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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病了那么久没好,四喜几姐妹心里干着急。
自从爹爹从军走了以后,四喜娘于氏的世界好像崩塌了一样,一病不起,四喜三姐妹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天刚蒙蒙亮,四喜就起来给娘熬米粥,妹妹三丫在一旁打下手看火。
娘病的这么严重,旁的东西也很难咽的下,只有米粥还稍微有点营养些,娘也能勉强喝下一些。
“姐姐,米粥好了。”七岁的三丫懂事的蹲在旁边盯着炉子。
白米在李家是很贵重的东西,她都多久没吃白米饭了,原本乌黑的头发慢慢变得糙黄,如今看着米粥,三丫都忍不住咽口水。
最近只能吃红薯,吃野菜,可她知道家里的米就那么一点点了,剩下的要紧着正在生病的娘呢。
阿娘生了三个女儿,大丫今年十六岁,许了人家,过不了年就要嫁人,老二就是李四喜,今年十五岁,老三是三丫,今年才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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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这三个姑娘,让奶奶秦氏颇为不喜。
爹爹以前在家时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爹很会寻生活,早年又读过几年书,因此分家以后,老大家过的是最扎实的,时不时还能帮衬一下老二那边。
四喜想着以前奶奶在自家吃饭时,奶奶那时虽然很不喜欢娘,可也不敢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从自家拿东西,搬东西,这不才半年,自家的米面和值钱的物件要么被人抢走,要么被人偷走。
妹妹呢,已经多久没吃过肉,没吃过香喷喷的白米饭啦?
四喜在一旁麻利的削着竹片子,一片片麻利的削好后,变成筛子、簸箕,拿去市集上卖,多少能换些钱,到时候就可以买些米面、肉食,给娘和姐姐妹妹改善一下伙食了。
想到家人,瞬间有了干活的动力,四喜指尖翻飞,竹子在她的指下变成一条条规整的竹条,到明天,这些竹条又会变成一件件漂亮的竹器。
篾匠是很辛苦的活,若不是为了生活,谁会让姑娘家做篾匠。
四喜从小手脚就灵便,这一手篾匠的手艺,没有几年的手艺很难锻炼成,小时候她看着村里的刘叔编东西,硬要刘叔教了她,刘叔见她脑子灵活,手脚也利索,在旁边晃来晃去也聒噪,于是教了她一些,谁知道这丫头手脚灵便的很,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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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哪有她李四喜这样快的手脚,别人做一个簸箕要一天的工,她一天到晚能做两个呢,两个可以换六十文钱,可以买到二十斤米了。
乡下五天一个集,还有三天就是集市,四喜想着赶赶工,在集市前多做点东西,也可以多卖些钱,多换些东西,而且这一次一定要把钱藏好了,不能又让奶奶抢了去。
三丫把炖好的米粥从炉子上端下来,放在地上晾着,等凉了再拿去给娘喝。
做完这些,三丫又蹲在四喜面前,看着姐姐指尖飞舞着,然后一根根均匀的竹条就从姐姐手下诞生了,姐姐的手真灵巧。
“二姐,这次去市集上卖竹器,可千万要小心了,千万别让奶奶看见了。”三丫懂事的压低了声音,娘就睡在隔壁,要是让她知道女儿这么辛苦赚点钱,让奶奶都抢走了,指不定又会气急攻心晕过去。
四喜空出手来摸了摸三丫的头,真懂事的孩子,想爹爹在家那会儿,三丫还只会撒娇呢,这才半年,就这么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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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也是她自己不小心,卖东西换来几百文钱,大喇喇的买了一大袋米一大块肉背在背上,还没到村口就让奶奶知道了,结果奶奶带着二叔李有才就堵在村口,不仅抢了她的粮,连身上剩下的两百文钱也被抢走了,还好这件事情娘并不知情。
那个时候奶奶和二叔骂人的话,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寒心。
“你这个死丫头,偷了家里的钱买这些,吃着这样的白米饭你不会噎死!”
在奶奶看来,丫头片子就是赔钱的货,养大了要给别人家的,还吃白米饭,你哪配!以前老大在家的时候宝贝这几个丫头,她心里有火也得压制着。
二叔站在一旁帮腔,阴阳怪气的腔调现在想起来就不舒服:“是啊,四喜,你想吃好的跟二叔讲,偷家里的钱就不好了啊,这样的丫头以后谁敢要。”
四喜怒目盯着这两个人,名义上这两人是自己的亲人,实际上就是吃人的老虎,爹走的时候明明家里还有二十亩地的,爹爹说都插好了秧,等到成熟了雇几个劳工收割了就有稻米了,二叔却借故强占了去。
“二叔,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你们放钱的地方多严实,怎会让我偷到,你说钱是你的,你到是拿出证据啊!”四喜一贯的泼,若是论起打嘴仗来,村里没人是她的对手。
李有才懒得跟这丫头片子扯,瞬间露出真面目来:“今天这些东西,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如今家里奶奶是长辈,你爹走了你要不要养奶奶,要不要出米出粮。”
二叔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也真是打算不要脸面了,李家在二叔成亲的时候就已经分了家,那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既然分了家,就没有把米粮捐出来给大家吃的道理,更何况他一个长辈,于情于理不该欺负几个女人。
四喜插着腰,泼劲儿说上来就上来:“二叔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记得我爹在家的时候奶奶一直在我们家吃饭,十几年了,一直没让你出过米,出过粮吧,前几年我们家条件是好些,也不跟你计较,现在我们家就四个女人,奶奶跟着你们那边吃饭又咋啦?现在你才养了半年,就要我们出米出粮,这话讲到哪里都不合适吧。况且上个月就收了早稻了,十五亩的地收了三千斤谷子,我问你,谷子去了哪里,哪怕我不占理,要我们出钱养着奶奶,这三千斤稻子够奶奶一个人吃多少年了你说?”
四喜打起嘴仗来一向都厉害,紧接着霹雳巴拉跟她二叔算起账来:“我爹走了以后您说毛蛋要读书,找我们借了五两银子是不是,借据都不立,后面又说奶奶要看病,又问我娘要十两银子,我娘不肯,抢了银子就跑的是您吧。我家里还存着三百斤存粮,那是我爹留给我们的,你跟奶奶不由分说,趁我不在家拿了就走。如今我这里就二十斤米,你都看不过眼要抢走,你是想叫我们饿死吗?”
李有才楞住了,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多少要点脸面不是,侄女都这样讲了,有理有据,这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些年老大在外面挣钱,家里的地请的长工给做着,因此比较富裕,分家以后秦氏也一直是老大家供养着,从未要他掏过一两米,出过一文钱。即使这样,逢年过节的老大家里还帮衬些米、肉,他连带着也过的滋润,这要不是朝廷征兵老大出去从军了,他也断不会这样。
李家老大李有胜早年就当过兵,人缘也广,后来朝廷节俭兵源就放了一些老兵回家,李有胜领了朝廷发了银俸回家,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这次朝廷要跟北方金人开战,因此征调了一些老兵重新入伍,李有胜就在征调的名单里面。
就在李有胜走了以后,李有才打起了老大家的主意,妻子孙氏一直在旁边挂着耳旁风,怂恿他趁这个机会多存点钱,不然大儿子栓子以后要娶亲,哪来的银子。再说他们打算以后搬去县城住,这样小儿子毛蛋读书也方便,以后一儿一女娶亲也不用找乡下的土包子。
李有才和婶婶孙氏生了两二一女,老大是栓子,今年十六岁,也到了要讨媳妇的年纪,老二是个丫头,叫雪娟,今年十四岁,老三毛蛋,学名叫李永强,今年十岁,一群孩子里面如今也就毛蛋读着书。
皇帝爱长子,百姓宠幺儿,毛蛋这孩子从出生以后不仅得到娘孙氏的宠爱,就是奶奶秦氏也把他当成心尖尖上的肉,为了毛蛋,奶奶可是割肉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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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朝廷跟金人开战屡遭不顺,老大那样的年纪在战场上怎么跟小年轻拼命?
他估摸着老大多半也回不来了,这个长期饭票一倒,李有才犯了难,一面是媳妇孙氏撺掇着要去县城买房子,一面大儿子栓子要娶媳妇,行行处处都要钱,不从老大家榨一些出来,难不成要他李有才一把年纪了出去做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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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才本来就懒,得了这样的风还不是顺风刮,于是跑到母亲秦氏面前各种吹鼓,秦氏本来就很不喜欢大儿媳妇,这下子更是向着老二了。
看到儿子脸皮薄,是奶奶秦氏出马的时候了,秦氏一不做二不休,就是一顿撒泼打滚:“哎哟喂,我的命不好啊,老二那么辛苦的养我,老大家里连一袋子米都不肯出啊,你们几个人啊,吃了这种米不会肠穿肚烂吗,不会天打雷劈吗。奶奶在家吃米糠,吃粗粮,你们几母女关着门吃香的喝辣的,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就你们几母女干的出来,天杀的哟!”
秦氏肥大的身躯在地上打滚,溅起一层层烟尘,看的四喜目瞪口呆,奶奶一向很泼,这她知道,可这样子撒泼打滚放大招,也是前所未闻的。
农村的妇人在艰难的环境下长大,一向吃得苦,霸得蛮,撒起泼来有一手,秦氏就是典型的这种妇人,这些年李有胜将她供的跟菩萨一般,养的白白胖胖,日子过的有滋有味,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艰难的家庭斗争,秦氏依然保持着爆炸式的战斗力。
这道叫四喜猝不及防。
趁着四喜发呆的功夫,二叔拿起那袋子米和新买来的肉转身就往家跑。
秦氏亦是爬起来就一把拉下四喜的钱袋子,擦干脸上的灰尘,一溜烟儿的跟在李有才后面往村里跑。
为什么要选在村口,村口没人,秦氏还是要几分脸面的,若是叫人看到她一个老太太合着自己的二儿子,一起欺负十几岁的孙女,没准让人笑掉大牙不说,若是叫族长知道了……
秦氏才不会那么傻。
等四喜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腾云驾雾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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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看着叔叔跟奶奶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
原本想着即使爹不在,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努力也一定能让娘和妹妹过上好日子,没成想到奶奶竟然这样贪心,既然如此——
四喜嘴角里面泛出来一丝笑——既然这样,也不要怪她这个孙女不孝顺了,奶奶蛮狠,叔叔婶婶贪心,也不是没有治他们的办法的。
“四喜,你回来了。”大丫性子软弱,看到这里就只会哭,她心疼两个妹妹,更恨自己没本事,不能照顾好妹妹。
“嗯,姐,三丫呢?”
“在屋子里面片竹子呢。”大丫看了看四喜的手上,什么都没有,那么,赶集卖东西赚来的钱呢,没买粮食吗?
四喜脱下外面的衣衫,有气无力的坐到椅子上:“姐,被看了,还是被他们拿走了。”
“啊,那要怎么办啊,喜儿,家里的米都快见底了。”
“姐,先忍两天。”四喜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快活的像只小狐狸,全然不像她,总是沮丧:“过两天就好了。”
大丫把一肚子疑惑吞了下去,这个妹妹自来就是很有主意的,既然她说过两天有办法,肯定不是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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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大丫就出去帮人做小工去了,现在几姐妹都是小心翼翼的,即使有啥好吃的,也不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的搂回家,总是要藏着掖着的,奶奶秦氏在院子里面指桑骂槐的骂过好几次,但是又抓不着把柄,只能干瞪眼。
门吱溜一声像,两人紧张的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大姐儿,像猫儿一般的钻了进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大包油纸,油纸摊开里面是四个大馒头:“四喜,三丫,姐回来啦。”
进来的是大丫,三丫一溜烟跑去抱住大姐:“姐,你咋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