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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谨承晚上回到家, 进门就见闻萤蹲在电视柜旁,侍弄一盆绿植。
放下包,他脱了外套,走近了看清那株只有几十厘米高的植物, 更奇怪了, “那么多花花草草, 你怎么想着种棵葱?”
“这不是葱。”闻萤调整花盆的位置, 耐心解释,“是棒叶鹤望兰, 叶子纵向生长, 喜光, 好养活。”
林谨承笔直站立,双手揣入裤兜,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客厅除了棒叶鹤望兰,还有发财树和绿萝, 比过去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可她怎么无缘无故地对盆栽感兴趣了?
林谨承当然不知道,这些盆栽是纪燕宁送给闻萤的, 说是风水上的讲究。
这几个月, 他们各自忙得不可开交,很少过问对方。
此刻他驻足观察, 发觉闻萤起了些变化。
不仅仅流于穿衣打扮的表象,她的神态举止, 从曾经娇弱的带雨梨花, 修炼为深色的冷调玫瑰。
“那个年度酒店营销高峰论坛, 你是明天去吗?”闻萤摆放好,起身问他。
林谨承这才回过神,“对,下午有场主题讨论会。”
“我把你洗好的衬衫都熨了,给你挑一件吧。”闻萤说着,走进房。
挑好了衬衫,又选领带,西装款式也需合衬,闻萤仰起脸,为他仔细整理前襟。
她上衣的领口露出清晰的锁骨,身.体轮廓在雾色的丝质衣料中隐现,令人垂涎。
可林谨承盯着她,只感到那张夜夜卧于枕畔的脸,眼下有些陌生。
他低声问:“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太对劲?”
闻萤淡笑:“心里有鬼的人,看谁都不太对劲。”
玫瑰果然是有刺的,这就扎了他一下。
*
纪飞镰和闻萤约好,下午五点在举办高峰论坛的鸿海大酒店见面。
本来只打算参加六点半到九点的鸡尾酒会,但闻萤问他能不能提早一些,纪飞镰说没问题。
他到达时,闻萤已经等在大堂。
连衣裙为高饱和度的红色,撑开的伞状裙摆尤显双腿修长。
粗粗看去衣装配饰全为基本款,单独拎出每一件都缺乏亮点,可让她天生的衣服架子一衬,足以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头顶上方的水晶灯光线倾泻,仿佛独独为她一人照亮。
再找不到比她更鲜丽动人的红粉娇客。
闻萤看到纪飞镰,朝他挥手。
纪飞镰大步走向她,似乎有话要讲。
闻萤以为他要客气,抢先说:“不用不好意思,是我早来……”
谁知会错意,纪飞镰低头贴向闻萤耳侧,截断她的话:“你真漂亮。”
“嘴真甜呀!”闻萤拿他打趣,含笑的眼中处变不惊,“你这样的,不可能没有女朋友。”
“在你入职前的那周分手,嫌我没时间陪她。”纪飞镰低眸,笑了笑,“我们和平分手。”
“那就好好工作吧,只有工作是自己的。”闻萤就此打住,无意与他深究感情问题,“走啦,纪先生。”
——酒店七楼的无立柱宴会厅挑高七米,两壁刻有华贵的浮雕,前后两面墙均可放映高清投影。
——如果活动规模小,还能将整体空间分隔为独立的功能厅。
——风格典雅,设备一流。
哪怕闻萤过去只是在餐饮部当服务员,对没有服务过的宴会厅也了如指掌。
那时她以为会在鸿海做很长很久,直至成为林谨承的左膀右臂。
可是看起来,他并不需要。
林谨承更青睐包曼盈那样的搭档,他嫌她心不够狠。
眼前的宴会厅灯光调暗,座无虚席。
闻萤跟着纪飞镰站在最后一排,很快有人给他们搬来两把椅子。
林谨承坐在台上的长沙发,同另外三家酒店的高管讨论“酒店智慧营销与技术变革”。
纪飞镰附在闻萤耳边,低声说:“你看鸿海的林总,双肩打开,姿态和笑容很放松,一点压力都没有,说明这场讨论对他毫无负担。其他几个人,就拘谨一些。”
闻萤没说话。
墙上的投影正在播放他们讨论的画面。
她能听出,林谨承说的不多,但每次开口要么一针见血地直抵本质,要么轻描淡写地揪出盲点替对方开解。
没多久,林谨承就成为讨论的中心,每人说完了都会下意识看他,不知不觉主导了场上的气氛。
闻萤忍不住笑了下,他多么热爱掌控。
纪飞镰似乎也为林谨承的风范折服,开玩笑似地感叹:“要是有机会在他手下做事就好了。”
闻萤不屑地轻嗤:“为什么你不想有机会和他一起做事?或者,他在你手下做事呢?”
纪飞镰不以为意:“有些人天生适合当领导,我不是那种人,和他们争必定输得头破血流,何必自找苦头。”
这话听来耳熟。
闻萤想了一阵,记得是高三质问林谨承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考第一。
他当时说:“有些人的本事一张试卷根本拦不住,我不是那种人,和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对我有什么好处?”
原来他十七岁就想那么透彻。
一早认清自己。
不像她,浑浑噩噩地,到现在才想要努力抓住点什么。
*
鸡尾酒会上,闻萤看到谢狄。
她还记得第一次近距离见他,是手被醉酒的客人划破了,送去员工宿舍休息,碰到前来视察的酒店高管。
那时林谨承谦逊地站在谢狄身后,是让月华驱散的浮云,是掩在浓下的淡。
如今再见,她心里不是不震憾,林谨承的风头已然盖过了他。
林谨承依旧是谦逊的,风度翩翩,可四周对他无不面露趋奉之色。谢狄不做声地站在一旁,竟有些做边角料的意思。
后来谢狄索性退到小圆桌拿酒,闻萤连忙走去帮他从香槟塔取下一杯。
他笑容舒展:“谢谢闻小姐。”
闻萤大吃一惊:“谢总还认得我?”
“别看我老了,记性很好的,被客人划伤这种事在鸿海并不多见,闻小姐淡然处之,我印象深刻。”谢狄饮一口,先前的黯然一扫而空,“我在这行做了一辈子,说心里话,要退休了挺舍不得。”
闻萤好奇:“鸿海如今蒸蒸日上,谢总为什么不继续带领大家?”
谢狄转眼喝下小半,或许是酒精作用,他大笑两声:“刘协禅让后,乘船去封地,对前来饯行的司马懿说了这么一句——‘百尺竿头望九州,前人田土后人收。’我们这些做前人的,应该主动把机会让给后人。”
话刚说完,林谨承走来,“谢总,云莱集团的刘总想和我们照……”撞见闻萤,他句子卡壳一秒才接上,“……几张。”
闻萤神情茫然,片刻转身,走向纪飞镰,假装没看到林谨承。
她没做错啊,不是说好了他们对外装不认识吗?
纪飞镰和熟人寒暄过,冲她招手。
“飞镰!”闻萤停下,朝他笑,“那边的香槟很不错,去喝两杯?”
谁知回过身,林谨承还在那,伸手取一杯。
闻萤困惑,不是说了“我们”吗?
不照相了?
纪飞镰看到林谨承,用手肘轻轻撞一下闻萤的小臂,低声说:“看来那香槟确实很不错。”
两人走过去,闻萤站林谨承身旁,笑却是对着另一边的纪飞镰。
纪飞镰帮她拿了酒,递去的时候问:“你吃东西了吗?”
闻萤摇头:“就吃了一块蛋糕,够吗?”
“那你少喝点,忘了上次带你和方达公司吃饭,你没吃东西喝酒,几杯就不行了吗?”
“……对哦,我好菜。”
“是我了解你。”
“嘿嘿!”
闻萤笑吟吟地捧杯,忽然记起看一眼身边人。
此刻她身边换成另一位中年男性,林谨承面若冰霜地挪开,和闻萤中间隔了一个人。
闻萤莫名地开心,忍不住探头去看,对上他阴戾的眼睛。
他侧颜迎向微暗的灯光,鼻梁挺直如山棱线,无可挑剔的五官全都封冻了。
林谨承绷着脸,恰好暂时没人找他说话,就更像心情不好喝酒解闷。
“闻萤,你现在差不多熟悉业务了,过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策划产品。”纪飞镰心思还沉浸在工作里。
闻萤觑一眼林谨承,他站着没动,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他们说话。
纪飞镰问:“你觉得怎么样?”
“策划营销的产品吗?”
“对,结合酒店的优势,我们一起想一个。”
“好棒!飞镰,你还挺有想法的。”
“因为你进步很快,我想带你跟上。”
“你这样给我开小灶,我会……”话未说完,闻萤从左肩至后背传来大片冰凉的触感。
没等她转头,旁边那个中年男人手里捏着空杯,无措地道歉:“不好意思,这位女士,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我刚才正要喝,好像被人撞……”
当他看过去,林谨承早就走开,身畔空无一人。
他无奈地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想帮闻萤擦拭,可衣料迅速吸收酒液,印染大面积的深色。
闻萤勉强保持镇定,连声说“我没事”,猜出多半是林谨承做的,但想不通他为什么。
纪飞镰问:“我先送你回家?”
那个中年男人万分抱歉:“不不,坐我的车,我还没来得及喝酒。”
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闻萤正要答应,林谨承拦在他们面前。
“这位女士,很抱歉在鸿海的宴会厅发生这种状况,我是酒店的副总经理林谨承。不介意的话,鸿海向您免费开放康乐部的服务,可淋浴更衣。换上干爽的衣物乘车,身心舒适。”
闻萤抬眸看向那双幽深的眼睛,颊边笑靥轻绽,问:“那林总为什么不干脆向我开放一间新客房?”
林谨承面容俊美,笑也儒雅:“只要您愿意,鸿海永远让您宾至如归。”
闻萤看得心情好,媚眼顾盼生辉,跟着他笑:“那我岂不是没得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