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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其琛倒是无所谓, 紧随其后。因为邝念齐的家在六楼,爬楼梯的期间,周善便主动开口同他搭话,“那个……傅同学。”
傅其琛抬眼看了她一眼,没回应。
“我赔给你的女朋友你还满意吗?”
此言一出,傅其琛顿时脸黑了。这妮子果真是“实诚”(非贬义)啊, 那日同他说要给他捏个女朋友,她果然就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当天放学回家,她闷头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捣鼓了一夜,连饭都没吃,就是悄悄躲在屋里拿黄纸竹架绘上笔墨丹青朱砂扎了个女纸人, 青丝如瀑蜂腰爆乳肥臀, 还挺劲爆。她把纸人烧了, 又拿签渡了只跳楼自杀不能投胎转世的女鬼来, 该鬼血肉模糊脑袋更是开了个漏瓢, 红白的都糊在一起,周善也不嫌弃。让这只女鬼把纸人作为自己的身躯使用, 趁夜把女鬼送到了傅其琛的房内
于是当天,夜半被突然惊醒的傅其琛睁眼就看到了一只还不能够利索地使用自己新身体的女鬼,僵硬地摆弄着漂亮的头颅,后面却还是那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傻乎乎地朝他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傅其琛条件反射下就扔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串白玉株过去, 差点把女鬼震得魂飞魄散, 吓得她当即就躲回了周善的房间, 再也不敢来了。
她如今居然还敢来问!
傅其琛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还是没有回话。
周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脱口而出,“我怎么感觉你跟从前像换了个人似的。”
傅其琛心中一动,“嗯?”
周善也疑惑了,怪了,她明明对傅其琛没什么印象,但是这句话却是在无意识下说出来的。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他们早有渊源,这应该也算是正常,周善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涎着脸又凑上去,“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弄出来。”
神情之骄傲语气之自得,好像是什么特别荣耀的事情一样。
傅其琛依然没什么表情,“哦?跟你一样的呢?”
周善的脸瞬间就扭曲了,哼哧哼哧了好一会才为难道:“也行,我今天给你做一个。”
反正这身体又不是她山辞神君的真实容貌,随意咯。
傅其琛还是那副死样子,“里面可以装你的魂魄吗?”
周善这次炸了,回头瞪了他一眼,“去死吧。”
她气势汹汹地扔下这句话以后,才见到傅其琛的脸上挂了抹悠闲的笑,意识到自己被涮了。她又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因为这一打岔,周善就再也没有跟他搭话的欲望了,认真地走着楼梯。
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了点问题了。
这栋楼里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干涸的血迹,血迹很旧,包括有些已经搬出去的人家,春联都被剥落侵蚀得差不多的门前也有。
周善蹲了下来仔细查看这些痕迹,她现在蹲的那户人家应该还没有搬,门口的血迹相对于别家来说要新一点,周善便发挥自己“狗鼻子”的作用,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下。
这血气的味道她很熟悉,不是人血,是黑狗血,黑狗血一般都是民间传说里用来驱邪的东西。
忽而,那家的大门打开了,女主人看到门前蹲了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被吓了一跳,许久才缓过神来,“你蹲在我家门前干嘛呢?”
周善抬眼一看,发现这家正在搬家,今天就要搬走了。
周善站起来还没有回答,身后的傅其琛就颇有礼貌地说话了,“您好阿姨,我们是来找同学的,请问邝念齐他家在哪层?”
周善硬生生扭头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知道他家在六楼的吗?明知故问。
傅其琛长得好看,又笑得温和,而且气质干净一看就是个好学生,所以那女主人对他颇有好感,“小齐家啊,在602室,就在楼上。”
傅其琛满脸笑容地道过谢以后,才状似无意地问了句,“阿姨您家也搬家啊,这栋楼里好像没几户人家了。”
那女主人先是有点警惕,随后才低声道:“是啊,搬家,都搬走了,这栋楼过几个月也要拆了。”
她似乎无意再聊天,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你们上楼去找小齐吧,今天我家里忙。”
周善跟傅其琛只得继续往楼上走,周善的眉头不知不觉就拧了起来,迟迟没有说话。
他们很快就到了602室,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敲门时,周善刻意关注了下,发现602室门口同样有黑狗血,而且痕迹很新鲜,看样子应该是今天早上泼上的。
黑狗血泼得极有规律,恰好成了个弧形,将门槛包围在其中。
看这样子,就像是要阻挡外面什么东西进来一样。
周善心里一思衬,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猜测。
不过这个猜测还不明晰,现在她做的就只是继续锲而不舍地敲门。
她挺有耐心,没人回应就继续敲,“哐哐”的敲门声越来越大,门后才传出个不耐烦的女声,“谁啊?”
前来开门的人是个染了黄发的中年妇女,她表情十分不耐,打开房门就愣了,看到是两个学生时皱了下眉,“你们是?”
周善开口解释,“您是邝念齐同学的妈妈吧?我们是他的同学,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他没来上课,老师很担心。”
周善又拿出自己的校牌出来,女人把校牌上的班级照片都对应上了才放了二人进来,一进门女人就钻到厨房去端了壶茶水出来,“家里这几天乱,别介意。”
邝家确实挺乱的,几个大行李箱还摆着客厅中央,白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清除掉,墙上挂了张男人的黑白照片,应该是邝念齐的父亲的。
周善看到那几个行李箱时就捧着茶杯问了句,“阿姨你们也要搬家吗?楼下也是今天搬家。”
女人嗤了口,“搬家?搬家有个屁用。”
她岔开了这个话题,“你们不是要见我儿子吗?他就在房间里。”
周善放下了茶杯,“那我先去问候一下邝同学。”
女人所指的房间是最里头的那间,门虚掩着,没关,周善敲了两声,房内没有动静,她迟疑了下,就轻轻推开了房门。
一推开门,周善就吓了一跳。
房间很小,因为窗子开得高的缘故光线也不是很亮,这间狭小昏暗的房间内却密密麻麻张贴满了符咒。
周善这才意识到整栋房子的怪异之处,她一进邝家就看到了符咒花圈与盆中还没有烧完的纸钱,当时以为是白事没有做完,现在看来,哪个父亲的白事需要在自家儿子的房间内张贴满满一屋子的符咒,连地上都是,几乎快没了下脚的地方。
没来上课的邝念齐就抱膝坐在符咒的中央,旁边摊开了几本书,周善眼睛毒,看出了分别是《法华经》《金刚经》和《圣经》,还真是兼容百家。
周善想了下,脱了鞋踩进去,傅其琛跟邝念齐的母亲都在门外看着,没有进来。
周善放柔了嗓音,“邝念齐同学。”
邝念齐一抬头,周善就看到他脸上那两个快要盖住脸的黑眼圈,他脸颊深陷神情不振,短短一天不见就像是被谁给抽干了生气一样。
邝念齐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眼神涣散,就像是看不到她这个眼前大活人一样,“有鬼,有鬼。”
女人像担心他说出什么话一样,急忙解释,“这孩子从他爸爸没了那天起就有点不正常了。”
但是明明前两天上学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周善问了几个问题,他也只是一个劲说“有鬼有鬼”,往日里那个活泼爱笑的大男孩现在就跟被吓傻了一样,只知道嘟嚷“有鬼有鬼。”
关键是人家母亲就在身后盯着,周善对人儿子做什么都不好当着母亲的面。
她正寻思着,邝念齐的母亲就冷冷地说了句,“小同学,他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实在没有办法去上课,你们跟老师说一声,给我们补次假吧。”
话里话外都有逐客之意。
从邝念齐那里问不出什么来,周善便放弃了,转身出去小心翼翼地给他带上了房门。
邝念齐的母亲一直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个,刚想说什么,周善却直接开口堵住了她的话。
周善开门见山,“阿姨,您家里贴着的符咒全都画错了,驱鬼符不是这样画的。”
邝念齐的母亲:……
她有模有样地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沓符纸,又从墙上撕了一张下来比对,“你看看,你们家里的符纸用纸粗糙,不是桃木浆的,应该是普通的草浆,这个效用就先打了个折扣。还有啊,您家符纸上的朱砂也不正宗,上等朱砂要用白酒来溶,这纸上的朱砂没有酒味,应该只是普通的颜料,还有——”
周善颇为嫌弃,“这画的什么玩意?”
她扬了扬自己画的符纸,笔画遒劲,状似无形却有章法,一气呵成,旁边那张符纸同那沓相比就有了粗制滥造的嫌疑。
周善极力兜售自己的黄符,“阿姨,您用我家的吧,保证符到鬼除,绝不再来祸害你家,一张只要三百八,便宜吧!”
邝念齐的母亲脸色冷了下来,“我儿子的同学原来是个神棍吗?”
周善拍了拍胸脯,“我是货真价实的驱鬼大师好不好!”
女人不耐烦了,“瞎咧咧什么,我家没有鬼。”
周善笑着又想说什么,那女人急忙把两人往外面赶,“看过了我儿子就赶紧走。”
她把两人推出房子,然后当着二人的面“哐”地一下就关上了门。
周善无语地撇撇嘴,“切。”
傅其琛一直默默无言地注视她的所作所为,看她吃了个闭门羹以后才问:“当个戏精很有意思吗?”
周善呶呶嘴,“我才不要假深沉摆出个世外高人的样子,你不知道,每次看着别人把我当神棍,最后却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喊我为大师的感觉……有!多!爽!”
傅其琛:“……你现在的模样比神棍还像神棍。”
周善却挥挥手,又开始打起了算盘,“本来还想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不收钱或者少收钱,现在我想想我要收多少呢,嗯,他们家应该也不富贵,爹刚死了,母亲是个下岗工人,楼要拆了别人都搬家了他们还没有搬可能是因为没钱的缘故——”
所以,收多少呢?这是个问题。
傅其琛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袋,“你的同情心哪去了?”
周善一把拍开他的手,“被狗吃了。”
她笑眯眯地继续盘算着这笔生意,“我在他们家留了一张符,他们家里这几天应该都有鬼魅作祟,今晚肯定也跑不了,最迟明天就会来找我了,而我~”
周善看起来就像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我在邝念齐的衣服口袋里塞了张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
傅其琛忍不住提醒她一句,“你不是刚入账一千万吗?”
陈天宗财大气粗,老者身体一好转就打了一千万到周善的账上。周善也正是那时候才知道老者中蛊的由来,老者喜好古玩,时常去市场上淘点古玩。这次的祸端起因就是因为一只鼻烟壶。
老者通过秘密渠道得知黑市有只乾隆年间皇家专供的鼻烟壶出现,于是就上门把鼻烟壶拍下,日日把玩,却不料鼻烟壶上早就被有心人糊了厚厚一层蛊卵还有七只活蹦乱跳的蛊虫。
周善开口同他解释,“钱不是乐趣,赚钱这个过程才有意思,算了,你这种肤浅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傅其琛:呵,我肤浅。
她露出同每次接到声音都会露出的甜蜜微笑,两步并做一步冲下了楼梯。
入夜,邝家。
邝母盘坐在一只蒲团上,手里拿了串念珠,身前供了尊小小佛像□□念有词,“我不怕你,不怕,不怕……”
她飞速拨动念珠,但是这丝毫没有缓解她焦躁的心情。
整个邝家灯火通明,所有的灯都开着,邝母却仍觉不够,在佛前点燃了一圈蜡烛,而她正坐在那个圈内。
时钟不知不觉摇到了晚上十点,万籁俱寂。
邝家通明的灯光却“啪”地一声,全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