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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瞎子是他们村的一个半仙儿, 他其实并不全瞎,只是一到晚上在光线暗一点的地方, 就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在医学上称之为夜盲症, 但是这些落后农村的村民们并不知道什么夜盲症,他们只知道陈瞎子白天是个正常人,晚上要和阴间的阎罗小鬼打交道,要折损一些阳寿或者身体的损耗, 自然他就瞎了。
“吴七叔他们回来了!”不知谁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从上房门里涌出来, 就见吴七叔等人从驴车上搬下棺材,还从驴背上搬下一个人!
那人正是顾三。
顾三此时还晕着,几个男人像抬死猪一样将他抬进院子里的阴凉地扔下。
众人迫不及待的问他们下午去坟上的事。
吴七叔蹲坐在厨房门口的阴凉地儿, 拿着草帽扇风。
听着几个小辈七嘴八舌的描述去坟上所见到的场景, 怎么碰到顾三等等,他喝了口吴成刚媳妇递过来的开水,觉得这事儿十分诡异。
过了一会儿, 小武引着派出所的崔所长来了。
崔所长来了以后, 先去上房看了看死而复生的老吴头, 又出来在院子里看了看顾三, 最后, 他走到老吴头的棺材前,把棺盖掀开,棺材里除了底部有一圈污水泡过的痕迹, 棺壁上光滑如新, 没有任何可疑的划痕。
突然, 他看见棺材一端的沿上,有寸许被硬物挤压过的痕迹,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小武,你把你们在曾家堡子里找到的那个撅头拿来。”
小武赶紧将那个小撅头递上,崔所长抓着撅头刃在那个痕迹上比了比,又在棺材盖一头的痕迹上按了按,他眯着眼看着那个小撅头,这就是撬开这个棺材的工具无疑了。
据他刚才的观察推断,这老吴头肯定是在棺材里醒来之前,坟已经被刨开,棺盖也被打开了。
否则,一个普通的,没有经过任何特殊训练过的人,在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封闭环境里,人的心理会产生极大的恐惧和不安,可能瞬间就会精神崩溃乱抓乱挠。
小武在路上已经向他说了大致的情况,小武说:“吴二叔阳寿未尽,阎王不收,又把他打发回来了”
这虽然是迷信的说话,世上也不是没有过死而复生的案例,但是他还从没有听说过,死而复生之后,不借助外力,还能自己从坟地里爬出来的。
那老吴头还阳之后,肯定还在棺材里,如果没有人把他的坟刨开,老吴头即便是醒了,也会被活活憋死。
刚才他去看了老吴头,见他目光呆滞,又半天一句话都不说,人问了都没有反应,明显就是惊吓过度。
想想一个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从棺材里爬出来,又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荒无人烟的的地方,而且到处是坟头,普通人不会吓傻才怪!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那个刨坟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刨老吴头的坟?
他刨老吴头的坟是因为巧合呢,还是他早就知道老吴头其实根本就没有死?
现在农村土葬,棺材里又不会有什么陪葬品,那个刨坟之人的目的是啥??
这个事件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崔所长在心理大概已经把这事前后捋顺了,现在就是要找到这个刨坟的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从现场带回来的小撅头,问了几个人,知道这工艺是农贸市场门口的铁匠铺打的。
那个铁匠铺已经有些年头了,每年不知道要打多少个小撅头,又要卖出去多少,这小撅头的线索似乎已经断了,现在只能等顾三醒了问问情况。
众人坐在院子里喝水聊天,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了,那顾三才悠悠转醒。
他刚动了一下,就有人大喊到:“哎,醒了醒了,顾三醒了!”
崔所长等人走过来,见顾三从地上爬坐起来,咝着气,龇牙咧嘴的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
他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突然看见了崔所长,他整个人像被上了发条一样从地上弹跳起来,扑上去一把抓住崔所长的胳膊。
崔所长一惊,迅速后退半步,手腕一转,反手一个小擒拿,电光火石间,就将顾三的胳膊拧到了背后。
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顾三刚醒来就精神病犯了要打人,冲上去七手八脚的将他压制住。
顾三痛的嗷嗷直叫,嘴里大喊道:“崔所长,我要报案,我要报案!!”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顾三这会儿是犯病了还是没犯病。
崔所长并没有放开他,只问他道:“你要报什么案?”
顾三叫道:“你们先放开我啊,疼死我了!”
崔所长松了手,众人也跟着松了手。
顾三赶紧站直身体,咝哈咝哈的揉着他那条疼的发麻的胳膊,崔所长刚才拧的那一下手劲太大了,差点扭断他的胳膊!
他愤愤的说:“人把我头都打烂了,我还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不抓那个打人的人,倒跑来抓我,还有没有天理啊!!”
他这话说的倒是挺正常的,不像他平时那样疯疯癫癫。
崔所长道:“你说的人是谁?”
顾三狠狠道:“就是新农村林家的那个男娃,没爹没妈的那个小畜生!”
崔所长心里一惊,新农村林家的没爹没妈的男娃,除了林无恙再没有其他人。
这孩子怎么牵扯到这事上了?他一个人跑到塬上去做什么?
崔所长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动声色的带话题道:“那个男娃我知道,他才十岁过点,又瘦又小,能打的过你吗?”
众人听了崔所长的话,都鄙夷的看向顾三,这顾三虽然个子长的挫,但好歹是四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一个十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打的过他,这顾三果然是有精神病,满嘴胡说!
那个跟着去塬上拉棺材的三十多岁的汉子,趁此机会狠狠踹了顾三屁股一脚,骂道:“这狗.日的胡说八道啥,一个十岁的小娃连小武都打不过,还能把你打晕?”
小武刚过二十,瘦的跟竹竿儿似的,这会他站在边上大声附和,“就是,我这么瘦,一个十岁的小娃我都能一把提起来扔了,他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顾三急的大声吼道:“不是他一个,还有一个女娃,是他们两个把我打晕的!!”
“啧啧啧,这又杜撰出来一个女娃。”因为顾三有精神病,人们都先入为主,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大家都会认为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崔所长皱眉道:“女娃?谁家的女娃?你知道吗?”
“就是老村子安家的,安建成的姑娘!”顾三理直气壮的指名道姓。
旁边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想到了什么,面上瞬间升腾起怒气,飞起一脚狠狠把顾三踹翻,一顿拳打脚踢。
安建成跟他在同一家煤矿的同一个井口下井,有时候他们两个还会排到同一个班,安建成的姑娘他知道,就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娃。
他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畜生,一天专门盯着未成年的小女娃小男娃是吧,谁是谁家的小娃你倒是认的很准!”
一想到自己那苦命的智障外甥女被这个畜生糟蹋了,他就怒火攻心,恨不得就地打死这个杂碎。
有几个家里有小孩的听了这话,都跑上去趁机补了几脚。
崔所长看着他们打了一会儿,才道:“行了行了,别打了,你们几个,过去拉一下。”
众人被拉开,顾三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惨叫,“你们怎么能算便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那三十多岁的汉子眼看又要冲上去,被众人死死拉住了。
崔所长道:“顾三,我问你,你今天什么时候去的塬上,去塬上做什么?”
顾三听见这话,反而一声不吭了,躺在地上装死狗,一个小伙过去踢了他一脚,怒道:“崔所长问你话呢!”
顾三迷茫道:“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可能犯病了,我犯病的时候不知道在自己做什么,清醒的时候也想不起来当时做了什么。”
“那吴老二的坟是不是你刨开的?”
“不是我干的,我去的时候,那坟已经被刨开了,肯定是那个林家的小畜生和安家的女娃两个刨开的,他们拿着撅头!”顾三生怕被冤枉,立即辩解道。
人群中传出几声嗤笑,“你不是当时犯病了吗,这个倒是记得清楚。”
“我只记得他们两个打我,我的头好疼……”
“行了”崔所长抬手制止了他,顾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显然是在说谎,但是他说的见过林无恙和安建成家的小姑娘应该是真的。
那个小武不是说,在曾家堡子里还发现了小孩的脚印吗。
“在这个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先跟去所里待几天吧。”说着他掏出手铐,“吧嗒”一声,铐在了顾三的手腕上。
顾三这会儿也不装死狗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大声吼叫:“为什么抓我,我才是被打的那个,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啊!啊!!!”
他发了狂一样的疯狂尖叫扑咬,看上去好像得了疯狗病一样。
众人大惊,几个壮汉冲上去死命摁住他,这顾三精神病又犯了。
崔所长情急之下,一个手刀将他砍晕!
然后,他发愁的看着软到在地上的顾三,这要让他拖回所里去吗?
这时,吴七叔喘着粗气说:“崔所,要不套个驴车把顾三拉去吧,你一个人也没办法把他带走。”
崔所长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吴村长,谢了啊,老吴头的这个事情,所里会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还有,我看老吴头是受惊过度了,让他儿子这几天好好照看着。”
“唉,这事……咋说呢,总之,不管刨坟的人是谁,还是要感谢人家,不然我二哥可能就……”
崔所长拍拍他的肩,“人活着就好。”
说话间,小武已经利索的套好了驴车,几个人帮忙把顾三抬到了驴车上。
吴老七说道:“小武,成胜,你俩帮崔所长把顾三送到派出所去,完了把驴车赶回来。”
吴成胜就是那个有点结巴的小伙儿。
到了派出所,他们帮忙把顾三抬到治安办后面的拘留室,就赶着驴车回家了。
崔所长看看时间,这会太阳早就下山了,他也早该下班了,于是也没管顾三吃没吃饭,直接把拘留室的铁门锁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