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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显然是极为喜欢顾容安,抱着她逗了许久,还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白玉蟠龙钮私章送给她。
羊脂白玉的印章是圆形,只有小酒杯大,温润光泽,顾容安拿在手里刚刚好握住,翻开底下一看,上头刻着清宁居士四个小篆。
顾容安对这枚私章是有印象的,上辈子祖父的书画上盖的都是这枚,显见是爱物。居然就这样送给她了?顾容安自然不记得上辈子她第一次见顾衡,胆子小给吓哭了,顾衡很是不快,哪里会送她东西。
陆氏见曹氏只是笑,没有阻止的意思,不得不出声,“王爷,安安还小不懂事,这么贵重的东西拿给她玩,未免可惜。”
能够随身带在身上的印章必然是要紧的事物,给了安安,这不是招祸么?
“是呀,王爷换一样东西给安安吧,我这有一个羊脂白玉的平安扣,给小娘子玩正好。”朱氏是知道顾衡带着这枚印章有十几年了的,不论这枚印章有什么用,她都不想落在旁人手里。
柳夫人最爱跟朱氏唱反调的,也觉得不高兴,晖儿那么喜欢抓着这个白玉蟠龙钮玩儿,也不见王爷解了送,反而给了这个刚来的。她也附和道,“我有一个芙蓉石的好料子,拿那个给安安刻一个不是更好?”
全场只有曹氏最茫茫然,她不懂为什么要换,只能随大流,“换一样吧。”
其实顾衡一时心血来潮,送出去以后还有一点后悔的,被人一劝,反而放开了,“不过是个玩意儿,我这个祖父还不能送安安东西了?”
晋王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多嘴。屋子里安静下来,顾容安用欢喜的眼神看了顾衡一眼,笑眯眯地低下头把玩着手上的印章。
顾衡看见小孙女眼睛里干净无垢的喜欢,很是高兴,又见她翻过来看下头的刻字,故意问,“安安看得懂?”
看得懂也不能说懂啊,顾容安摇摇头,“看不懂。”
又认真地看着顾衡道,“祖父教安安嘛,以后安安就看得懂了。”说着还抱着顾衡的胳膊摇了摇,一派天真可爱。
重活一回,顾容安深知要在晋王府过得好,没有比讨好祖父更重要,也许这样,等将来娘亲生病的时候,她就可以求祖父给娘亲找更好的大夫了。跟陆氏处了几个月,顾容安已然推翻了上辈子陆氏早逝的根由,依着阿娘的性子,绝对不会郁郁寡欢而亡的。应当是生了很厉害的病,而又得不到足够的重视。
果然顾衡很高兴,哈哈笑起来,摸着顾容安的头,“好,祖父就收了你这个学生。”
顾容安也就顺着杆子,“那我是不是要喊你师傅啊?”
顾衡又笑起来,“那就差了辈儿了,叫师祖。”
“嗯,”顾容安软糯糯答应一声,“祖父师祖!”
听着晋王毫不掩饰的开怀大笑,陆氏微微笑了起来,没想到安安这么讨晋王的喜欢,只要晋王能够继续这样喜欢安安,以后安安的路会更好走了。
且不论朱氏和柳夫人如何气闷,顾容安在顾衡这里是挂上了号了,还赔上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刚刚她们提到的东西,可不好不给。
眼看日头越升越高,朱氏有点急了,想要留顾衡下来用饭,又怕多了一群碍眼的。
好在她偶尔的卖惨还是有作用的,当天中午顾衡就留在了长春殿用膳,且没有留曹氏她们,就连柳夫人想留下来侍膳,也被顾衡挥退了。
没能带走顾衡,柳夫人虽有些不高兴,但一想到晋王拉着曹朱二人的手,说不分轩轾时朱氏那憋屈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该,假贤惠被打脸了吧!看曹氏也顺眼了些,“姐姐中午若是无事,不妨到我的含香阁坐一坐,一道用些午膳。”
“不用了,我们还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曹氏落后一步,她现在还蒙着呢,她这样的人,怎么能跟天仙似的王妃共侍一夫,还不分大小。
“那好罢,下回再请姐姐。”柳夫人也不强求,她可没忘了就是曹氏的儿子抢了自己儿子的世子之位。
不过日子还长着呢,日后且看。柳夫人笑颜如花,摇曳生姿地往外走,刚出了长春殿,不妨与人撞了个正着。
顾大郎低头一看,入眼是一片雪堆香砌的白,不由涨红了脸,愣在了当场。
柳夫人开口要骂,余光却瞧见了这人身上正紫蟠龙纹的蟒袍。柳夫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翩翩美儿郎,论相貌,与晋王也不差什么了。
“原来是大郎君,”柳夫人后退一步,饶有兴致地看顾大郎红着的脸,“还请郎君日后走路小心仔细着些。”言毕嫣然一笑,盈盈而去。
“大郎,你在看什么?”曹氏被陈妈妈拖住只得收了王妃给顾容安的礼物,一出来竟看见儿子站在日头下发呆。
“娘,我在等你们。”顾大郎恍然回过神,讪讪道。
“也不知道去庑廊下等,”曹氏嗔怪地摸摸顾大郎一脑门的汗,“看看,都晒了一身汗。”
“大郎,拿去擦擦”陆氏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顾大郎。
顾大郎却不接,矮下/身,仰着脸笑道,“夫人帮我擦吧。”
又出怪主意,陆氏羞红了脸,这大庭广众的……最后陆氏把帕子胡乱往顾大郎脸上一盖,跺脚道,“你自个擦。”
没能得到好处,顾大郎恹恹拿着帕子站直了,自己抹了一把汗,“阿耶给我安排了新住处,我来领你们去看看。”
“你去见过王妃了吗?”曹氏不大关心住处,先问儿子有没有见了王妃。
“阿耶说晚上的家宴再见,”顾大郎浑不在意道,他比较关心的是,“娘,王妃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王妃是个和气的人。”曹氏摇摇头,她觉得坐享其成的自己有些愧对于王妃。听陈妈妈说王妃的娘家帮了王爷许多,若没有朱家,恐怕不会有这个晋王府。
顾大郎扶着曹氏上了步辇,“王妃和气就好,她要是为难你,还有我呢。”
这话把曹氏逗笑了,“好好,我的大郎最孝顺。”
顾大郎带她们去的是中轴线西侧的泰和殿,离存心殿和长春殿都不算远,一盏茶的时分就走到了。
泰和殿被红墙圈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一共五进,前头的外书房直通外廷,从西角门走则可以从王府西大门光和门出去。正院一共五间正屋,连着卷棚抱厦,统一的红墙绿格子窗,看起来非常整齐干净。因为一直空着,院子里还比较冷清,只种了些绿萝,墙角一颗海碗粗的老石榴树正挂着满树的花苞。
“蓉娘你看看这院子里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吗?”顾大郎语气欢快,“你不是喜欢海棠么,我已经叫人去找了,说是下午就能种上。”
难为丈夫还记得自己的喜好,陆氏笑起来,“有海棠就够了,这颗石榴也好。”
“你说好就好,”顾大郎拉起妻子的手。陆氏挣了一下挣不开,也就随顾大郎去了。只是叫奴婢们看着,陆氏忍不住脸红。
顾大郎领她去看新屋子,“蓉娘你看漂不漂亮。”
屋子里的东西一看就是新换的,崭新的紫檀家具,簇新的红线毯,挂着织金银丝的幔帐,头顶挂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十分的富丽堂皇。
陆氏喜好偏素淡,可看顾大郎兴兴头的,她也只点头说好。
曹氏牵着顾容安在后头慢慢进来,也是很满意地点了头,“这个屋子漂亮。”她东次间看了一眼,又往西次间逛了逛,“你和蓉娘住东边,我和安安住西边这间。”
“娘,你不住这儿,”顾大郎有点尴尬地道,“按王府的规矩,我们不能一起住,你还是住长寿殿。”
“什么,一家人分开住?”曹氏一听就摇头,“不行不行,这么大个屋子,还能没个空屋给我住?”
“夫人,规矩就是这样的,当年世子五岁的时候就搬到仁安殿去住了,那时候我们晋王府还是河东节度使府呢。”王妈妈担心曹氏第一次见王妃出差错,领了两个侍女陪着。顾大郎带曹氏来看新房子,王妈妈就打发了侍女带王妃赏赐的礼物回去,自己跟着来了。
王妈妈看曹氏神色不虞,又道,“往后大郎君去长寿殿给您请安,也是能见的,只是晚上不住一起罢了。”
“那安安呢?”曹氏又问。
“想来王妃会为小娘子准备奶娘的。”王妈妈深知王妃的周全。
“奴婢是王妃为大娘子选的奶娘孙氏。”侍立在旁候命的奴婢中,就有一个穿着鸭蛋青窄袖短襦,杏色裙子的年轻妇人站出来。
这个妇人长得很是白净漂亮,说话也柔柔的。曹氏都不好意思冲她发火,自嘲道,“合着我什么也不用做,光享福来了。”
“娘,你本就该享享清福了,”顾大郎倒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安安晚上睡觉闹腾,有奶娘陪着也好,免得你劳神。”
顾容安很想反驳,她睡觉明明很规矩的好吗,晚上什么样子睡着,第二天什么样子醒来的。可是,阿婆还是一个人睡比较舒服吧。顾容安犹豫了。
儿子都这么说了,曹氏也就不反对了,既然进了府,总要按着人家的规矩来。
一家人就在泰和殿吃了午饭,小憩一会,顾大郎就被顾衡叫去见人了。婆媳俩认了一遍泰和殿的人,闲得无聊,让人去长寿殿把行礼拿了来。
行礼里头还有她俩没做完的针线。曹氏就拿了一个千层底的鞋底继续纳鞋底,陆氏就给顾容安的小衣裳上绣花儿。
两人都轻声细语地,因为顾容安正躺在榻上睡午觉。
“蓉娘,其实你不必为了我说那些话的。”曹氏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们初来乍到的,又没有根基,一个妻妾名分,我并不在乎。”
“娘,正是因为我们没有根基,才是需要争这个名分,有了名分,才有底气说话。”陆氏很不认同曹氏的不争,她吃过名分上的苦,后宅里正妻可以把庶出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猜,王爷接大郎回来,是想让大郎当世子的,”陆氏压低了声音,尽量把事情说得简单些,“如果大郎是庶子,将来继承王爷名号的时候,朝廷是要降级的。”
曹氏一想就明白了,当官都是越大越好,想来王爷是不肯降级的。曹氏叹气,“可我担心王妃生了心结。”
“娘,除非大郎是王妃的儿子,否则王妃不可能没有心结。”陆氏倒是看得明白。
“唉,”曹氏叹气,“可我总觉得对不起王妃。”
然而造虐的是男人。陆氏不能说晋王不好,于是换了个话题,“没想到王爷这么喜欢安安。”
曹氏开心起来,“自然是我们安安可人疼。”
侧着身子睡在榻上的顾容安睁开眼睛,阿婆的性子有些单纯了,好在有阿娘在,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守着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