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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倒未亮, 客栈外头就熙熙攘攘的了。
似乎是来了一大堆陌生的人。
千阳镇是个不太安定的小镇,以前的时候受盗匪侵扰, 家家都是提着心不得安宁, 睡觉把门关的死死地,生怕一不小心, 就丢了钱财没了性命。
自从半年前那匪窝迁去了后头的更为险峻的那座山之后, 便不经常来小镇这边了,只是偶尔, 还是会闹出些动静来。
所是今早外面动静起来的时候, 街道上一户户人家都害怕的不得了,第一反应就是盗匪又来了, 一个个的都锁好了家门, 藏好了金银, 能躲的, 也躲的不露踪迹。
可似乎不是如此。
来的那些人穿了一身整齐的黑色劲装, 那手头上握得武器都是一模一样的,挺着身子,训练有素的模样, 不管是什么人,都绝对不会是盗匪之类。
挨家挨户的, 像是在寻什么人。
裴笙对一些特别的动静一向注意,当时还躺在床上, 便是睁开了眼睛。
怀里的沉鱼睡得正熟。
她是一旦真困了就雷打不动的睡过去, 多大动静都醒不过来, 饶是裴笙知道这一点,翻身下床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
然后回身,将被子掩好。
他透过窗户往下头看。
倒是意外的,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笙微微眯了眸子。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宁淮,宁大将军。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带着手下的军队,在这街道上公然四处寻走,可是完全不像他的做派。
宁大将军刚正不阿,带着手下人,向来是以百姓为最高,绝不会做出一些无故扰民之事,现下看他这模样,倒还是挺急躁的......
这倒是让裴笙真的好奇,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能有这般行径。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瞧见宁淮带着人已经进了客栈来。
裴笙能想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事,于是听着上楼动静的时候,自个儿主动去开了门。
两人正好对上。
宁淮自然也是认识裴笙的,当时眸子里有霎时的惊诧,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看到他,但是接着想到什么,那股子诧异,便是渐渐的退了去。
“裴世子。”宁淮朝他点了点头。
裴笙也点头回礼。
这两人,一个是靖国公府的世子,一个是卫国公府的世子,从小虽然没什么交集,但是很难免的让人拿来比较。
虽然都很优秀,口碑上头,还是宁淮更甚一筹。
十六岁便带兵出征,一战成名,二十来岁的年纪,已经是掌十万兵权的大将军,比起裴笙这个没有半点官职,甚至完全没有在朝堂冒头的空头世子爷来说,是好了太多了。
他往里头看了一眼。
床帘是垂下的,只能隐隐约约看出里面是躺了人。
裴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摇了摇头。
宁淮马上明白了过来,点点头,随即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接着道:“令妹被歹人劫走,一时情急,才寻了此法,实在不得已而为之。”
宁淮一直把自家妹妹当心眼珠子的疼着宠着,这下人突然不见,他差点就疯了,只晓得宁瓷最后的踪迹断在千阳镇,当时抛下了一切,便带人过来找。
兴师动众的,连扰民都顾不上了。
看他这模样,也是劳累了许久不曾休息过。
说完这话,他摆摆手,便退到了后边,接着带人走开了。
裴笙关上门,走了两步,脚步陡然一顿,当时想起了什么来。
沉鱼之前好像是说......和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在马车上,无缘无故便不见了。
该不会,是宁淮的妹妹吧?
裴笙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何况这也只是个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言,就算告诉了宁淮,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用。
所是他当时就这么想了一通,便把所有的事都抛之脑了。
反正他的人已经找着了。
其它的,关他什么事。
......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沉鱼倒是也没什么其它要做的,每日吃得饱睡得足,再花些时间同白锦瑟说说话。
让她最为消遣的一项活动,就是每日都能看到几场大戏,总是越演越精彩,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譬如现在。
“这是我特地去前面铺子买的蜜饯,可别说,我尝了一口,那是活生生能把人粘腻死。”
陆湛手掌上摊着几块蜜饯,一边说着话一边推门进来,随之响起的,就是白锦瑟的暴怒声。
“陆湛你滚出去。”
她正在屏风后穿衣裳,外衫还没套上去,就看见陆湛的身影,当即一口气上来,脸色瞬间就红了。
她的身子养了这么些天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肚子是不疼了,有时候身子舒服些,会下床来走走。
“我这不是给你拿蜜饯嘛!”陆湛不满的嘀咕了一声,明明是她自己喊着药苦,说要有甜的东西才喝,给她拿来了,脾气也一点儿不见收敛。
但是步子也随着她的一声吼,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
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人也狡猾的不得了,每回不管他做什么,她总能和他吼上几句,他实在忍不住说回去的时候,她就会捂着肚子说疼。
哎呦喂,那不管如何,肚子里还是他的孩子,又是他先做错了事情实在没理,所以有什么话都只能憋回去。
可别说她白大小姐这几天以来,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冒,陆湛觉得,他过去的那十几年,是完全认错了她这个人。
沉鱼坐在一边,当时敲了敲桌子,出声,这厢便是提醒道:“表叔,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陆湛一愣,然后摇头,道:“没忘,我当然记得。”
他说着,把蜜饯放在一边,就从腰间抽了把匕首出来。
亮闪闪的,迎着太阳,还真是眨眼。
敢情这连工具都是随身备着的呢......
沉鱼下意识的便后退了两步。
要他的血实在是没什么用,这迸出来了,还得劳烦人小二收拾,麻烦一场,真没什么好的。
但是沉鱼那日对白锦瑟说,不过就是看他这一份心。
毕竟有些事木已成舟,是无法再扭转改变的,既然如此,只能把已经糟糕的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去发展。
就譬如要他陆湛的心头血。
如果他愿意付出,那至少在某些方面来说是好的。
代表着他也正在改变。
所是白锦瑟穿好了,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看着他这一举动,都觉得心里有些慌张的厉害,砰砰的,忽然跳得快了起来。
目光就停在他手中的匕首上。
这回事,若单单纯纯的只是如此,而不涉及任何的其它,那她一定是感动的。
一个男子,会为了她,愿意取自己的心头血。
可是当这样一个人,是陆湛的时候,白锦瑟的心情便是难免的微妙了起来。
那些感觉,是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
或许是因为从小对他的看法就不太好,带着歧视和偏见,过去了那么多年,就是很难再改的了。
他就是花心,就是没心没肺。
谁嫁给他谁就倒霉,所以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嫁的。
但是现下,眼前那把亮闪闪的匕首,划过一道光亮之后,就以一个准确的弧线,刺入了他的左边胸口。
鲜血霎时间就浸了出来。
白锦瑟一惊,当时就愣住了,瞧着那鲜血浸的越来越多,才反应过来,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我骗你的。”
平时看着也不像脑子不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看不明白事情了呢,和他说这些荒唐的话也相信。
不晓得是脑子中了什么邪。
对,他一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些事情来......
“我跟你说,就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光放些血还抵不过来呢。”
白锦瑟扬头这么说着,但语气显然是已经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