 他看着陈蔓, 有趣地笑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 不久之前, 温君才为冯小姐辩论,说冯小姐绝对不是凶手……”
岁闻有点发蒙。
他看陈蔓一眼,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跳出来坏事。
这一场计划, 他做了很多准备, 唯独没有防备陈蔓, 因为陈蔓根本没有理由站在木村那边,从一开始, 他们三人的阵营就是相同的。
然后, 隔着人群, 岁闻看见了陈蔓的双眼。
对方的杏子似的眼睛之中, 闪烁着隐秘的得意与隐秘的怨恨。
随后,她双目一垂, 视线落在了岁闻的手腕上。
于是岁闻弄明白了一切。
脱离了人群的陈蔓站在大厅之中。
灯光落在亮可鉴人的瓷砖地板上, 照出她的影子。那落于她脚尖的影子微微晃着,看着似乎要自地面跳脱出来。
她冲岁闻微微一笑, 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手上的珍珠小包。
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每个细节都这么完美, 但再完美, 也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陈蔓并不关心这个游戏的真正内容, 走向结果……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安安稳稳地从游戏之中脱离出去。
岁闻的计划有多少成功的可能,能不能让我安稳的离开这里?
陈蔓猜不出来,她只能猜出,真凶肯定在岁闻与时千饮扮演的温茂与聂承望之间。
所以她干脆向木村揭发一切。
就算最后,木村不放过所有的宾客也无所谓,作为真正帮助木村找到凶手的她,反正可以出去。
真正对她有利的局面,是这个可以预见的结果;而非跟在一个抢了她手珠的人后面,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岁闻与陈蔓视线一触,随即收回。
他将注意力再放在木村身上,他沉声说话,试图翻盘:“无稽之谈,我不知道冯小姐为什么指认我为凶手。但是我指认黄学义是有充分证据的,冯小姐指认我,有什么证据呢?”
“当然……”岁闻继续说,“我依旧不认为冯小姐与这件事情有任何关系。”
木村的视线又转到陈蔓身上。
他问陈蔓:“你是因为什么指认温君的?”
陈蔓说:“我并没有什么证据……”
木村的神色变得凶险了。
陈蔓继续说:“但是,佐佐木死亡的时候,我看见聂承望站在佐佐木身旁,我相信,看见了这一幕,不只我一个人。”她的目光落在岁闻身上,她微笑道,“我很感谢温先生对我的维护,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温茂,今天晚上你一直和聂承望走得很近。我不知道该说你与聂承望很有关系,还是该说聂承望与你很有关系,基于这一点,我认为你们两个都有嫌疑。”
第三个嫌疑人被牵扯了出来。
木村眯起了眼睛,他的视线来回转动着,在黄学义、岁闻、时千饮、包括陈蔓身上移动。
陈蔓这时说了奠定自己胜利的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她笑道:“木村先生,看你的样子,似乎觉得谁都有嫌疑,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抓起来,挨个搜身审讯呢?”
岁闻面色骤变。
就在这个瞬间,他看见了木村意动的表情与跳动的肩膀。
他还能够模拟出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对方抬起了手,轻轻一挥,说:全部抓住——
陈蔓将嫌疑引向自己的时候,岁闻没有什么感觉;但当陈蔓将嫌疑牵向时千饮的时候,焦急一下击中了岁闻的心。
他猛地转头,朝时千饮看去。
对方神情镇定而平静,没有露出任何紧张之色。
岁闻又将目光转向木村。
木村如同岁闻之前猜测的那样行动。
他抬起了手,冲左右轻轻挥手,对左右说:“把这几个人都……”
不行。
木村行动的同时,一个念头突然袭上了岁闻的心。
我不能让千饮被抓!
而洗刷一个人身上嫌疑的最好方式,就是将嫌疑转稼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岁闻突然出声:“……够了!”他朝着木村走了一步,沉声说,“不要再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你要的东西在我身上。我就是这次行动的主使者……”
木村的瞳孔缩紧了。
他不再关注聂承望或者黄学义,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岁闻身上。他的手挥得比之前更加用力,他一声断喝:“抓住他!”
日本人当即冲了出来。
他们端着枪,凶神恶煞地抓住岁闻的胳膊,但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动作,灿银的弧光突然亮起在宴会厅。
时千饮抽出形影刀,一步上前,一步杀人。
刀光抹过脖颈,鲜血如同红绳。
众人呆住了,木村没有呆住,木村厉喝高喊:“杀,杀死温茂!”
“咔嚓咔嚓”
一支支□□拉开保险栓,平端于胸前,对准岁闻!
时千饮杀了冲上来的两个人,没有停止。
现场还有很多想要杀死岁闻的人。
他再返身冲向拿枪的人,形影刀处,自脖颈红绳头尾相衔,连成一处,蓬做血雾,所有的,呆在室内的日本兵,在这一刻都迈入了死亡。
可也是同时,□□的枪口吐出了火花。
火花直冲岁闻射去。
短短时间,岁闻召唤出了自己的形灵。
但是人类的动作,好像没有办法快过子弹的速度——
枪口亮起火花,子弹冲出枪口,岁闻扣住自己的卡牌。
然后,岁闻看见了时千饮。
时千饮挡在他的面前,单手将他环抱。
鲜血就像水花一样,从他的后背溅了出来。
岁闻愣愣地张开手,感觉属于对方的重量一下子压倒了他的身上。
他踉跄一下,没有将人抱稳,跌坐在了地上。
跌倒的不只是他一个。
那些由木村带来的日本士兵全都和他一样,在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
鲜血如泉流,顷刻间在地面画出晦涩难辨的图案。
宴会厅中,无数道声音同时响起。
无数声嘶力竭的叫喊直冲天空。
夜风送来远处靡靡的歌声,那闪闪的灯,是幽幽的夜眼,静杳而美丽。
远方的城市依旧歌舞升平,而末日,似乎已降临这座小小的酒店。
没有了日本兵的看守,宴会厅中的人都开始朝出口处冲去。
男女老少,推挤着惶恐的,跑出了这个宴会厅。
陈蔓就藏在这些人之中。
相较惊慌失措的人群,她虽然也匆匆向外跑去,但她跑得慢条斯理,不止没有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就连手上的珍珠小包,也拿得好好的。
对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夺得了属于自己的最优解。
她穿过大厅,走进走廊,再将要彻底离开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但这不是她对岁闻与时千饮的关心。
这只是她对属于自己的手珠的一次关怀。
然后她离开这里,逃出生天。
人满为患的大厅一转眼空空荡荡。
送入窗户的风送走了萦绕在室内的血腥气。
血战之后,硝烟之后,时间像是被按下了的弦,寂静而紧绷。
岁闻的双手按在时千饮的背脊上。
他想要堵住从对方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可是汩汩的血液无法堵住,他的动作只是徒劳地把自己的双手也给染红。
他愣了好一会,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痛吗?”
时千饮:“没有感觉,这个地方没有疼痛的感觉。”
岁闻:“为什么要冲过来?”
时千饮:“那你呢?为什么要和木村说东西在你身上?这和我们最初的计划并不相同。”
是的,这和两人的计划并不相同。
他们之前制订了更完备的计划。
甚至连真正的绝密情报,岁闻也在真正踏入宴会厅前,将其藏在了一个烟鬼的身上,他让时千饮在墙上留下了暗号,相信这一情报最终会落在地下组织的手中。
哪怕陈蔓横插一手,按部就班,他们依旧有机会翻盘。
但是……
在那一刻……
岁闻:“……我想要保护你。”
时千饮将下巴抵在岁闻的脖颈上。
他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莫名感觉到了萦绕于心底深处,若有似无的开心,
他将这道气味记在心里。
随后他笑了。
笑意挂上他的嘴角,跃上他的眉梢,最后在他眼睛里绽出光彩。
他说:“我也想要保护你。你可是我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岁闻,我之前忘记问你了,喜欢是什么?是不是我想要保护你,所以我喜欢你?或者是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保护你?”
岁闻不知所措。
可在他想要回答时千饮之前,时千饮握刀的手突然松了。
他丧失了力道,靠在岁闻身上,像是睡着了那样,一动不动。
岁闻的手抖了一下。
无数混乱的情绪在他心头呼啸,他抓着时千饮身体的手越来越用力。
而眼前的空间,也于同时,莫名震动……
这时,前方的尸体堆中,突然有人动了动,木村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从身旁的尸体手中夺过了只□□,他将枪口对准岁闻——
再一次被枪口对准的时候,眼中的世界,突然分成了两半。
同样的宴会厅。
同样的日本人。
同样的枪杀事件,和相似又不同的结果。
真正的过去像是一卷以五倍数播放的电影,飞快的呈现在岁闻眼前。
置身过去的冯清依美丽而又聪慧,坚定而又勇毅。
她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嫌疑,与温茂一同调查这一起刺杀的真相,调查真相的过程之中,原本只是相识的他们相知相惜,暗生情愫。
随后,他们查到了聂承望。
聂承望的真实身份暴露,他是地下组织的成员,他组织了这一场行动,从佐佐木身上窃取到了一份日本在华间谍名单。
聂承望身上的嫌疑不止两人查到,日本人也有所发现。
危机迫在眉睫。
冯清依于此时做了一个决定。
洗刷一个人身上嫌疑的最好方式,是将嫌疑转稼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冯清依为了帮助聂承望将绝密情报送出酒店,将所有嫌疑揽上自身,死在了日本人的枪下。
临死之前,她所看见的,是同样自人群之中冲出来并冲向自己的温茂。
对方戴着自己送他的定情信物,向她跑来,再死在向她跑来的道路上。
仅仅两步,最后两步。
永远无法再跨过的距离。
鲜血扑上手珠。
物忌由此而生。
相爱的两人,为何最终不能相守?
子弹冲出枪管。
面对最后的来自木村的攻击。
岁闻闭上眼睛,抱紧时千饮。
他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个物忌的想法。
它只是想要将过去重现在人类的眼前,任何一对情侣都可以,它只想要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岁闻抱住了时千饮。
两人手上,手珠相抵。
白光于此漫开,覆盖视野。
空间彻底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