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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城回来的时候, 捧回来一个看上去被拆了一半的收音机。
“给。”
这可贵重了。
蒲苇问:“多少钱?”
吴建城眉目一柔, 淡淡地笑了。
“别谈钱不钱的,太见外了。你把这东西收下, 我们就当是交个朋友。以后我要是得了什么旧东西, 看不准, 你帮我看几回就行。”
蒲苇想了想, 同意了。
她喜欢和能耐人打交道。一来一往,才会更加互通有无, 越处越深。
自然, 她也不会让对方亏了就是的。
接下来翻找的过程中,蒲苇除了寻找各种金属和塑料,也找了一些破瓷器和一些木头做的小物件。因为他们还要出城的, 不好大张旗鼓,所以基本上都是尽量挑着小的东西来。
吴建城在一边看着,好心劝阻。
“你那些瓷器什么的, 都破了, 拿回去, 价值不大的。”
蒲苇笑笑, “没事,我主要是拿回去玩的, 兴许在这个基础上,还能雕出些什么来。而且, 实不相瞒, 有些东西破得不是特别厉害, 我兴许还能修一修。”
吴建城再次震惊了。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还有这本事。
他忍不住追问,到底怎样的破旧程度算是她能修的范围。蒲苇摇摇头,表示她也说不好,好多年没碰这些了,她的感觉也不准了。等具体碰上了哪个物件,再说吧。
吴建城听了,心里对她的敬佩,却没有减少半分。
不会过分吹嘘自己的大师,才是真正的大师。
所以接下来,他也帮着她搜寻了起来。在这些在他眼中,其实基本上都已经不值得收藏的东西中,再尽量找出来能稍微好点的。
最后一行四人,可谓是满载而归,能带上的尽量给带上。
毕竟,来城里一趟不容易。也毕竟,吴建城的面子的确是大,路上也不是没有碰到红袖章的,但基本那些人和吴建城聊几句,就走了。
看得出来,这人必定是常来的。
在这城里,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蒲苇挺感激的,因为要是没有他,像陈道西之前说的那样,他们哪怕是到了废品站,肯定也不能拿着那么多东西回家。
尤其,怕拿着那么多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回村,会惹事,他们还在他二舅——杨大卫的院子里,歇了歇,等天擦黑了,才走。
所以分别的时候,蒲苇很豪爽地放下允诺。
“你们这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肯定尽力而为。”
吴建城一笑,点了点头。
夜幕中,蒲苇三人,各自背着、拎着,开始回小陈村。基本上,出了镇口没多久,那天就黑透了。
陈道西和陈大河都开始怕,怕鬼。
尤其沿路经过那散落的坟包的时候,两人都能倒抽气来。
那倒抽气声也太明显,搞得蒲苇不想注意也难。
她想了想,心里头起了恶趣味。
“咱们这闷头走着不说话,也太冷清了,鬼都要缠上来。这样,我给你们说个故事,热闹热闹。”
那两人一听,当然连连应好。
蒲苇就开始说了起来。一开始还好,故事挺欢乐,讲一群古人去野外游玩,带着雇来的戏子。他们玩啊闹啊,吃啊喝啊,热热闹闹的,听得人也跟着觉得热闹了,不自觉沉迷了。
故事后来讲到这些人结束了这一天的游玩,趁着夜色送戏子们回去结账。结账的时候,那婆婆是个讲究人,笑着说他们这钱给多了。
这些人就说不多不多,刚刚好,十一个人,十一份钱。
那婆婆就奇怪,怎么会是十一个人的钱,她明明给出去十个人啊。
那些客人觉得不对,当场就把送来的人给点了点。然后发现,正如婆婆所说,的确是十个人。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糊涂了。
的的确确的十一个人,他们那都是看着的,也摸过的,不能错的啊。
这时,就有一个戏子站了出来,白着一张小脸,哆哆嗦嗦地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奇怪,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也记得一共是十个姐妹。可到了地方,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十一个。那个穿红衣的姐姐,还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以为,是婆婆新收的人呢。”
婆婆自然是下意识否认的。
这一否认完,所有人都开始哆嗦了。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明明他们都和那个红衣女子接触过,可偏偏,他们现在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个女子的样子。
蒲苇顿了顿,看着已经不自觉停了脚步,两张脸都开始发白的陈道西和陈大河,笑眯眯地问。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啊?”
“别……别说了!”陈道西都已经开始牙齿打颤了。
这还能是为什么啊,肯定是碰到鬼了啊。
这个死蒲苇,她竟然敢给他们讲这样的故事,他……他……他……
怎么办!
根本就打不过!
想揍什么的,想了也是白想!
蒲苇依旧笑眯眯的,没把他这话放在心里,而是问陈大河。
“大河,你来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陈大河拼命摇头,开始不自觉地往陈道西身边靠。似乎这样,就能顶住蒲苇这个大魔王的邪恶了。
蒲苇哈哈一笑,取笑了起来。
“瞧把你俩给吓的,还能是为什么啊,肯定是哪家的女子贪吃贪玩,偷偷混到了车上。然后白吃白喝,蹭了一天,就又偷偷溜走了呗。”
“我不信!”陈道西和陈大河齐齐喊了出来,表示对这个结果,完全接受不能!
说好的吓人的女鬼呢,你给我换成了蹭吃蹭喝的吃货,这画风转变太快,他们不能忍。
蒲苇继续大笑着。
“你们呐,爱信不信。走吧,别磨蹭,赶紧赶路。”
但接下来,赶路的叔侄二人,明显神思不属。揪着蒲苇那故事结尾,就钻了牛角尖,两人甚至还讨论开,最后总结表示,那肯定是女鬼,还嚷嚷着蒲苇是骗人,让她把结尾给改过来。
蒲苇戏弄,“呦,看来你们很喜欢女鬼吗?怎么,现在不怕鬼了?”
“这……这怎么会是一回事嘛。”陈大河硬着头皮回道。
“总之,你最后说的肯定是错的。好人家的女孩,哪会随随便便混到戏子堆里,和一大堆男人玩啊。”
“那随便喽,你们怎么想就是什么喽。”
蒲苇这个讲故事的人,是很不负责任的。
但陈大河某些方面是很执拗的,非得让蒲苇再讲一遍女鬼版本,然后陈道西也跟个孩子似的,也坚持蒲苇必须得对故事负责。
最后蒲苇无奈,就将结尾改了一下,重新讲了一遍。
两人满足了,也重新开始怕了,还是越是不想去想,反而却越是想;然后越是想,越是双腿打颤的那种。
见蒲苇半点都不害怕的样子,陈大河可羡慕了。
“小婶婶,你怎么一点都不怕鬼呢?”
“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本事这么大,这鬼要真是出来,估计也只有被我揍的份。你说,我干嘛要怕?”
这理由实在是太充分,实在是让人无法辩驳。
陈道西叹服!
陈大河叹服!
然后,后者在今后的日子,一路在朝着崇尚武力的道路上狂奔而去,就是后话了。
言归正传,蒲苇有了材料,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窝在房里开始制作。
几日后,东西还没做成,一个消息,倒是又触到了她的逆鳞,让她炸了毛。
打铁的死了,被放回去当天,就喝硫酸自杀了。硫酸这玩意儿,一般人接触不到,但他是打铁的,手头会有这种东西,不稀奇。
蒲苇听到这个消息,控制不住地开始愤怒。
她不会再想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愚蠢,会选择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羞辱。活着,不是比什么都强?活着,不是才有希望?
但这个世界的人,因为环境的限制,他们的某些思想,是到不了她这个程度。
她没这个本事将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周围,更无法那么做,但是,有件事,她是可以做的。
她要让人害怕!
让他们去敬畏、去忌惮,不再那么有恃无恐地想举报就举报,想抓人就抓人,想怎么斗就怎么斗。
她去找了陈道西。
“你过来,找你说点事。”
道西家的在一边听了,那一双眼,就一直在蒲苇和陈道西身上打转。
她心里犯着嘀咕:怎么这人又来找自家男人了?
她就笑了一下,开了口,“苇苇,找我们家道西什么事啊?可以也让我听听吗?”
蒲苇瞄了瞄她的大肚子,摇摇头。
道西家的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就找我们家道西啊?”
蒲苇依旧没反应过来。
陈道西先训斥了,“你这一天天的,脑子里还能有点别的东西不?别人找我说个话,你都要凑热闹。怎么干活的时候,你不往前凑呢?”
道西家的被训得没声,可看上去,那微微扁气的嘴,是透着不服气的。
蒲苇似乎有点懂了。觉得陈道西训得太对了。这种人纯属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好瞎想的。
她就补充了一句,“还要找爸妈的。这种事,不方便让你听。”
这话说到这份上,都明着表示不希望你听了,道西家的也只能歇了心思。
然后,陈爸爸、陈妈妈,以及陈道西,再次在陈家二老的房间汇合了。
蒲苇拿出一个本本,以及一根铅笔,往方桌上拍了一下。
“来吧,你们仨一起帮帮忙,把上次举报我们家的,还有举报那个打铁的,以及这附近爱举报人的名字,以及家庭住址,都给我写出来,画出来。”
这三人一听,全都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地问:“你想干嘛?”
蒲苇一笑,“没干嘛,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殆。有了这些人的确切消息,以后,我也好躲着走。”
陈道西根本就不相信。
这可是说过,要是鬼跳出来,她都敢揍回去的人。
她还会想着躲人!
陈家二老也是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蒲苇就拍了桌子,瞪了陈道西。
“还不赶紧给我写!”
陈道西那个气的啊。
就知道这人找他就没好事。女土匪!
“你到底想干嘛?”
“都说了,你还问!你到底是写不写!”
蒲苇亮出了拳头,冲着陈道西挥了挥手。明着开始威胁。
陈道西只能向二老求助,“爸、妈,你们就这么看着,不管管啊?”
二老目光闪烁,想着:怎么管?这人这么厉害,他们根本就没法管啊。
陈妈妈想了想,就好声好气地又问蒲苇到底想干什么,可不能去做糊涂事啊。
蒲苇摆摆手,大大咧咧的。
“你们啊,就放心好了。我这好不容易不傻了,算是捡回了半条命,现在惜命的很,哪里会做什么糊涂事。我就是被打铁的突然自杀给吓到了,是真的想以后小心点,躲着那些举报人的。”
这话听着似乎挺有道理,但陈家三人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可蒲苇瞪大了两眼,就在一旁等着,陈道西也只得无奈地拿起铅笔,将那些人的住址给画了出来。
蒲苇一开始找陈道西,就是因为这人对附近一带最是熟悉,什么风吹草动,也基本都瞒不过他。
就像之前举报了他们老陈家的那个人,第二天陈道西就打听到了是哪位,因为对方果真是被叫去公社给批了一通。
其它的举报人,也应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日子一久,都是邻里,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各家是什么底细,大家也基本门儿清。
陈道西在那画着,蒲苇哪块觉得糊涂的就问,顺带让他细标出来,甚至但凡陈道西熟悉的,她还逼着他把那个人的大概住房也给说清楚。
陈道西又不是笨的,被问到这个份上,自然知道蒲苇肯定是要搞大事。
他不留情地揭露了出来,“你这就没必要了吧?连人家住哪个房间都要问。你要躲人,又不是要跑到人家屋里去躲。你这明显是有问题啊。”
蒲苇小手往下一拍,就又是“啪”地一声,震动着这方桌都跟着重重晃了一下。
“你写你的,废话那么多干嘛。不知道懂得越多,死得越快啊!”
娘咧!
她家祖上不是什么石匠,是真土匪吧。
行业黑话都放出来了!
陈道西拿着笔,不争气地心都在抽抽。
有气,但更有怕!
她就这么明着威胁他,太过分了吧。
他忍不住稍稍反抗了一下,“你再这样,小心我不干了!”
“揍你啊!”蒲苇捏着拳头,猛地凑到陈道西眼前,直接威胁上。
陈道西吓得差点没坐住,往后倒了一些。
一边陈妈妈赶紧心惊胆战地伸手过来,握住蒲苇的拳头,就给往后拽。
“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嘛,干嘛要动手动脚呢。这要真的吓到了人,多不好。”
蒲苇变脸就跟变戏法似的,一下收了凶悍,冲陈妈妈笑。
“妈,我这是跟他闹着玩的呢,不是真的。”
陈道西瞠目。
不是闹着玩?!
说这话,你不觉得亏心!
那拳头就那么带着风地猛地凑过来,都快要砸到他的眼睛了,你跟我说在跟我闹着玩?
你这才是在闹着玩吧!
陈道西肚子里的腹诽,要是拽出来,都能把蒲苇给整个人捆吧捆吧,捆成木乃伊了。
但还是那话,有那心,没那胆。
他决定自己还是老实点,人家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否则,他真的会被这个会变脸,话里真真假假,太过难辨的弟妹给气死!
事后,被铁拳给威胁的陈道西,勉强算是交给了蒲苇一份满意的答卷。
陈妈妈很是不放心,一再嘱咐蒲苇千万别干傻事。
蒲苇自然是嘴上应得好好的,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就出屋了,翻着院墙走了。
屋内,一直没睡也一直装睡的陈家二老,窝在自己黑漆漆的房间里,竖着耳朵偷听着外头的动静,等真的听到蒲苇走出去了,二人无奈地面面相觑。
“这是真的去了啊!”
陈妈妈没好气,“你怎么不知道拦着呢?”
陈爸爸也没好气,“那你怎么不去拦?我去拦,我能拦得住吗?她壮得跟头牛似的,又凶得像只母老虎。小心我没拦下,反倒是先被她给绑了、撕了。”
反正,这小儿媳绑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到时候再被绑,可就是第二次丢脸了。
陈妈妈想起当时那过程,也是依旧害怕。她唉声叹气。
“你说,这会不会出事啊?她就算再壮,那也是一个女的。这万一被人发现,又万一这晚上外头有点什么,你说到时候可怎么办?这再万一不小心被抓,那我们家……我们家是不是也会跟在遭罪啊?”
陈爸爸抿了抿唇,哼了一声。
“你就让菩萨保佑她平安地回来吧。一个女娃子,胆子比男人都大,还无法无天,就该吃个教训!”
陈妈妈生气了,使劲掐了一下他。
“你这狗嘴里,能不能有好话?她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她要是出事,我们全部都得跟着完蛋。你还敢说让她吃个教训,干脆,你现在就敲锣打鼓地出去,让人把她给抓起来,好不好?”
陈爸爸吹胡子瞪眼。
“你这老太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我这也是太生气了,也是担心她。都说了让她别胡来,可她还是胡来。一个女娃子家,胆子也太大了一些,一点都不顾着家。”
陈妈妈就沉默。
半晌,她又是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求菩萨,好好保佑她了。保佑她平平平安安、早去早回。”
否则,拦是根本拦不住的,他们还能怎么办?
陈妈妈跪在床上,冲着曾经老庙的方向,轻声地念起了佛。
陈爸爸没吱声,但坐在一边,默默地陪伴着老伴,也算无声的支持。
另一头,同样也是一直没睡的陈道西,一直有在偷偷地盯着窗外。等看到一团熟悉的黑影果真在他眼前晃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吁了一口气,还是该替那傻大胆提心吊胆。
但,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人。
所以,他叹息了一声,把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给合上了。
一边,道西家的幽幽发声,带着埋怨,“总算是不看了?你这一晚上又上又下的,都冲那窗户外头看多少遍了,这下,总算是让你看到花了?”
陈道西没好气地骂:“你懂个屁,赶紧睡你的。”
道西家的就哼了一声,嘲讽,“我不懂,你懂,你厉害。我只知道,有个人跟傻子似的,放着好好的被窝不睡,硬是要趴窗户边吹风,跟中了邪似的。”
陈道西顺嘴接,“是,是中了邪。中了邪,吓死你!”
这人聊天,能把话给聊死!
道西家的那个气的啊,干脆伸手将那被子一拽,再身子稍微滚了滚,将所有的被子都给卷到了自己身上,滚成了一团,不给他留丁点。
自己孩子气地把眼一闭,开始睡。
这把陈道西给气得牙痒痒的,重新上了床,就开始拽被子较劲。两人一时间成了幼稚的小鬼,你拉我拽的,倒是双双把睡意给踹跑了,越是争夺,越精神了,也越热闹了。
蒲苇那边,自然比这二人要热闹多了。
她也是谋定而后动的人,在正式干之前,预想过很多种会被人发现,会有可能不小心栽了的假设,然后逐一思考、化解,最后,她带足了工具,出马了。
她也是没顾忌着让陈家二老以及陈道西看到。否则,凭她的本事,真要出个门,绝对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她让他们知道,是因为从她找上他们三开始,那三人就注定只能和她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而且,以后的很多事,都需要他们的协助。
现在让他们看着,等事成了,他们更加清楚她的实力了,她也就越好办事了。
融入这茫茫夜色之后,按照从东到西的顺序,蒲苇先找了最东面的一家。
摸到了地方之后,被找的那位,正在床上睡得正想。这位目前是个单身汉,收拾起来简单。
她先用事先准备好的轻飘飘的泥灰,让自己的异能引导着,在周围悬浮,让原本瘦小的自己,硬是在黑暗中被撑起来一个胖乎乎的,不高不矮的轮廓。
然后她凑上前,捏开那人的嘴,在那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将事先准备好的稻草团子给塞到了那人的嘴里。
那人被惊醒的时候,她模仿着男人的口吻,以低沉中带着阴气森森的腔调,喊了对方的名字。
在对方一下瞪大眼的时候,她不由分说,抽出背在身后的将近半米长的木棍,就冲他揍了过去。
对方嘴巴被改良过的稻草团子给堵着,堵得严严实实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着,拼命躲闪。但无论他往哪里躲,那木棍都必定会在下一秒招呼到他的身上。
他基本是被打得没有半点招架之力。不过一会儿,就只有蜷缩着抱头的份。
蒲苇并没有往死里打,教训了一通之后,扔下一句同样显得阴气森森的警告——“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就赶紧跑了,速度前往下一家。
下一家的男人是个结了婚有小孩的,连老婆带孩子,全部睡在一张床上。
但这难不倒蒲苇,她先是堵了女人的嘴,然后再堵了男人的嘴,然后在对方根本来不及防卫的时候,双手揪住他,高举过顶,就给带出了屋子,然后就是一通闷揍。
她那特制的稻草团子,是带着一点粘性的,被塞进嘴里,不是那么容易能几下就给掏出来的。赶在女人可以叫人之前,她早就揍人完毕,逃之夭夭了。
当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最后肯定是要放的。
总得给他们自己,以及其他人一个想象的空间不是?
她不会低估乡民们的想象力,尤其在这容易死人,年年都有小孩或是不小心被流掉,或者是好不容易生下了却还是夭折了的地儿。鬼元素,可不要太旺盛!
就看她当时给陈道西他们讲了一个鬼故事,他们明明怕得要死,却非得要听个完整就可以看出来,鬼故事在这个地方,受欢迎着呢。
陈道西也是个人才,拿着她的故事,就自己往里面添料,说给其他人听,在别人听得最是津津有味的时候,放个鬼炸A弹出来,那反转,简直不要太吓人!
家里人先是给他给吓得半死。他实验过后,再修修改改,又去吓村里人。再然后,你传我、我传你,附近这村子,估计快传遍了。
她今晚出来,各个村都安静地跟没了人似的,这当中,不得不说有那新鲜出炉的鬼故事的功劳。
这其实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再翻一些、编一些鬼故事出来,好让大家在入了夜之后,更加乖乖地在自家窝着别出来。她之后的猎肉大业,还得靠着这个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蒲苇又到了一家。
这家蒲苇是不确定那男人住哪儿的。但是没事,她挨个房间找找,也就清楚了了。兄弟好几个,一时分不清是哪个,也不打紧,都叫起来问问,事后给打晕,还省了她的稻草团了。
最后,她成功揍到了人。
留给别人的,依旧是一个黑乎乎的、胖乎乎的身影。
至于碰到哪家有狗的,也是简单。人能劈晕,狗也能打晕了。然后按部就班,就是一个字——揍!
这一晚,十里八村,那个热闹的啊,到后来,蒲苇都已经舒舒服服地躺下了,他们反倒吵吵着,难得把黑夜给过得跟白天似的。
大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奔走相告。几乎只一个晚上,那些人被揍的事,就在这十里八村给传了个遍。
那被揍的有了,那揍人的呢?
揍人的是个什么样子,总该有个说法吧。
大家你套我的消息,我套你的消息,慢慢给总结出来一个人物——
这揍人的,必定是个成年男性,力量惊人,可以单手抓起男人当小孩般玩着。而且,体型肥胖,粗粗估计着,腰身得将近铁锅那么大了。身高也可以,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天太黑,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且,该名男子声音低沉,说话透着一股凉气。
凉气?
这个形容词,听着怎么有些怪怪的?
互通消息的人就又传了,有一件特邪门的事。那就是,那人的身子,有时候摸着,好像都摸不到边,感觉那就是虚的!
吓人得紧!
后来有人点灯看了,那人来过的地方,地面上抖落了不少的泥灰。感觉那人在揍人的过程中,似乎在扑簌簌地掉灰似的。
都有受害人表示,曾经有过被灰给迷了眼睛,被灰给呛了呼吸的,又似乎有一大团灰在脸上、手上等部位蹭过的感觉。
总之,这些消息越是往外传,经过每个人的嘴,就越是被夸大,就越是走样,也越是透着邪乎劲。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是“遭报应”了。
因为揍人的,无一例外,在揍人完毕之后,扔下了一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且再将这些被揍的人给放在一起比较,就可以看出这些人的确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害过人。尤其,打铁的刚死,还是喝硫酸死的,这种事,在常人眼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喝硫酸啊,那得多痛啊。那人怎么能狠心把硫酸往自己嘴里灌呢。
这种死法,让人一想起,心头就直打颤。他的死,也给十里八村的人,罩上了浓浓的阴影。
然后这次被揍的人里面,当时一起举报打铁的,就全部在里面,且明显看出来,他们是被揍的最惨的。
“打铁的变成鬼,回来报仇了!”
这个说法,悄悄地在乡民间流传。
但有人说不对,打铁的生前都瘦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死后突然就胖成那个样子?
那有人也开始争辩:这时候,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你倒是给我找出来一个胖得跟锅似的人出来啊?而且,别人伸手去摸,感觉就像是泥牛入海,一下就摸了空,这个要怎么解释?那种事,也只有鬼才能解释吧?
鬼才是轻飘飘的,没身子啊!
但有人又疑问了:打铁的报复那些举报他的,能理解;可报复那些和他无关的,算是怎么回事?
有人又争辩:兴许是打铁的看不惯了。他自己被人给害了,心里有股怨气,就恨上了所有爱举报人的,不行吗?
但还是有人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站不住脚。
大家争论得正激烈,也绞尽脑汁地在想其他可能的时候,一个突发奇想的猜测,却一下火了起来。
是判官!
庙里的判官!
判人生死轮回、也判人生前好坏的判官!
一米七到一米八的身高,可以对的上。
圆乎乎的快跟铁锅一样肥胖的身材,也能对的上。
而让人摸着觉得虚的身体外周,因为人家是神官呐,肯定是虚影啊。
而大家感觉到被抓起,被打到,那肯定是判官大显神力,化虚为实啊。
再有,现场掉落的那些泥灰,可不正说明那就是判官嘛。庙里的判官,就是泥塑的啊。判官显灵,带出泥灰来,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你看大家形容的打人的主要武器——短棍,是不是判官拿在手里的笔杆子?!
而那负责塞住人的稻草团子,是不是就是判官另一手拿着的书的象征?古时,人们就是用稻草做的纸,纸再成了书啊!
最重要的是,这人一晚上跑遍十里八村,几乎是上一个揍完,就能很快揍下一个,这种速度,比自行车,哦不,估计比汽车都要快。你说,这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普通人,还是个大胖子,你让他一晚上这么跑跑试试看?
别说是胖子,就是十里八村能挑出的最壮的汉子,都远远没这本事!
而那人说话阴阴的,透着凉气,可不正说明,这人是判官没跑?
肯定是打铁的觉得自己是被冤死的,去下面阎罗殿告状了,然后判官听了,就上来替他收拾人了。
判官本来就是惩恶扬善的,人死了到了下面,都得在他那里被奖惩一番。现在人家上来了,不过是提前对恶人进行惩处罢了。
所以对方才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明显,就是判官没跑了!
这个说法一传出,信得人可多了。而且,大家越是讨论,就越是信的那种。他们这没搞运动之前,那庙里的判官,就是大家说的那个样儿。
现在庙被毁了,泥塑的判官也早被推了,但是大人们基本都对那个面目凶神恶煞、让人一见就不能忘,实则善良正直、最终会给人公正的判官印象深刻。
这是判官出来替天行道了!
很多人都这么传着,就连公社那头得了消息,派了人下来调查,大家也不管这是不是属于四旧了,是不应该的,个个壮着胆子,都这么说。
说得调查人员都有些怕,但又怕被人给看出来,就又嘴硬地反驳他们是胡说八道,肯定还是有人在捣乱。
否则,怎么不见那所谓的判官对他们下手?
斗那打铁的时候,他们公社可是有不少人都参加了。现在不都好好的,一个都没事。
“去去去,别搞这些封建迷信。再瞎传,小心把你们一个个都给抓起来。”
调查同志这么一说,听着又有些道理,乡民们就怂了,不敢再这样说了。
只是,当着调查同志的面,他们是不那样了,可人一走,还是有人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那就应该是判官。
没看调查同志调查了那么久,屁都没调查出来吗?
说到底,这附近就是没有这么一个人!
再来说说陈道西。
打人的事最初传到陈道西的耳朵里的时候,陈道西是有些慌的。他心里门儿清,事情就是那蒲苇干的,那些人的住址,还是他给画的。
也就是说,他是妥妥的帮凶。
所以,他怕啊。但这人也是有点能耐的,越是怕,越是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跟着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就像是往常得知了某村出了什么事一般,兴冲冲往出事的地方钻,然后挨家挨户地看,顺带热火朝天地加入讨论。
最后,画风一变,大家突然说这事该是判官干的。他这心里,其实早已经是掀起了万丈波澜,那惊诧度,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少。
然后越是听别人分析,他这心里就越毛,也越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要说一个人的证词,可能有假;可所有人的证词都是那样,那就会让人越是想,越会觉得毛骨悚然。
蒲苇明明是个瘦瘦小小的女人,什么时候身高拔高了至少十公分,体型又壮成那个样子了?
所以,这事还能是蒲苇干的吗?
蒲苇昨晚上出去,到底是干了什么?
她要那些地址,又打算做什么?
不是她,为什么,他给出的地址上所有的人,全部被揍了。还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奶奶的,这件事邪门啊,透着邪气啊!
陈道西越是想,就越是觉得有一股寒气,在嗖嗖地往他心头钻。
不行了,奶奶的,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必须得找那个女人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