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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不做事的, 虽然他从银号里面取出来的银子够他两人花一辈子, 但是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他可不想往银号跑第二次。
开一家客栈, 能维持营生, 人也不至于懒惰和失去目标是最好的。因此当初四喜提出要开客栈, 他也是支持的,再说河岸镇这里四通八达, 也能较快的得到京城那里的讯息,万一有个风吹草动, 也好做应对之法。
可他此刻的想法就是跟四喜平平安安,平平淡淡, 平平静静的度过一生,人生不需要太多的权利和欲望,有一知心人即可。
想到此处, 又看着眼前玉雪可爱的人,心中一动,他吹了吹粥,往四喜嘴里喂。
“张嘴。”
“烫啊!”试了试, 得出来这样一个结果
重新舀了一勺,吹了吹,试了试:“这次不烫了,你再试试啊。”
四喜不信了:“我不吃了, 你自己吃吧。”
“真不烫了。”
“再烫着我怎么办?”
“你抽我, 再烫着你任你抽。”
四喜才舍不得抽她呢, 乖乖张开嘴巴,等他把粥给自己喂嘴里,结果勺子拐了个弯,进了他嘴里去啦。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坏死了,我不理你了!”
“是你自己说不吃的呀,这会儿又!”
两人玩玩笑笑把早饭吃完,四喜下意识的要去收桌子,被刘婶拦下来了:“新娘子可不带这样勤快的啊,现在辛苦了啊,以后要苦一辈子的。”
看来刘婶也是一个热心肠,只是脸上严肃了些。
四喜对着严铁柱一笑:“那我们接着去哪里啊?”
***
吃完早饭两人一路嬉笑着去客栈。
路上都是寒装素裹,天太冷,约莫着路上也没有人,沿街的店铺都没开门,一路走过来都是关门闭户,还好四喜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小牛皮靴子,靴子里面缝着一层绒布,皮靴隔风,绒布耐寒,就是在这冰天雪地里穿着既不浸水,也不寒冷。
四喜甜甜的看着脚下,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款式,又实用又好穿,定是他吧。
一直走到自家客栈门口,看见客栈门脸露出一半来。
铺子里面坐着于氏等人,一家三口正拢着个炭盆子说说笑笑呢,不曾想到四喜这么早就回来了。
三朝回门,还要等两天,今天只能算是串门子。
两人裹着一身寒气进屋,于氏又是一番念叨,忙把火扒开了,又加了几块木炭进去,半扇门脸随即也合上了。
上次装修完客栈,多出来五十两银子,四喜还给她爹了。其实在成亲前,严铁柱又给了岳父一百两银子,他没说明白,但是李有胜心里清楚,他一个男儿汉,怎好意思拿着岳父家的钱做生意,况且自己也没有让他入赘的意思,因此也就收了,收之前问了一嘴他这钱怎么来的,严铁柱只说是自己存在朋友处的,因要成亲才找朋友拿去。
相处了这么久,这孩子的人品李有胜还是相信的,单说即使有存在朋友处的钱,他也没有靠存银过日子这一点,就让他很满意。
李有胜也算是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明白做人的道理,第一不能靠山吃山空,第二就是做人不能刨根问底,既然女婿这样说,他也就信了。
***
到了腊月,除了有公差的人,大部分庄稼人也不做事了,整个腊月打扫家里准备过年,过了正月初一走亲串户要拜年,因此大家都闲着,一年到头难得的歇上两个月。李有胜也跟其他人一样,窝在家里陪陪自家婆娘,他比其他人上工要早些,元宵节过后就要去衙门报道。
都快要过年,个人都穿上了新衣服,于氏穿着杏色的袄子,也是新做的,这几日气色越发好了些,不见初见时的颓色。就连三丫今年都做了好几件袄子,也不穿姐姐们的了,穿上新衣裳的三丫看着也比平常精神多了。
刚来这之时,于氏正在跟李有胜说着话儿呢,夫妇两成亲十七年,恩爱之情丝毫未减,李有胜把于氏的手攥在手心,使劲的搓了几把,撮到她气血活络了,暖和了才松手。
对于父母的恩爱,四喜跟三丫都习以为常,因此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严铁柱还会有些不好意思,仔细想想扭扭捏捏的倒是自己的不是,人家老夫老妻的都没见不好意思,渐渐的也放开了,时不时帮四喜掖一掖披风,捏一捏她的手儿看是否暖和着。
于氏知道女儿女婿回来便没有那么快回去,跑到后院拿了一整锅的鸡蛋来,煮开了敲碎往里面丢盐、茶叶、桂皮等物,然后单独起了一锅小火,小火煨着这锅子鸡蛋。不一会儿水就开了,扑腾扑腾往外面冒着热气,于氏又把里面的木炭夹了一些出来,保持着这锅子刚刚好能烧开,但是火势不宜太大的状态,小火慢煨,煨好的茶叶蛋泡上一整夜,口感会更佳。
“再炖一个时辰就好了。”四喜咽了咽口水,手儿已经忍不住往上面伸。
虽说早上吃的大馒头也不错,清粥小菜也合自己的口味,可说到底还是娘做的茶叶蛋香啊,锅子才翻滚起来,就已经闻到淡淡的茶叶味道和香喷喷桂皮味道纠缠在一起打滚。
半锅子蛋,足足有四五十个,味道自然上美得很。以前只有过年才煮,煮也不会煮上这么多,再加上每次煮好了,秦氏自己吃了个饱,还要唧唧歪歪着往二叔家拿,拿就拿呗,嘴里还要念念叨叨,意思是女孩子吃这么多做什么,吃这么好也还不是别人家的。
手刚触到锅盖之时,不由得想到奶奶每每边吃边念叨的画面,四喜嘴角一抽。
说实话,自秦氏病了她还没进过那屋,对于进正房她有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感由来已久。
***
那还是四喜十来岁的时候,婶婶孙氏那天过来跟四喜说,要她去奶奶屋里找一下族谱,说是老族长修谱要拿来用。
那个时候老大一家刚刚回到村里住,对婶婶和奶奶的秉性并不是十分了解,当时四喜并未想那么多,既然叫了她去她便去了,进了房以后找了许久也没看到孙氏要找的东西,正好这个时候秦氏进来了。
秦氏进来以后倒也没说什么,脸色很不好的叫四喜出来了,到第二天事情就来了,她说房里丢了五两银子。五两银子真不是小数目,秦氏当时整个人就不好了,口口声声说见到四喜在她屋子里面翻,孙氏也出来作证,说看见四喜进去的,进去了还不止一小会儿。四喜忙问孙氏,不是婶婶你叫我进屋找族谱的吗,孙氏当场就矢口否认。
闹到最后,两家人差点没打起来,秦氏当即就要去老大家里翻,看是否有她的因子,于氏哪里肯,银子嘛都长一个样,你很难说这个银子是你的,那个银子是别家的,你说搜就搜?
当时李有胜也不在家,不然孙氏也不敢出这种幺蛾子整老大家这些女人,最后秦氏动了家法,非要四喜跪祖先牌位,于氏也拦着不肯,这便彻底跟婆婆结下来梁子了,自此以后关系都很差。
事后想了想,要么是秦氏跟孙氏串通好的,找个由头去老大家里乱翻一起想趁机揩点油水,要么就是孙氏拿了秦氏的钱,故意诱四喜进去,把偷钱这个罪名倒在四喜身上。
这样想也不无道理,按这两人一贯的品行跟做派,这两种都是极有可能的,因为这件事情,于氏跟秦氏闹的还挺大,秦氏当时表示自己差点要晕过去了。四喜见娘被自己牵连,心里也很不愉快,那个时候秦氏死拽着她要她去跪祖先牌位,差点没把她吓死,正房后堂中那几个漆黑黑的排位,至今想起来就叫人心中突突直跳。
于氏看着女儿的手停在那里不动了,大概也能猜到她想些什么,若不是搬回李家村跟婆婆住在一道,女儿们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大丫还险些嫁给隔壁村的老头,若不是女婿机智,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番搬出来也是好事,李有胜倒也不是绝情之人,走的时候帮家里也安顿好了,买了五百斤的木炭,足够李有才一家过个暖冬,另外留了20斤的猪肉,家里全部的鸡,还有两百斤白米。李有才如今也是家大业大之人,能不能照顾好老小,还得看他自己,哥哥再怎样都不能顾得了他一世的。
不管秦氏怎样,老大老二始终是一个爹生的,即使断了跟秦氏的情份,李有胜也舍不得不管这个弟弟。
四喜大概也能想到娘想说什么,叫了一声“娘”,眼泪扑簌簌的就要流出来了。
“好了好了,都这么大个人了,大丫权不像你。”于氏心里是疼的,当着女婿的面还是要教训一下女儿,不然还以为当娘的不管教了。
四喜歪着身子往娘身上靠着,哼哼唧唧的叫娘,于氏又忍不住嗔她:“你也是成了亲的人了,搞不好翻过了年自己也要做娘,再给你娇一次,回头可不能总这样。”
当着女婿的面于氏还是要摆几分架子出来,背着人还指不定怎么疼女儿呢。
四喜哼哼叽叽的:“他不会管我的,是不是。”
递了个眼神眼神给身旁闷不吭声的男人:“是不是啊?”
“嗯。”男人很想稳住自己不要笑,此时此刻笑起来多不合适,忍不住还是笑出来了:“娘,你随她吧,她就是这样子的,哼起来是娇滴滴的四喜,干起架来也没见比别人差半分。”
四喜瞪了他一眼,使劲往娘身上靠。
于氏见小两口和睦,也放心许多了,早先见这汉子粗旷,还以为见不惯女儿这样,心想如此便好,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和睦更好的了。
三丫懂事的跑上跑下,特别是见到姐姐姐夫来了,更加殷勤,端茶倒水,害的四喜都笑了:“看我妹子是不是懂事多了,昨天我才从家里出来呢,今天就一副把人家当外人看的模样。”
翻了个年过去,三丫也大了一岁,这时候刚好是长个的时候,她自己本来想跟着姐姐一起的,四喜觉得她年纪太小,还是该学点女红,这么大年纪的孩子跟着自己在客栈里面,到底做洗碗的好,还是跑堂的好?
三丫听说姐姐不收她,可是呕了好一阵子,还跟娘说了很久,为何姐姐请外面的人也不找她,真不公平,呕的那几天连正眼都不看四喜的,今天倒好了,见到姐姐姐夫来,不仅泡好了热茶,还端来了瓜子花生,一家人围着火炉烤着火,吃着瓜子花生,好不惬意。
刚说到客栈请人这事,四喜往外面一瞟,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过,说道:“等一等 ,我出去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