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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给谢缘交了一份报告,简单写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大致内容是点兵当日,把老虎从人群另一侧放出,在路上抛洒诱饵以让它们到达点兵台前,最后由谢缘将它们驯服,收入囊中。
那几位植株配出来的草药也经人实验了,的确会对白虎产生致幻作用,使其丧失战斗力。考虑到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当天参与点兵的所有将士都要身佩这种迷香,不卸兵甲,情急之下可以用来防身。
谢缘看过报告后,没说什么,只问桑意:“当地人都未曾听说的配药方法,你是如何得知的?”
桑意眼睛都不带眨的:“我看书呀,我知道的很多呢。”
谢缘笑一笑,任由他蹲在自己身前,把装着药草的香囊系在袖子里。荷包是桑意给他选的,颜色是有些艳俗的水红,上面绣着莲花。
桑意拿出另一个水红的摇一摇:“你看,我也有,这上面是莲子,和你的是一对。”
“原来少将军还会做女红,当真是无所不能了。”谢缘又笑。
桑意有点不好意思,争辩道:“是我找绣娘做的,女红我是真不会……”
凌晨时,两个人一同起来,桑意给他整理衣襟、擦洗铠甲,打磨刀刃。谢缘望着他站在自己眼前,仔仔细细地扣紧护具的系锁,有片刻的失神。
桑意是如此从容熟悉,好像他们两人已经重复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像是即将出征的丈夫,低头看妻子为自己挂上一串护命玉,也许是……并肩作战的一双人,一人配剑,一人配刀,是军师和他的军主。
这样,好像也不是不好?他慎重地忖度着,若是有一天桑意能够解甲,那么,他大约……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军师罢?
桑意本人也领到了一副盔甲,是谢缘命副官派人特意给他打造的,暗沉的银色,中看不中用,穿上去英姿飒爽,俊美无双,实际上很沉,举止都要受到限制。桑意没管这么多,偷偷卸掉了一部分护具,再往里穿了一身猎装,闷得喘不过气来。
谢缘先他一步走了。桑意跟着出去,回头将手里的荷包随手一丢,而后再悄悄放了一回血,扎紧袖口,便这样混入了谢缘的随从中,还挑了个边角的地方站着。
副官拉他:“诶,少将军,往那边站站罢,离椅子近,不舒服了您就坐坐,待会儿得站好久呢。”
桑意不为所动,和蔼一笑:“太过去了怕打扰他,他又会嫌我烦,我就呆在这里。”
副官看他站得板正标致,也就没说什么,暗地里还是让人拖了一副椅子过来,就放在桑意身后。桑意笑一笑,谢过了。
谢缘走上点兵台上时,一眼就看到了他家的少将军。潇洒笔挺地往哪里一站,虽然只露一张脸出来,但就是如此明显地与旁人区别开,吸引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过去。桑意见礼,一本正经地跟着旁人叫他军主,滴水不漏。谢缘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也带上了一些笑意。
多年点兵,有时是为了奔赴沙场,有时是像现在这样做给旁人看。谢缘却是头一次清楚认知到,这时有一个特别一点的家伙在看他,他有点喜欢他,他是他名义上的爱人。千军万马阵列在前,好像都只剩下了那一个人的眼光,安静的,带着点期翼和笑容,长久凝望着他的方向。
沙场秋阳暖,猎猎风声过,将士骑马周转,士兵摇起一张庞大招展的旗帜,风携裹着软箭,吹动红布系上的摇铃。弓箭手十发十全中,崩弦声如刀戈声响,谢缘立于台前,沉静检阅着他的军队,面前黑压压的人群长跪不起,高声念出他们的口令与誓词,所见之人无不拜倒,折服在赫赫军威中。
突然,远处围观的居民中发出一阵骚动,众人抬眼望去,见到平坦的漠漠沙场边,与群山接壤的一条大道上,两只毛皮锃亮水滑的的白虎正慢悠悠地往前走来。
风声骤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一边蜿蜒窄小的山道,细小的惊呼声自旁侧围观的北诏人群中响起:“是白虎神!神灵下山了!”
这句话出来后,周边民众齐齐炸开了锅,争相要见一见他们长久以来顶礼膜拜的神灵。唯独谢缘麾下的将士神情专注,直视前方,对眼前的事视若无睹,这是他们的纪律。然则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是一场精心谋划过的策略。
两只白虎不慌不忙,边走边嗅,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点兵台前。至此,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两只庞然大物的躯体,隐藏在毛皮之下的健壮肌理,锋利的爪牙,低沉的咕噜声,无不昭示着猛兽的危险性。几步之遥的距离,离谢缘无比接近,这次台下的士兵也有些站不住了,侍卫们虽然提前打点过,但仍然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谢缘让身边人退下,伸手往下压了压,正预备走上前去,按照计划那样解开袖中的迷香,把两只白虎放倒在地时,却突然听见一阵呼呼风响,两只白虎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电光石火间,他望见打头的白虎眼中冒出凶光,当即便闪身回防,本以为这两头老虎兽性发作,要袭击自己,谢缘退到一边时即刻便抽出了副官手里的刀。两道白光飞一样地跃起,却不是扑向他,而是——扑向了角落里的某个人。
听清楚那人被扑到在地时的闷哼,谢缘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桑意被撞得直接滚下了点兵台,重重摔在了沙土地上。周围的护卫也都反应过来了,一群人只尽力将后面的那一只老虎拖了回来,放倒在地,但却无人有办法接近袭击了桑意的那一只。凶兽狂性大发之时力量无可撼动,任何敢接近的人都被撞向了一边,凶狠撕咬,仿佛护食一样死死衔住自己口中美丽又脆弱的猎物。
桑意被一只巨大的兽掌按压在地,谢缘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连死活都不知道。他抓过一个弓箭手的九石沉弓,对准白虎的脊背,快且狠厉地放出一箭,再一箭,浑然不觉手指已经被已经被弓弦割破两箭全中,白虎发出响彻天地的痛吼,它挣扎了片刻,却仍然没有倒下,牢牢按着身下的人,低头凑近了,血盆大口张开,副官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血液飞溅,鲜红的痕迹浸透野兽的毛皮,慢慢淌到人的眼前。谢缘几乎已不知今夕何夕,他眼里只剩下了那只皮毛厚重的畜生——第三箭照旧瞄准白虎的脊背,正扎在之前已经造成的伤口处,将创口进一步撕裂。第四箭、第五箭,他的双手已是鲜血淋漓,直到副官扑上来夺走了他的箭:“军主!快停下,小心伤到少将军!”
谢缘怔愣了一下,随着副官的视线一并望过去——桑意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半撑在地上,剧烈地喘着气。他身上展开了一朵鲜红的花朵,盔甲已经被撕扯得破破烂烂,里面只剩下一件被染成暗红的猎装。
是他的血?
谢缘发现自己想错了,那是白虎的血。他上回买给桑意的长刀已经出鞘,从下往上,扎穿了白虎的脖颈,从背后透出,削铁如泥的刀刃与白虎坚硬的骨骼相持。桑意费了很长时间才将这重达几百公斤的畜生推到一边,而后擦干净脸上的血,慢慢地爬起来。
这一瞬间,濒临死亡的凶兽卷土重来,在他背后发出一声带血的嘶吼。桑意似乎是站不稳,步伐飘了一下——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虚浮的半步,竟然刚好避过了扑来的白虎!紧接着,桑意提刀转身,跃起一步,侧踢转为膝撞,以下克上,令白虎牢牢掣肘在他手中,不想白虎余力不消,迎着他的胳膊张口就要咬下,桑意又滚在了地上,一条左臂已经落入了老虎口中,他咬牙一翻,弹出袖中的短匕,照着老虎的口腔深深地切下,用力之大几乎让他觉得自己的手臂也要折断;这一刀直接卸掉了猛兽的半张下颌;再晚上极限短暂的时间,他整个手臂都将落入虎口。
足够快,足够狠,足够利。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动作,放眼全军,有这等身手的人恐怕也没几个。
白虎终于不动了。
全场亦是寂静无声。
桑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第一次用就卷了刃口小刀收好,将长刀收回鞘中。
而后,他慢慢地走到了点兵台前,仰起脸来注视台上的谢缘。他脸上干干净净,与身上沾染的深重的血腥完全不符,猎装衬出他清隽高挑的身影,青年模样,还看得见少年人的影子,甚而有几分稚气未脱。
是那么的好看。
桑意轻声说:“恭迎军主归位点兵,孽障已除,苍天护佑我大胤,我生之日,誓死效忠。”
他说完后便跪在了地上,以最顺服的姿态。一时间,场上知情的,不知情的,纷纷沸腾起来,听清他话的人不约而同地怒吼道:“我生之日,誓死效忠!”
震天的誓言回荡在沙场上空,惊飞了远山之上群林的飞鸟。桑意浑身冷汗,脱力使他眼前阵阵发昏,等到这阵喧嚣过去之后,他这才闭上了眼睛,歪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昏过去前他确认了,那是谢缘的怀抱。一个躺着,一个站立着,迷蒙间似乎能听见大雨声响,像是某一天场景转换,他成了沙场上下来的伤者,而谢缘是救他的人。
“你这一生,娇生惯养,学无所成,少时骄纵,青年沉沦……”
他隐约想起了那天系统告诉他的话,那是他的走马灯,经由旁人的口念出来,仿佛是黄泉路上的使者。桑意晓得自己并不会死,这次独自与白虎搏斗的确是犯险,他没有十全的胜算,但成败在此一搏。他尽力想看清楚谢缘的眼睛,期翼着能从中找到任何一丝怀疑,但他并未找到。那双眼漆黑如墨,眼光又明亮如星,映照的尽是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