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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禀文道:“是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
“老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氏听到竟是这样的情况, 忧心忡忡地问。
段禀文就把这几日让人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日我听了瑶儿的话, 觉得事有蹊跷, 就找了些人去调查柳青山, 今日收到消息, 原来五年前二皇子曾去过祖地,当时是安国公接待的他,两个人在那个时候就有了一些来往。后来安国公在祖地犯了事, 安国公受皇上的示意,一家人搬到齐都城来住,皇上其实对安国公心存芥蒂, 只是见他还算老实也就没管他。而柳青山跟二皇子的来往从未断过, 只是他们每次见面都很隐蔽,所以没被人发现。我那日也是听了瑶儿的话, 才觉得应该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 没想到真查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个消息让段家人都有些吃惊, 李氏不安地道:“那, 那馨儿在城外遇到那几个贪婪无耻的乞丐也是柳青山安排的吗?”这事想起来就有些后怕。
老太太张氏插话道:“这事那日我就觉得有些古怪, 好端端的齐都城外怎么会出现那样一群贪得无厌无法无天的乞丐, 特意叫了吴嬷嬷安排了几个人去查,可是他们查了一番,竟是没查出来什么, 好像就是一群流离失所的乞丐。”
段禀文道:“这事我也叫人去查过, 也叫人去城外找过,只是我派去的人在周围三十里都找了一通,并没有找到那几个乞丐,现在人没有找到,线索也断了,无法证明这件事与柳青山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段瑶嗤了一声,“我就觉得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段禀文侧过头去看她,“瑶儿你是知道什么吗?”
段瑶道:“我虽然不知道柳青山怎么会知道那天二姐会去城外,又那么恰好的跟二姐遇上,还出手救了二姐,但就凭他跟二皇子有来往,并且二皇子跟我们家不对付这一点上来看,就知道他居心不良,哪怕他起初接近二姐没有恶意,现在也是有所企图的,不然他千方百计地拉拢墨香帮他是为了什么?那日他明明就跟我撕破脸了,还要装作是一场误会,事后还让墨香把二姐约到望江楼去见他,对二姐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二姐以为我只是跟他发生了口角,是一场误会,事实上跟他说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这里面他就是有问题,心怀不轨!”
段禀文沉吟了一下,“瑶儿说得也很有道理。”
段瑶又道:“他如果不是心虚,那日就不会想要挟持我,他既然挟持了我,就说明他是真的有鬼。”
不然也不会在见了周成易之后,吓得就跑了,完全就可以留下来,把事情好好说清楚,把误会解开了。然而他不仅没有留下来说清楚,而是慌不择路地撞破了车窗而逃,纯粹就是为了保命而逃跑!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段雁鸿开口道:“这么看来,那个柳青山确实有问题了,我们家以后也不要再跟他来往了,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最近太子和二皇子为了户部的事情正在闹矛盾,太子说这么办,二皇子就要说那么办,两边人各不相让,正斗得厉害,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段雁鸿是段家的一家之主,他说的话在段家最有威信,他此时说段家人以后都不要再跟柳青山来往了,也就是说以前段家不会再跟安国公府扯上半点儿关系,这就是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大家都老老实实遵守他的规定,不会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那馨儿那里,要去跟她说一声。”李氏想起伤心难过的段馨,可怜的孩子为了墨香和柳青山的事情气坏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去跟段馨说才好。
段禀文作为父亲,很能理解李氏的心思,眉头微微一皱道:“暂时先不告诉她,等过几日她心情好些了,你再寻个机会告诉她。”
“好,我知道了。”李氏觉得只好这样了。
这时屋外传来响动,段禀文一眼看过去,喝问一声,“谁?”
慢慢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看过去,认出是段馨,只见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显然是在哭。
李氏忙站起身走过去,“馨儿,你不是在睡觉了,你怎么过来了?”
“娘……”段馨呐呐地唤了一声,垂下头去,小声声地道:“我都听到了。”
李氏扶她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牵着她的手进了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本来是想你心情不好,打算过几日再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听到了,那就勇敢一些。馨儿不哭,那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放在心上。”
段馨低着头“嗯”了一声。
段瑶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开口道:“二姐,谁一生不会遇上几个人渣,你何必为了那么个混蛋伤心?他接近你的时候就不安好心,你伤心正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让祖父母,父亲母亲忧心,让我和大哥担心,这样根本就不划算。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不如我和大哥带了人去套他麻袋将他打一顿出气!”
段云琪也道:“瑶儿说得对,馨儿你就不要难过了,你说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是给他套麻袋还是打闷棍,你说就是了,我保证做好。”说着就开始撸袖子,一副马上就要出门去揍人的模样。
段馨这才抬起头来,“大哥,你不要胡闹。”
段云琪正色道:“这怎么会是胡闹,我维护我妹妹,为我妹妹讨回公道有什么不对?”
段瑶也道:“本来就是,柳青山那个人渣心思那么歹毒,打他一顿算是轻的。”
段馨看着一唱一和的两兄妹,眼眶微微泛红,感动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心疼我,才会这样维护我。”
段瑶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段馨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先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怪你,也不该打你,更不该推你害你受了伤,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段瑶大度地一笑,“二姐,我本来就没有怪过你。这件事你是因为受了柳青山的和墨香的蒙蔽才这样的,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还是我最亲最爱的二姐。”
“瑶儿,谢谢你。”段馨落下感动的泪水,上前来伸手抱住段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段瑶也反手楼主段馨的腰,像小时候一样在她身上蹭了蹭,撒娇道:“二姐,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段馨也低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
两个人就这样和好如初了。
一家人再陪着段瑶坐了一会儿,直到段瑶说她累了,想休息了,其他人才不舍地离开。
李氏走的时候,又一再嘱咐丫鬟妙言和妙语好生照顾段瑶,如有段瑶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碧笙居禀告。妙言和妙语点头称是。
段馨在一旁道:“母亲,这件事交给我。我这就去厨房给瑶儿做些补身子的东西,她流了那么多学,需要好好补一补。晚上我就留在锦瑟居照顾她,哪儿也不去。”
“这样……”不行吧。李氏担忧得很,段馨的身子她知道,别到时候没把段瑶照顾好,反倒把自己累病了。
段馨坚持道:“母亲,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就答应我吧。”
李氏也知道她这是想要补偿段瑶,想来真让她回去锦华居她也不安心,留在锦瑟居照顾段瑶,两姐妹还能说说话,或许就把心结打开了也不一定,便点了点头,“那好吧,但你要量力而行,不要勉强,照顾好瑶儿,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段馨答应道。
如此段馨就留在锦瑟居里照顾段瑶。
这日,段馨去了厨房给段馨熬汤,之前老太太张氏拿来的人参她也处理好放进了汤里。一直守在厨房,直到把鸡汤熬好了,才亲自端到锦瑟居去。
进了院子,听到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段馨就问路过的丫鬟,“是谁在屋里?”
丫鬟道:“是肖世子来了。”
段馨得知是肖承启来了,想他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跟段瑶讲,就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去了旁边的偏厅。
屋子里,肖承启皱着眉头看着段瑶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脑袋,心疼得不得了,“疼不疼?我给你带了上等的止疼药和治伤药,还带了一瓶雪肌膏,祛疤很有效,等你伤好了抹上去,保证不会留下一丁点儿疤痕。”
段瑶微微一笑,“我不疼,多谢表哥了。”
“真的不疼?”肖承启不相信,柔声轻哄,“你要是觉得疼,你就说出来,在我面前,不需要装坚强。”
段瑶翻了个白眼,“表哥,你想多了。”
肖承启却忽然拉住她的手,一双眼睛凝视着她,珍而重之地道:“瑶儿,以后让表哥保护你吧。”
段瑶被肖承启握住手,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温热,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一直这样温润如玉,对她好得不得了。
她其实哪里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对她的心思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都清楚明了得很,可是也许就是很清楚他的心意,知道他对她的好是什么意思,她反而不想要答应他,也许是她从小到大都只把他当做哥哥一样看待,对他的感情就跟对段云琪的感情是一样的,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一直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让她去接受他的感情,她又不愿意了。
那为何上一世又是愿意的了?
段瑶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抗拒是为什么,也许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没有发生,而这一世发生的事情,上一世也没有发生吧,比如她跟周成易的那些事儿,上一世就没有发生过,这一世就偏偏发生了。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她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已经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去处理她和肖承启之间的感情了,肖承启是真的喜欢她,可她只把他当成哥哥,如果她接受了他的感情,她又无法回应他相应的感情,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十分好的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真心相待,而不是她,她不想辜负了他的情意。
思及此,段瑶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裂开嘴一笑,“表哥,你本来就一直在保护我啊。”
肖承启忙要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表哥,”段瑶打断他的话,她不想他在继续说下去,免得两人都尴尬,转移话题道:“你前些日子让我绣的荷包我已经绣好了,今日你正好来了,那就送给你吧,免得改日我还要再跑一趟晋国公府,我现在额头上受了伤,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别想出门了。”
肖承启愣了一下,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愿意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才改口提起荷包的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也急不得,以段瑶的那个性格,他要是逼急了反倒不妙,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来。
肖承启的脸上从新换上笑容,“荷包绣好了?”
“是啊,绣好好几天了。”段瑶笑着道,叫了丫鬟妙语去把她绣好的荷包拿来。
妙语答应一声去拿了,不一会儿就拿了过来,交到段瑶手上。
荷包是有缎面绣的,上面的福字是段瑶写的字,再由妙珠帮忙描的,然后段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了段瑶不少时间才绣好,期间拆拆绣绣好几次,才总算大功告成。
段瑶绣这个荷包,一是念在肖承启对她的好,二是肖承启上一世也曾跟她要过荷包,但是荷包没绣好,肖承启人就不在了,这一世她不想再让他有遗憾,才答应了下来,用心地给他绣了这个荷包,好偿了他的夙愿。
段瑶把荷包送到肖承启面前,笑眯眯都道:“手艺很一般,不要嫌弃哦!”
肖承启想的是,只要是段瑶送给他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有多糟糕,只要出自她的手,他喜欢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什么所谓的嫌弃。
要知道他把她以前在晋国公府玩耍的时候,写过的字啊,玩耍过的风筝啊,喜欢过的玩偶啊,都一一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了,放在他书房里的一个大箱子里装着,其他人都只知道那个箱子不能随便碰触,是他严令禁止的事情,就连晋国公夫人他的母亲问他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都没有说过,这是他心中的珍贵的秘密。他一直也没有告诉过段瑶,他是想着等到以后的某一天,等到她真的属于他一个人的之后,再找个好机会告诉她,这样才更有意义。
肖承启满脸带笑地从段瑶手上接过荷包,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针脚是有些粗糙,一些细一些密,福字也绣得一般,只是因为底子打得好,是她亲手写好再绣上去的,所以那些蹩脚的针脚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光看字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荷包绣得很好,我很喜欢。”肖承启说着就站起身把荷包系在自己身上,又侧过身给段瑶看,“觉得怎么样?好看吧!”
段瑶手托着下巴,自我欣赏地道:“这个荷包,是完全出自于我的手,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绣上去的,要让我来说好不好,我当然要说好了,不然对不起我自己的辛苦。”
肖承启笑了一声,凑过去,指着自己的脸道:“我问我好不好看?”
段瑶看着蓦然在眼前放大的脸,伸出两只手指戳上他的额头,让他离她的脸远一点儿,佯装一脸嫌弃的样子道:“马马虎虎,一般一般。”
肖承启啧了一声,手里拿着福字荷包抖了抖,“瑶儿一点儿也不可爱?”
段瑶点点头,朝他伸出手去,斜眼看着他,“我那么不可爱,那就把我绣的荷包还给我!”
肖承启嗖地一下把荷包收回去,小心翼翼地护着,一脸防备地盯着段瑶,“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段瑶嗤了一声,“是你自己说不好的,你还好意思拿我的东西说我人不好!”
肖承启“嘿嘿”一笑,坐过去陪着笑脸道:“我这不是逗你玩儿么,别生气了?”
段瑶瞟了他一眼,趁机提要求,“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好。”肖承启拍着胸脯打包票,他以前也是这样哄她的,这都成了他本能的反应了,已经习惯了,改不了了。
段瑶朝他笑着招招手,肖承启从善如流地弯腰凑过去,段瑶道:“我要食味斋的云片糕。”
“没问题。”肖承启一口答应,食味斋的云片糕虽然不好买,要早早的去排队,但这也没什么,他大不了明日早起去排队就是了。
段瑶笑了笑,接着有道:“我要花想阁新出的胭脂水粉。”
“好。”这个也不是大问题,肖承启又一口答应下来。
“醉仙楼的白玉雕。”
“行,没问题。”肖承启心想,白玉雕嘛,不就是豆腐么,醉仙楼的招牌菜,有银子就能买到。
“翡翠阁的红珊瑚。”
“……”
“望江楼的什锦天。”
“……”
“月宝斋的《望天水》……”
“慢着慢着……”肖承启喘了一口气,数着段瑶要的东西,“你说你要云片糕、白玉雕拿来吃,我没意见,你说你要胭脂水粉和红珊瑚,我也没意见,但你拿月宝斋的《望天水》干什么?那是月宝斋的镇宅之宝,瑞王不会同意的。”
月宝斋是瑞王开的古玩字画店,最有名的就数《望天水》,那是不可能卖的东西,有钱有权都买不到。除非瑞王他爹锦熙帝开口还有可能。不过肖承启没那么大的面子让锦熙帝开口!
谁知话音刚落,段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歪在床上笑得肚子痛,“哈哈哈哈哈……”
肖承启这才回过味来,他这是被段瑶戏耍了,又自觉好笑,跟着笑起来,“你这丫头,居然耍我!”
段瑶故意抬起下巴,睨视着他,“那又怎样?”
肖承启好看的丹凤眼微眯,露出一道危险的光芒,一边撸袖子,一边上前,冷冷地道:“你这是找打!”
“救命啊救命啊……”下一秒段瑶就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喊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惊异的声音。
段瑶立马停住了叫喊,肖承启也停下了撸袖子,齐齐转回头去看,就见段馨提着食盒,旁边还站着段云琪,两个人都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不认识他们了一样。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段瑶先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在跟表哥闹着玩儿。”
肖承启也轻咳了一声,笑着道:“我逗她呢!”
“两个人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闹腾。”段云琪扫了他们一眼,走上前来,关心段瑶道:“头不疼了?”
段瑶立马抬手抚了一把额头,“嗯,这么一说还真有一点儿疼。”
“你啊。”段云琪伸手一戳她脑门,段瑶配合地嘿嘿一笑。
段馨走上前来,把食盒打开,“我给你熬了鸡汤,已经凉了一会儿了,现在喝正好。”
“谢谢二姐。”段瑶仰头笑眯眯地道。
段馨道:“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亲手盛了一碗鸡汤,想要喂段瑶,让段瑶躲了开去,说是自己吃,就把碗勺接了过去。
肖承启再陪着坐了一会儿,等段瑶喝完了鸡汤,说是要休息了,段云琪才陪着他一起出来。
段云琪亲自把肖承启送到大门外,两人约好过几日去郊外骑马之后才分开。
回去的路上,肖承启去了一食味斋,他先前答应了给段瑶买云片糕,虽说是开玩笑的,但是他答应了就不会变,要先去预定两盒。
在食味斋外面下了马,刚走了两步,迎面撞见从食味斋里走出来的肃王周成易。
两个人之前就见过,彼此之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涌动。此时相见也是如此。
在肖承启看到周成易的时候,周成易也看到了他。周成易的目光从肖承启的面上淡然地扫了过去,却在中途的时候骤然停了下来,视线突兀地落在他系在身上的那个“福”字荷包上。
周成易落在荷包上的视线闪了闪,黑色瞳孔微缩。
荷包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但绣工很粗糙,针脚细密不均,唯独只有中间那个“福”字格外不同,虽然依旧绣工不好,但是那个字却写得很好,一笔一划都能看出深厚的功底,非一日可能,而那个字迹他很熟悉,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个荷包肯定是段瑶绣的,字也是段瑶写的,不然以肖承启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会把这样一个绣工蹩脚的荷包戴在身上。
肖承启似也察觉到了周成易的目光,想起前些日子在芳菲园里的事情,肖承启就觉得十分不舒服,此刻见他注意到了自己的荷包,肖承启心中就有些得意,嘴唇一勾,故意伸手把荷包拿到了手里,还特意颠了颠,一副挑衅的样子。
周成易早已经收回了目光,对于肖承启这种挑衅的行为,他也当做没看见,提步转身就走了,只是那紧绷的下颚,还是显出了他的不快。
肖承启见他就这么走了,也歇了继续找事的心情,小心的取下荷包,好好的收起来。
……
进了夏日,天气开始热了,早上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还好,过不了多久,温度开始上升,就热得让人难受了。
“昨天夜里才下了一场大雨,原本以为今日天气会凉快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么热。”段瑶最是怕热,身上穿着单薄的褙子,丫鬟妙语一直在给她打扇子,她还是觉得热得难受,烦躁得不行,“头上缠着这布条,不热都热了。”
妙语给她打着扇子,“三小姐稍安勿躁,你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留可以拆了布条,到时候就会好些了。”
段瑶摆摆手,“哎呀,我就是呆在屋里呆烦了,窝在屋里这么些天,想出去走走。”
妙语道:“三小姐,现在外面大太阳,你还带着伤,不适合出去,再忍一忍吧。”
段瑶噌地站起身,双手叉腰,“我忍够久了。”
“三小姐……”
这时候房间帘子打了起来,段馨捧着新切好的水果进来,笑着道:“吃些水果吧。”
段瑶暗道不好,也不知道刚才她说的话二姐听到没有,万一让她听了去,又多心了就不好了。二姐这些天一直留在锦瑟居里照顾她也是挺辛苦的。
“二姐,刚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段瑶有心向段馨道歉。
“我知道,我不不会多想的。”段馨笑着摸摸她的脸,又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给她,“吃水果吧,尝一尝,味道不错。”
段瑶笑着接过去,吃了一口,香香脆脆的,口齿留香,“确实很好吃。”忙把盘子里的水果往段馨面前推了推,“二姐你也吃。”
段馨拿了一块梨子吃了,就不再动了,而是从身上拿出一个才打好的红色吉祥结来,递给段瑶道:“这个送给你。”
段瑶看着眼前的吉祥结,没有伸手接,开口问道:“二姐,这个吉祥结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些天段馨都在锦瑟居里照顾她,白天忙里忙外的,也没见她编吉祥结,现在竟拿出这么一个结给她,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她熬夜做的。
就见段馨笑了一下,“夜里闲来无事,我就编了这个,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
果不其然,不然她怎么会拿出这么一个吉祥结出来,段瑶皱着眉头道:“二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晚上也要好好休息,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你熬坏了身子该怎么办?你要是因为照顾我而生了病,叫我如何是好?”
“不会的,我有分寸。”段馨没想到段瑶会这儿说,拿着吉祥结的手紧了紧。
段瑶劝说道:“二姐,其实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天天来照顾我了……”
“你是嫌弃我了吗?是我照顾得不好吗?”段馨急道。
“不是,都不是。”段瑶摇了摇头,伸手握住段馨的手,认真道:“你是我二姐,我最亲爱的姐姐,我怎么舍得让你辛苦?你照顾我这么些天已经够了,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所以你不必再这样,我心里也会自在舒服些。”
段馨默了一下,轻声道:“我懂了,是我想岔了,以后不会了。”
段瑶笑着道:“这个吉祥结我就收下了,二姐以后千万不要再熬夜了,熬坏了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我会心疼死的。”
段馨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才是我的好二姐。”段瑶伸手抱住她,又恢复了当初的亲密。
这边厢两个人终于和好如初,正说着话,一个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进门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三小姐,二小姐,你们快去荣安堂,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
“祖父怎么了?”段瑶和段馨异口同声地问。
丫鬟缓了一口气道:“老太爷好像中风了。”
“中风?”段瑶奇怪道:“今日休沐,不用上朝,祖父和祖母早上还来看过我,当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会就中风了?”
而且在有关上一世的记忆里,祖父并没有中过风,祖父身子一直都很健朗,连个头痛脑热都很少有,更别说中风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祖父居然在这一世中风了?这跟上一世的情况完全不同,是她的记忆里不曾有过的事情,是哪里开始改变了?她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她重生后的事情,发现真的有很多事情与上一世不同,这一点她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重视,被她忽略了。
比如上一世她没能得到婉蓉长公主的青睐,上一世周成易也没有投靠太子,上一世他们家和周成易也没有来往,要到几年之后才她才会投靠周成易,而上一世柳青山会娶二姐段馨也在这一世改变了。所以这一世有许多的事情都会跟上一世不相同。
想到这一点,段瑶就明白,她再不能以上一世的经历再来套这一世了,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在这一世可能已经不可靠了,可能不会再发生上一世的事情,也可能发生比上一世更可怕的事情。她无法深想,也无法预测。
“瑶儿,瑶儿……”段馨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一晃。
“嗯?”段瑶从思绪中回到现实。
“你刚刚在想什么?”段馨关切地道:“我们赶快去荣安堂看祖父。”
“好。”段瑶不敢迟疑,立马答应,“快走,快走。”
两姐妹匆忙赶往荣安堂。
荣安堂里聚满了所有人,大夫在给老太爷看诊,老太太张氏坐在床旁,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老太爷段雁鸿的脸上,段禀文和李氏立在一旁,段云琪抱着段云安安静地待在一边,大家都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床上的老太爷段雁鸿,生怕他有个难以预料的意外。
“大夫,我家老爷怎么样了?”老太太张氏见大夫久久不曾言语,一双眉头紧蹙,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夫收了手,对着老太太张氏摇了摇头,“我们出去说吧。”
躺在床上的老太爷段雁鸿闻言激动起来,艰难地扯动嘴角,吐出的字也断断续续,“就……就……在……这……里……说……”
张氏安抚段雁鸿,用帕子给他擦掉嘴角流出来的口水,“你别急,别急,你这病没什么大不了,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是啊,父亲,你只要好生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段禀文道。
“祖父,你就听祖母的好生歇着,大夫出去给你开药方,吃了药歇几天就能好。”段瑶上前几步道。
段瑶是段雁鸿最为疼爱的孙女儿,看到她出现,激动的情绪也稍微好了一些,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
出到外厅,大夫把段雁鸿的情况说了,原来他早就有中风的症状,只是一直没有发作,今日发作出来,来势汹汹,情况十分不妙,以他的医术,他也只能采取施针和汤药的法子,能不能治好,什么时候能治好,他都说不准。一句话,这个病就是只能拖了。
老太太张氏闻言伤心的闭了眼,段瑶偷偷看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好半响才听到老太太张氏道:“大夫,请你再想想法子吧。”
大夫思索了片刻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可能有更好的法子。”
“谁?”段家人齐齐看向大夫,仿佛暗夜里行路的人终于见到了一丝光明。
大夫道:“有‘神医小华佗’之称的张延齐可能会有法子治这病。”
“神医小华佗?”段禀文为难道:“可是我们也只是听过有关这个张延齐的传闻,并没见过过此人啊?”
大夫道:“我五年前曾有幸见过他一次,他的医术确实精妙世无双,只是后来他离开后,我也再未见过他了。”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就算有神仙医术能治病,但是人都找不到,根本就没有用。一时间,屋子里的众人都陷入一片沉默。
这时,段瑶开口道:“我知道有人能找到他。”
“谁?”段家众人齐齐看向段瑶,目光中惊喜有之,惊讶有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肃王周成易。”段瑶道:“他能找到张延齐。”上一世张延齐跟周成易是至交好友,这一世也是,只要找到周成易,肯定就能找到张延齐。
“是真的吗?”段禀文有些不相信。
“父亲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段瑶十分笃定地道:“你速速写个帖子给肃王,请他帮忙找一下张延齐,如不出意外,就一定能找到。”
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看到段瑶说得这么肯定,段禀文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肃王周成易写了帖子,然后亲自去了一趟肃王府。
段家人一直焦急地从午时等到傍晚,直到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段禀文才回来,而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神医张延齐和肃王周成易。
张延齐去给段雁鸿诊断了之后道:“老太爷的病不是很严重,幸好发现得及时,现只需配上我的药浴,再针灸半个月,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如想要彻底痊愈,则需要半年时间。”
听到有救,段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太太张氏紧绷了一天的神精也放松下来,“多谢张神医了,你要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张延齐闻言看了旁边的周成易一眼,嘿嘿一笑,“好说,好说。”
后面张延齐要给段雁鸿施针,吩咐段家人按他的方子去抓药,于是各自忙碌。
段瑶看到周成易走了出去,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直到到了院子里,周成易才停下,转过身来,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段瑶,皱了下眉头,“跟着我做什么?”
上一次两人分开后,就没有再见过面,此时听到周成易用这么冷淡的口气说话,段瑶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低声道:“我是来感谢你的。”
周成易冷笑一声别开脸,“感谢我就不必了,我也是为了太子太师段大人,他好,太子就好,我也好。”
这就是说他把张延齐找来跟她段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事实虽然如此,但是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伤人,段瑶脸色发白,双手扯着帕子,往前走了两步,鼓起勇气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谢你找来了张神医,谢谢你。”
周成易没理她。
段瑶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说话,想他可能是想一个人呆着,就朝他蹲身一福,准备离开。
“慢着。”周成易突然开口,“你真的很想感谢我?”
段瑶停住脚步,朝他看了过去,虽搞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对他点了点头,“是。”
“那就送我个荷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