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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县主作为宗室女中的佼佼者, 虽然不能说料事如神,但揣测周氏这种段位人的做法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她口中正在做“蠢事”的周氏, 正将邵家百日宴的所见所闻写在信纸上,极其的夸大了钻石的漂亮和价值,而且数量稀少,据说总共也就一百颗左右,哦,顺势还提了一下, 其中十几颗就戴在邵三奶奶的头上。
另外,英王对钻石极其重视, 以其无坚不摧又光华璀璨的特性,如果用作皇上的寿诞礼定然会大放光彩。此处再提一下钻石的漂亮程度, 据邵三奶奶戴出来的样子, 美得怕是宫里的娘娘们都要艳羡的那种……
送走了信使,周氏对着邵家老宅的方向冷笑, 想往上爬?那就送你们上去, 就看你们能不能吃的消了,只是别到时候两头不讨好……
邵元松仿佛不知道龙江城中的暗潮汹涌,此时又恢复了之前纨绔的样子,虽然不会出去花天酒地,但却又不再管事了, 似乎就等着钻石做了皇上寿诞礼, 乘着东风一飞冲天。
北郊一处不甚起眼的庄子上, 一群彪形大汉光着膀子朝场中徒手相博的两人呐喊, 忽见其中一人一拳杵在另一人的肚子上,顺势肩膀一顶,对面的人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周围传来一阵哀叹,“唉,怎么回事啊,三爷今天不行啊!”
“就是啊,最后这一下子应该能躲开的吧……”
邵恩气喘吁吁的走过去,伸手把人拽起来道,“今天怎么了?想什么呢?都忘记上次在你手上讨到便宜是什么时候了。”
邵元松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把外袍穿上笑道,“没什么,我今天要早点回去。”
邵恩揶揄道,“你如今可真是变了,这么爱回家,郭志杰那天还问我,你好久没有跟他们一起聚聚了。三奶奶那么好啊……”
邵元松倒是不避讳,苦笑道,“谁让我之前犯蠢惹了她生气呢……”
邵恩想到他之前宠妻灭妾的事情,觉得都好几个月过去了,邵元松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但三奶奶也似乎不像一般妇人似的能轻易放下,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邵恩只能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也不打算再多问了。
……
邵元松骑了马从庄子上往回赶,进城路过珍宝街的时候,想了想,将马交给铜宝,自己慢慢踱着步到处看,其他的不说,挑些礼物总是没错的。
那天夜里,年若也许是睡迷糊了,久违的情绪外泄,说实话,他很惊喜,仿佛回到了从前他们感情好的时候,她连闹别扭都那么可爱。
可惜早晨起来后,她便再次把自己的心情藏的严严实实,再窥不见一丝她的内心。
邵元松一边走,一边想着年若会喜欢什么,可惜,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她都不太在乎,最在乎的一颗真心已经在她面前失信……
邵元松满心的苦恼,忽然看见前面的一幕,顿住脚步。
跟在身后的铜宝一时不察,差点撞上去。及时收住脚步,探头去看让自家主子发愣的原因。
只见不远处的一对小夫妻似乎是在闹别扭。年轻的女子神情淡淡的,一旁的青年抓耳挠腮,想说话但似乎有不太敢搭讪,一副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那青年忽然眼睛一亮,跟女子说了句什么就匆匆往前跑去,那女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似乎有更生气的趋势,但看到那青年跑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身边时,表情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等青年举着糖葫芦返回来的时候,女子虽然还紧绷着表情,但那青年笑嘻嘻的不知说了什么,将糖葫芦凑在她嘴边,似乎在哄人的时候,女子立刻撑不住,很快就咬住糖葫芦,灿烂的笑起来……
显然,这随处可见的糖葫芦对于两人来说,有着特别美好的回忆……
特别的,美好的回忆……
邵元松眼睛一亮,有了!
邵元松到家的时候,年若正和琼姐儿一起逗弄旭哥儿。百日过后,旭哥儿的身体显而易见的健壮起来,刘大夫不愧是龙江城的儿科圣手。
邵元松先亲了亲孩子,再自然的伸手将年若揽进怀里,往她头上插了支小花,香气扑鼻,年若却连问都不问,只低头福了福道,“谢谢爷。”
邵元松不以为意,倒是兴致勃勃道,“你也忙碌很久,好几个月都不曾出门了吧,趁着最近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松散松散。”
年若不置可否,邵元松却能感觉到她的松动,也是,她性子并不闷,应该是喜欢出门的……
摸准了脉的邵元松十分开心,马上就吩咐人准备起来,第二天就带着人出了门,年若意外于对方的雷厉风行,但秉着作为妻子应当顺从的原则,便也没有多问,甚至不知道对方要带她去哪里。
从东边的城门出来的时候,年若以为他要带自己去正觉寺,但马车却在半路停下,邵元松撩开车帘下车,伸手扶了年若下来,让车夫在路边等着,自己则带着年若同骑一匹马,往旁边的山林而去。
这里其实只是山林茂密,并无特殊景致,因此,除了路过的行人和猎人很少有人来。
年若的神情渐渐恍惚起来,邵元松见状,心中一喜,加快速度到了一处溪水旁,下马扶了人下来,灿烂的笑道,“还记得这里么?我们遇到的地方。”
“能求娶到你的时候,我真是满心忐忑。”邵元松说起当年的心情,“只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但后来你告诉我,你是真心实意的想嫁我……”那时他真的非常非常高兴,自己区区一个商户之子,能获得官家小姐的青睐……
“是啊……那时是真心的。”年若淡淡的道。
重游故地,年若似乎也有了谈性,“我只告诉过你,我庆幸嫁你,却从未说过是何原因……”
邵元松听出她语气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原因,只能忐忑的等着她说完……
年若看着邵元松不安的样子,目光里透露出一丝软意,又被紧跟着的悲哀淹没,重新来到这里,对她的情绪还是有不小的影响,看来,她的修炼还不到家。
“你只知道你是怎么救得我,却不知道我之前经历过什么……”
“经历过什么?”邵元松脸色微变,“从未听你提起过……”
是啊,她怎么会提起?那些不堪的过往在遇到他之后全都成了过去,她不想让他知道家中的龌龊,也不想记起那些无能为力,只想着终于摆脱了周氏的压迫,可以期待未来美好的人生……
不过现在……年若淡淡的笑笑,已经无所谓了。
年若随意找了棵大树,靠着坐下来,邵元松见状急忙从马上那了垫子过来。
年若顿了顿,到底没拒绝他的好意,然后道,“我从没说过我在年府的生活吧……”
“周氏和年茜非常讨厌我,讨厌到什么程度呢?”年若笑了笑,“讨厌到从来不会给我痛快,只用钝刀子磨,一定要看我受尽折磨才开心,以至于我出嫁后,年茜还不放过我……顾氏,还有上次的小衣,你都见识过了……”
上辈子邵元松虽然知道周氏和年茜不喜欢她,但却不知道她受过多大的委屈,因为她从来未曾抱怨,带给他的永远都是笑脸和对未来的憧憬期待……
“水水……”邵元松觉得难过。
“当年父亲说把我许配给呈扬表哥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我觉得终于可以离开年府了。但当年茜对我越来越差,然后说出我配不上表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怕要不成了,而年茜那么喜欢贺程扬,退婚的原因肯定会是我……”
“所以,当周氏让我送佛经去正觉寺开光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要来了,毕竟婚期已经开始临近,而年茜对贺呈扬的爱慕毫不掩饰。”年若自嘲道,“周氏在我面前甚至都懒得遮掩,因为对于她来说,我弱小到甚至不需要她多费心神,或者说她更享受看我明知是火坑还不得不跳的痛苦挣扎吧……”
她也曾对生母谢氏的逆来顺受恨铁不成钢,但当所有的反抗都成为变本加厉的伤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更何况谢氏还有她这样一个软肋,等她长大了,谢氏又反过来也成了她的软肋,然后她就和谢氏一样学会了隐忍和顺从……
“我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理由和资本,所以辗转反侧,忐忑不安一晚后,我还是按对方的要求登上马车,然后在那里失控……”年若望着山林的另一个方向,当年的事情愈发清晰起来……
当突然间发疯的马带着她冲入林中,车夫干脆利落的跳马时,她等待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而它敲出的声响将会把她拉入绝望的境地。
因为预想过这样的可能,所以她的准备还算充分,晚上翻箱倒柜的找了件不透气的皮衣密密缝了,在车夫赶车的间隙一直偷偷吹气做成简易气囊,在车夫跳车后不久,马车冲入林中一段,稍稍减速后她便咬牙跳了下来。
应该庆幸她上辈子体育还可以,这具身体的运动神经线不说,至少她知道该怎么跳车,应该注意什么,然后在简易气囊的缓冲保护下安全落地……
她只能靠着周氏漏算的这一丁点细节为自己争得一丝生机。
然而,也只是一丝而已,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出过门的她在树林中根本不辨方向,不敢往出走,也不敢往里走,因为她不知道陷阱到底在哪里等着她,彷徨间听到了几个男人的声音,猥/琐粗俗,几乎可以想象是怎样不堪的人,那是周氏为她准备的……
意识到对方开始找她,她再无法维持谨慎,慌不择路的开始奔逃。然而对方却不止一人,发现她后开心的追上来,甚至还充满闲情逸致的逗弄,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让她满心惶恐,绝境中爆发出巨大的潜能,在林中逃了很久……
后面的男人们也意外于她的体力之好,后来渐渐失去耐心,全力追了上来……
将近一个时辰,她的体力达到极限,踉跄着往前走,身后的危机越来越近,满心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邵元松就是在这个时候,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