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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爷不明白柳承为什么突然这么急促,但也知道是得了的事情,忙道,“我现在马上通知下去,不过我过来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在开始处理那石头了,不知道还来不得来得及。”
“少废话,赶紧去。”柳承对土地爷道。
第一次看他这么着急,之前被上前阴差围着也没见他有过这语气和表情,心知这不是什么小事,或许是那石头跟当年那石头一样,都是龙蛋,要是处理了那石头,怕是又要惹得老龙发怒,到时候再降大雪,也不知会冻死多少人。
土地爷连连拱手快速退去,等他走了后,我上前问道,“那石头怎么了?”
柳承却不回答我的话,而是看向旁边黄蕴秋,“那个老人有说过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吗?”
黄蕴秋摇头说没有。
柳承随后则把爷爷拉到一旁的去说了几句话,说话期间爷爷的脸色晦明不定,不过也只是连连点头,一切说完了之后柳承才对我道,“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我们要出一趟远门。”
爷爷也对我点头说,“去吧,今后跟着柳师傅好好学本事,学做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可千万别像我们这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那会儿对离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我很喜欢爹娘早年出去闯荡的那鼓劲儿,总觉的那才够潇洒,现在柳承跟我说要出一趟远门,再加上爷爷都同意了,我自然欣喜无比,忙进屋收拾起了我平日的衣物。
我在屋子里捣鼓自己的东西时,爹因为得到了黄蕴秋的赦免,已经相安无事,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进了我房间帮我一起收拾,收拾的时候也说道,“刚才听你爷爷说了,这次出去要学好的,千万别学坏的,今后你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
我犹豫了下,他们的话我虽然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我就不懂了,像是我这次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不等我发问,爹边帮我折叠衣服边说道,“你晓得那天我做梦,在老槐树下看见了啥不?”
就是爹死而复生之后,他说他看见了牛和狼,牛就是我和爹自己,狼应该就是山神庙里的人,而老槐树下那会儿站着的是柳承,他之前本想对我们说明白的,但是柳承却一眼给他瞪了回去,原以为他是真的忘记了这事儿,现在却又想了起来,于是我忙问道,“看见了啥?”
“龙,一条老龙,老龙旁边还跟着一条小龙,那会儿我只当是我在做梦,现在想想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儿,那老龙就是你师父,小龙就是你。”爹说道。
我眨眨眼,有些不解,爹之前看见我是小牛犊子,怎么进了山神庙一趟再出来就变成龙了?那会儿站在老槐树下的人还挺多,心说他兴许是看错了,就嘀咕说道,“这世上真的有龙么?”
看成牛和狼,我倒能理解,毕竟这两样东西都是真的存在的,但是龙太虚无缥缈了,我向来只有听人说龙的传说,却从没有人说见过龙,那只是别人臆想出来的而已。
爹以前不信鬼神,直到那次见了土地爷之后才开始信,这才不久时间,他也没法儿去了解是不是有龙存在,只能摇头说不知。
当天下午,我们收拾好了东西,柳承带着我、陈莹莹、黄蕴秋三人离村,离开之前柳承嘱咐爷爷把陈莹莹的棺材葬了,爷爷点头答应。
我们离村,村里人都出来相送,倒不是送我们,而是送柳承来的,他们眼里只是柳承要带着我出去闯荡了,他们巴结不了柳承,就来巴结我来了,只说我跟着柳承,今后要成神成仙。
我一一回应,到了村口按照柳承嘱咐,给这些村里人拱手行礼说道,“还请各位叔伯阿姨,爷爷奶奶,今后多多照顾我爹娘和我爷爷。”
他们连声应好。
直到出了村,爷爷喊住了我,快步到我跟前,从兜里取出了一包好的手帕递给我说道,“爷爷这些年没忙啥正经事儿,所以也没什么积蓄,这点钱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想着以后你进城上学堂当学费的,现在你跟着柳师傅,这些钱也用不上了,你带在身上,以后落魄了还能救个急。”
我接过这方帕,拆开了看了看,里面是一小叠旧得不能再旧的钱,那时候我眼里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欣然接受跟爷爷说了谢谢。
爷爷这才泪眼娑婆地挥挥手,“去吧去吧,今后要是有空多回来看看。”
我嗯了声,在爹娘爷爷和村里人的目送下渐行渐远,这一路上我都在好奇到底去哪儿,翻山越岭走了将近半天时间,到了一处山脊上,柳承见我实在走不动了,才说歇歇脚。
便在山脊上找了一砂石地坐下歇息,黄蕴秋和陈莹莹两人撑着伞站在山脊上看向下方。
这地方我知道,前方就是那王端公家的村子了,名叫三头村,只因为地处三山聚首的正中间,所以才有了这名字,很早以前来过这里,不过早就已经忘记了,坐下歇息时我才得空问柳承道,“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柳承抬手指了下前方另外两座山其中一座的山林深处,说道,“1966年,那里推倒过一座正一道旗下的道观,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就住那里。”
“不是出远门吗?”我诧异道。
爹娘回村跟我讲过外面世界是如何的车水马龙,如何的灯红酒绿,还有那些高楼大厦,我充满了好奇,第一次听他们说起的时候,只觉得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不关灯的地方。
原以为柳承会带着我进城,却没想到连这个乡都没出,还是要在这大山中过日子。
柳承见我失望模样,伸手敲了我一下,“越精彩的地方就越危险,你早晚有一天能见得着的,着什么急。”
我吃痛捂着头,黄蕴秋和陈莹莹在旁边看着嗤嗤发笑。
歇了还没多大会儿,就听见我们身后小路上传来叮铃咣当的敲击声,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头迈步朝我们走来,这老头光着上身,肩上挑着一筐石头,脖子上挂着一块已经被汗盐鏖得破破烂烂的擦汗毛巾,肩上垫着一件衣服,一手掌着被压弯的扁担,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巴掌大小的小刀,敲着扁担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走来时还唱着,“切以,宝刀一把不飞轻,要斩八方鬼神精,吼一声天地动,吼两声鬼神惊,大路修开一丈,小路修开八尺……”
我们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他也瞧见了我们,笑了笑继续唱着朝我们走来。
我说道,“他肩上那担子看起来好重。”
“你猜猜他是做什么的?”柳承笑了笑问我,再看向黄蕴秋和陈莹莹,“你们也猜猜。”
我摇头不知,陈莹莹也摇头,黄蕴秋倒是思索了下说道,“他唱的像是阳间为丧者开路的歌,应该是从事丧葬行业的。”
柳承嗯了声,“还有呢?”
黄蕴秋也摇头了,“您看出来了吗?”
柳承道,“你说得对,是丧葬行业的,不过丧葬行业大多昼伏夜出,只有运棺材、刻墓碑、送花圈的白天出没,因为丧葬行业跟死人打交道,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唱着开路歌走路,以免被游魂野鬼袭扰,他肩上挑着的是石头,手里拿着的是刻刀,应该是刻墓碑的,不过我们这刚出门,就碰到刻碑的,看来这一趟还有很多麻烦呐。”柳承说着对那老人喊了声,“老人家,歇歇吧。”
老人看见了柳承,挑着扁担过来,搁置下扁担后坐下,再看了看柳承的衣着,见他穿着道服,想了想,再拿出小刀敲了敲扁担,再把那歌唱了一遍。
我们默默看着,也不知这人想干嘛。
柳承听了一笑,拿出他的金钱剑敲了敲地面,开口念道,“伏以,天杀地杀出亡者死魂如,大煞小煞出,亡者死魂如,天煞地煞年煞月煞日煞时煞,若还不出,天雷霞雾粉碎……”
这光膀子老人听后释然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坐下抽烟,期间递给柳承,柳承笑颜拒绝了。
歇了有个十来分钟,柳承说道,“我们刚好要经过三头村,我帮您挑吧?”
老人点头应好,说了谢谢,之后起身离开,一直到了村口,柳承才放下担子交给了老人,老人看了看柳承说道,“好人有好报,今后送对石狮子给你。”
柳承笑了笑,再带着我们朝另外一座山上去。
我这才忍不住问道,“你之前和他干嘛呢?”
柳承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道士见面叫师兄,丧葬业在古代是下九流职业,活人见了避之不及,认为晦气,如果有人问起职业,自然不好明说,就唱属于自己行业的歌,懂的人自然懂,要是忌讳就早早走开,要是不忌讳就可以继续聊两句。”
“那你唱的是属于啥的呀?”我问道。
柳承道,“灵堂送魂的神汉,他见我穿着道服,所以信了。”
“那他送你石狮子又是啥?”
柳承说,“坟墓前镇宅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