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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
梧桐苑这一条街干净明亮,柏油路,藏青色路面平整。路两旁是常青树,葱葱郁郁,树下是花,红红绿绿。
都是中式的四合院,白墙黑色封边,造型讲究,家家门前都有灯笼,这个时间都点亮,连成串,殷如红豆。
里面很热闹,楼安安在玩秋千,笑声传出来,清脆悦耳。
楼西洲坐在外面,仰头,看着这院墙——
五岁后,他就不大愿意和母亲住在一起,到了这儿。
七八岁就学会了翻墙,总归是拦不住他。
楼西至和楼安安没有在这儿住过,说起来他带过一个小女孩儿翻。
那年他八岁,那女孩儿才五岁。
和常人不同。
他说要翻墙,她高兴坏了,大半夜不睡觉,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哥哥,我们现在去吧。”
她还穿着小睡衣,露着个小肩膀,眼珠子跟黑葡萄一样,兴奋的很。
“我不去。”半夜十一点,翻什么翻。
“可是我要去呀。”
“那你自己去。”
“不要,你陪我。”
“别烦我。”小小的楼西洲一头倒下去,小女孩儿当即骑在他身上,像骑马一样,“不许睡不许睡,我要出去玩儿,哥哥,你快醒醒。”
楼西洲烦死她了。
肚子被她坐的生疼。
他坐起来,小女孩儿一个讨好的亲亲就亲到了他的嘴上,啵的一声。
“哥哥,去嘛。”
“你恶不恶心。”他嫌弃的擦嘴。
“哼,别人想我亲,我还不亲呢,你还擦,你再擦,我就再亲你嘴嘴。”
这孩子从小就这么混账。
楼西洲没办法,带她出去。五岁体力好的很,爬树翻墙都能行,也不怕老鼠,总归一切有冒险的活动,她都有兴趣。
摔跤也不怕。
她爬上去,站在墙上,嘻嘻大笑。
楼西洲在下面张开手臂,准备接她,“来来,下来。”
她很小,胖乎乎的,穿着短短的小睡裙,辫子揉的乱七八糟,小胖脸儿红扑扑的,眼睛里有很多很多星星。
“好高啊,好好玩儿,我不要下。”
“你下不下?”楼西洲扳着脸。
“我不要!”
“姓听的,我生气了!”
“你生气我也不下。”
“………”
楼西洲咬着牙,不下拉倒,走了。回屋睡觉,被窝里一股奶味,真是——讨厌死了。
睡了二十分钟,他不忍心又出去。
他远远的看到她在擦眼泪,怕的到处乱看,可他一走近,小丫头片子一哼,脸鼓成了一个包子,装作毫不害怕的样子。
“行了,你下不下?”
“不要。”她眼睛里有泪花,可还是奶声奶气的,胖胖的手指揪着小裙摆,花花的小内库都在外面,小脚丫怕的一抖一抖,还逞强,“你凶我。”
“……”
楼西洲瞪了她一眼,“你下来,我不凶你。”
“哼。”
“下面有蛇,爬上去,咬死你。”
“我才不怕,它咬我,我也咬它。”
“……”
楼西洲叹气,小丫头冻的腿都红了,还这么倔。
“小雨儿,乖,下来,哥哥不凶你。你下来,哥哥接着你。”
“真的?”
“嗯。”
“那你要把我抱进去。”
“嗯。”
“你给我讲故事。”
“……嗯。”他忍!
嘻嘻,她笑了下,动听的让人心都在融化。小胖腿一弯曲,用力,往下一跳!
太、太重了!
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他是肉垫。
“你能不能少吃点儿!”
“我才不要,叔叔们说少吃饭的都是坏孩子,会被人弄去卖掉。”
八岁的楼西洲一边翻白眼,一边把她抱进去。五岁,不算高,搂着他的脖子,双腿一缩,圈着他的腰,一边走,她还一边跟他商量,明天可以不可以去屋顶玩儿。
还说要把秋千给拆了,只有小奶娃才玩秋千呢。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她开始要喝奶,饿了,他给她冲奶粉。
戚。
“有本事你别喝奶。”
“我妈咪说我还是小宝宝,小宝宝就要喝奶奶。”
她一边喝奶,一边把冰凉的腿放在他肚皮上,一边玩他的耳朵。
揉揉捏捏。
楼西洲为了不给自己多找事儿,随她去。
七天。
她在这儿呆了七天,把他也折腾了七天。
“你笑什么呢。”
这声音把他拉回来,楼西洲一寸一寸的收回视线,看到了楼西至。
还有他身后的奶奶。
他眼角如风的柔静慢慢的退了下去,换了另外一个神色。
“奶奶。”
楼月眉气色还算可以吧,可能是亲人都归来。
“花尽呢?”开门见山。
“很快就会回来,奶奶找她?”
“我不找她。”楼月眉语气冷淡,“我不在乎过不过年,聚餐么,你心里没有我这个奶奶也不需要一起吃饭,我只要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婚什么时候把花尽送进去,其他的我不管。”
楼月眉又道,“若是这都办不到,我这梧桐苑你永远别来了。在我心里,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我的玉儿重要,任何!”
她加重后两个字。
楼西洲没有吭声。
沉默。
楼月眉笑了一下——
或许是在笑这个孙子的固执,往死了去护一个人,什么都不顾。
一边寒心。
…………
夜来了。
楼西洲听到了楼安安的哭声,因为大哥受着伤在外面。
他们却在里面吃饭。
爬在楼西至怀里,一直掉眼泪。
如梦想说话,却始终没说。
楼岳明从头到尾没有发表意见,男人受点罪没什么,是他心甘情愿,即便是竹篮打水,那也是自己选的。
他不会给楼西洲求情。
楼月眉态度坚决,丝毫不让步!
晚十点。
梧桐苑里的人大概都已经入睡,院外红灯闪烁。
光影迷魅。
男人依然在。
身影很长。
轮椅与他,混为一体。
风吹过,树梢和鸣。
这世界正慢慢安静,正慢慢寂寞。
在咳了一声后,姜磊来了,初七,他已经正式上班。
“楼总。”姜磊过意不去。
楼西洲没有回答。
姜磊扶着轮椅,“花小姐回来了。”
男人没有吭声。
“她不值得——”不值得您这样,姜磊没有说全,他不能越线。
“我送您回医院吧,花小姐可能到病房了。”
楼西洲又看了眼那厚重的大门,红墙黄瓦,很气派。
“走吧。”
姜磊嗯了一声。
楼西洲上车,姜磊把轮椅折叠放在后备箱,再去开车。
到医院的住院部。
停车场内,那辆蓝色的车牌号为四个四的车在灯下格外的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