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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咋能没有?”葛红梅对这个称呼自己为大姐的农村娃娃甚是有好感,她今年都快奔四了, 没想到还能遇见嘴这么甜的小伙子,所以才会一直为他答疑解惑, “但厂里都是大锅饭, 当天吃什么不是由咱决定,而是由厨师决定的。且不说供应细粮的天数用一只手来数都绰绰有余, 即使当天供应细粮了,逮着供应馒头米饭的时候倒还能够打包回家,要是逮着供应面条疙瘩汤那一类?呵,隔不了半小时就变成糊糊了。我家老爷子是个挑嘴的, 才不吃那东西呢!”
前方的葛大河轻咳一声,“我那是年轻时候吃伤了, 不是挑嘴。”
葛红梅咧嘴笑了笑,“对, 您最艰苦朴素了。”
“再打趣你老子,小心下次小涛来了,我在他面前拿拐杖敲你。”
“我才不信, 您就知道吓唬我。”
……
瞧着眼前这一老一少间的互动行为。
不知怎的, 姚志远眼睛忽然有些泛酸。
他也想他爹了!虽然他爹老不正经又总爱吓他骂他,但他爹是真的爱他。
不像这里……
“远娃子!”
就在这时, 只听远处传来一道乡音浓重的中年女声。
转头朝来人看去, 姚志远的脑中几乎是在瞬间便出现了这个人的记忆信息, 因而在对方来到他当头的时候,他的神色未变,不咸不淡道:“姑。”
姚敏敏歪头朝李有才看去。
不是都说远娃子疯了吗?怎么她看起来觉着跟先前没有什么差别?难不成大队长也学坏啦,先前是跟她娘联合起来一起骗她的?
然而李有才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一下子打消了这个怀疑。
只见对方眸色惊讶,神色激动的快步行至姚志远轮椅旁,“远娃子你好了?认出我来了吗?”
姚志远点头:“队长爷爷。”
“好好好。”李有才连说了三个好字,“我就知道善恶终有报,你这一辈子做尽了好事,咋可能老天爷那么不长眼,把坏事都施加在你的身上呢。”
姚志远牵牵嘴角没有言语。
侧旁的姚敏敏同样牵了牵嘴角。
这就是个屁话!善恶终有报简直是在哄傻子呢!
她看她娘年轻时候是个恶媳妇,老了之后是个恶婆婆,可她娘这一辈子就算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也一直是活得舒舒畅畅、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苦以及委屈。
反倒是她这小侄子……
“远娃子,你身体好点没?”
姚志远本正在与李有才寒暄,闻言,将目光对向这张笑容殷切的中年女人脸,“好多了,谢谢姑的关心。”
“能跟姑单独聊两句不?姑有事想跟你说。”
一听这话,姚志远还没回答,李有才先不同意了,“你们俩足有半年没见了吧,你有啥悄悄话要跟远娃子单独说的?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姚敏敏无奈,“叔,你这是把我当成嘴里头能喷□□的乌贼了呢,我就说两句话而已,用得着这么防着我吗?”
李有才呵呵一笑,“什么乌贼啊,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哪能不了解你的为人。”
你可是深得你娘单传,要比乌贼要‘有毒’多了!
虽是这样想的,但是姑姑想跟甥侄说话,万没有他这个外人不同意的道理。
将目光转向姚志远,他背着姚敏敏使了好几个眼色给对方,哪想这孩子是个视力不好的,最终仍回答道:“单独聊……可以,你觉得那边那个树荫下面行不?”
地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绝对会让她在人前陷入尴尬的内容千万不能被这些人给听到了。
顺着姚志远的手指朝他所指方向瞅了一眼,姚敏敏当即同意。
攀上轮椅后背,将这四轮子新奇物推到树荫下后,她站在了姚志远的对面。
“远娃子,你现在受伤了,姑觉得有些话讲出来让姑觉得挺难以启齿的。”
姚志远道:“那你可以选择不讲。”
姚敏敏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说辞,姚志远这一开口,登时就把她噎了个半死。
尴尬的挠了挠头,她嘿嘿笑道:“这该讲还是得讲的。”
“这不是已经到了秋收吗?你们村儿向来收的早些,我们村向来收的晚些。往年这个时候,你奶这应该已经把你派到我那里去帮忙了,今年你的腿受伤了,姑知道不应该再来麻烦你,该是换一个人才对,但是……”
姚敏敏顿了顿,叹出口气,“哎,但是你前几年帮忙做的那几只喝水用的竹筒被虫蛀穿孔了,大哥三哥他们都不知道该咋弄新竹筒,去了也就只能帮忙做做农活而已。我婆婆近几个月因为没竹筒喝水念叨好几次了,一直等着秋收这个时候呢,你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儿在婆家并不好混,我不能让婆婆失望。”
说完,她目露希翼的盯紧姚志远的嘴唇。
却见对方唇畔轻翘,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若要用一个词语来准确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对!皮笑肉不笑。
“你的意思是让我拖着这副病怏怏的身体去你那边帮你又做农活又做竹筒?”
“姑知道这样做有点不太厚道,但姑也是没有办……”
姚志远打断了她,“知道不厚道你TM还提,你是不是脑子里长了一堆屎壳郎?”
要不然怎么会满脑子塞了这么多腌臜想法?!
姚志远这待遇算是升级了。
——来时是自己行着,走时是被人钳着。
姚敏敏这待遇算是降低了。
手腕被李家那莽汉子抓得生疼,姚敏敏微微将胳膊往外抽了抽,然后她的动作还没持续两秒,便察觉手腕上的疼痛感就此加剧数倍,“李军才!疼疼疼啊……”
李军才给她一个白眼,“疼就老实点,再胡乱动,我现在就去公安局喊警察抓你。”
前方的李有才正架着姚志远双腿前行,听到这话,亦没个好气道:“敏丫头,咱不是非得拘着你,但是远娃子今天变成现今这副样子,一半的责任在你娘,另一半的责任便是在你了。”
“我本来还以为你娘遣你过来是打算开始关心远娃子,可我还是太天真了。人的习性哪是能忽然改得了的呢?恶妇怎么可能一时半会便有良心呢?”
“以前是我对你们太仁慈了,所以才会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远娃子。”
“现在我觉悟了,以后我要按照主席通知说的话去对待你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姚敏敏眉眼跳跳,“啥啥啥……啥意思?”
主席同志是说过这句话,但是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
李有才回头看她一眼,“意思就是远娃子在你们娘俩那里受的所有委屈,我全部都要从你们那里替他讨回来公道。”
在姚敏敏的印象当中,李家的这位叔一直以来都是个和蔼的人,正是因为是个和蔼的人,说出这种话来才更加令她感到害怕,“叔,我……我没做啥坏事啊,我真不知道远娃子病了啊!我娘给我说……”
此刻他们的行程进度即将到达主治医师办公室。
李有才对姚敏敏的辩解噬之以鼻,于是便打断她的话道:“不用解释了。远娃子被你气的犯病这事乃是既定的事实,不论你娘冲你说过什么,后续如何行动都是你自己所为,而不是别人强行逼迫。”顿了顿,他继续道:“等大夫看过远娃子的情况后我再决定如何对你进行处置。”
“军子。”
听到他爹叫自己的名字,李军才连忙应道:“爹,你说。”
“看好姚敏敏别让她跑了!”
李军才点了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得到儿子的保证,李有才勉强牵了牵嘴角。
跟那拉壮丁帮他一起把姚志远抬上来的男青年道了声谢,他转头将姚志远犯病时的‘前情后状’一一告知给了面前的主治医生。
对方边听边点着头。
在他语毕的同时,正巧为姚志远做完了翻眼皮撑嘴唇等一系列的检查动作。
检查完后,只听医生道:“听你这么说,我断定这位小同志得的应该就是精神分裂症了。”
李有才瞪大了眼,“啥是精神分裂症啊?”
医生道:“就是你的脑子分裂成几瓣,一瓣这种性子,一瓣那种性子。这位小同志暂时表现出来的性子只有两种还算好的,我年轻在苏联的那会儿学习的那一阵子,曾在医院见到过一个性子分裂成七八种的患者,那患者的性子有的阳刚、有的胆怯、有的爱美、有的缺德……总之就是反差极大,看起来一个人身体里就跟住了一堆人一样。”
李有才听得目瞪口呆:“这……这确定不是七八个鬼怪钻进到人的身体里了吗?”
“说什么呢?科学!科学你懂不懂?”医生一脸正气,“破四旧除四害都那么久了,咋还有人相信神神鬼鬼的那种东西呢!封建迷信要不得的懂吗?”
看着面前一脸憨厚的老队长将头点了又点,医生仍然不放心叮嘱,“我给你说啊,这位小同志就是得了病而已,人人都是平等的,你可不能将他区别对待,更不能相信封建迷信那套请什么天师神婆为他驱鬼啊、给他喂符水喝啊什么的!那样是会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