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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箫儿出生后, 你好像就没有在家里过过中秋了吧。”
裴箫出生后的两个月,裴骥就因为边关调令离了家, 本来是还可以留半年的, 只是那一回情势十分紧急,完全是多一天都不能耽搁。
哪怕是在那个时候, 她也没有过半分的怨言。
因为她知道, 这是他的责任,是必须做的。
而她作为他的夫人, 最需要做的事情, 就是支持他,顾好这个家, 让他可以安心。
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这些年来皆是如此, 她已经习惯了。
只是有时候他不在的时候, 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她心里想想, 还会觉得有些落寞。
倒是还挺羡慕那些平常人家的夫妻的。
就算是生活过的平淡,就算是偶尔有苦难,那至少, 都是一起过去的。
携手并进。
“宜君,我老了。”
裴骥突然就哀叹了一声。
保家卫国, 是他一直以来的责任,从少年起, 他就沙场奋战, 不知道为朝廷攻下了多少的外敌, 也曾经无数次的,悬了脑袋差点捡不回来。
年少气盛的时候,只知道勇猛的往前冲,完全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后来成家了,虽然知道顾着家,可是终究把国放在第一位,只要上头有了命令,依然是义无反顾的往前。
浴血奋战。
记忆最清楚的,就是那一回重伤倒在血泊之中,血在不停的往外流,他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变凉,当时,脑海里浮现的,竟只是平常家人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有家,有妻子和儿子。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为了他们,必须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他不能死。
大概也就是那一回过后,他有了惜命的心思。
而现在回来这一趟,他便是再也不打算离开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勇猛刚毅,在最朝气蓬勃的时候,献给了国家和战场,用自己的鲜血保卫了一方百姓的平安。
而现在,白发沿鬓,年轻不在,停下脚步来看看,他还需要陪着她,慢慢走过接下来的岁月。
“你说什么?”老夫人猛然抬头看着他,当时耳边还萦绕着他说的话,一时间,不敢相信。
他说他不走了,再也不会走了。
这是她最愿意听到的话,曾经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但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却有种不切真实的虚无感。
“我已经向皇上递过折子了,正式卸下了在边关的一切职务。”裴骥本来早就想和她说的,但是之前递了折子上去,皇上那边还没有回复,他想等着,把一切都确定下来之后,再和她说。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便是再也不会离开了。
会一直待在家里,会一直的陪着她。
“宜君,其实山桃她......”
裴骥开口,闷了许久的话刚要说出来,老夫人在发愣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知道。”
山桃就是月见的姐姐,裴婳的母亲,对于这个人,老夫人她是知道的,并且,在嫁给裴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那是他在边关认识的女子,比认识她还要更早的一位女子。
而她和裴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所以会成亲,一切全因门当户对,全因两人身份适合。
仅此而已。
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对她很好,两人相敬如宾,有时候,也会宠着她的一些小心思和耍无赖。
大概在最开始的时候,是责任更多一点。
宜君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不做过多的强求。
“我知道我对不起山桃,以前的时候,没办法娶她,所以也不愿意耽搁了她,从边关回来之后,就同她断了联系。”
断了联系之后,听从家里人的吩咐,娶了宜君。
直到那一次战争之后――
“我命悬一线之际,是她救了我,她冒着性命危险,把我藏在家里,养了有整整一个月的伤。”
他好了之后,是打算离开的,可是那一晚山桃给他一杯践行酒,酒里还放了药......
而第二日早上他醒来,就已经回到了军营当中。
那药劲头太足,以至于他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头,似乎有些隐约的警醒。
只是自个儿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后来,她托乡里人送了裴婳过来,说那是他的孩子,而且那人还告诉他,说山桃因为难产,已经去世了。
在孩子的命和她之间,她选择了保住孩子。
大概是觉得活着也不会再有什么念想,至少留住了孩子,还能让孩子代替自己陪在他身边。
仅此足矣。
裴骥正因此才觉得,他有愧于山桃,更加对不起宜君。
所以回来的路上看见可怜的月见,才会把她带了回来,不管如何,至少给她一个栖身之地。
“好了,都过去了,我也没说什么呀......”
老夫人低头,垂下眼来,当时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这件事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是她自己打听到的,而直到今日,裴骥才肯亲口和她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大抵他愿意说,她便是已经觉得很好了。
裴骥看见眼前的人,低头,颊边一缕发丝垂下,柔柔的贴着,满是温婉的模样,仿若在刹那间,回到了初见的那时候。
宜君和山桃,是完全不同的,山桃大胆,敢爱敢恨,而宜君,则仿佛那淡雅的玉兰,会静静的站在那儿,在他的周围散发馨香,让人浑身舒畅。
这么多年,他们从成家到生子,再到儿子长大成人,如今也成了亲,然后,再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他们之间,有亲情,也有爱情,许多的感情融汇交杂在一起,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什么是什么。
只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会相濡以沫的过下去。
这时候,沉鱼和裴笙从将军府回来,便是直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抬腿已经到了门口。
念着今日是中秋,要过来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刚到门口,就看见裴骥低头在老夫人耳边说着什么,两人贴的很近,而老夫人唇角微微弯起,显然是欣喜欢悦的模样。
裴笙朝着沉鱼轻轻的嘘声摇头,然后,就带着人往回走。
脚步声放的十分的轻巧。
自然是怕打扰到房里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