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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单峻河父子就已经准备齐全, 在单家老宅等着出发了, 他俩穿上了家里最厚实的棉袄, 裤腿和靴子重叠的位置用布带子紧紧系住,防止风雪进入,手里拿着铁铲,腰间别着镰刀, 田地间耕作的汉子皮肤黝黑, 身材结实健壮, 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昨天晚上大家商量好了,趁天还没亮的时候出发, 这样到镇上的时候, 大概是寅时,如果兰娘等人情况不错,又不打算回来, 他们就从镇上查看一下局势再返回,如果兰娘等人打算跟着他们回村,他们就得带着兰娘一家的粮食煤炭等物资从镇上出发, 如果是后者, 那就不能在镇子上停留, 争取在卯时之前回到村子, 那时候天色还未亮透, 大冷天的, 即便是流民, 也不会那么早在外流荡,这时候,是最安全的。
原定计划,严坤和严山生父子都会跟着单峻海等人去镇上,可是最后再三思量,还是决定让严山生留下,虽说按照流民的脚程以及现如今的路况,那些流民不可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来到平柳村,可是以防万一,家里还是得有几个青壮年守着才能放心。
“大河,你和福才就别去镇子上了,没听说昨个儿严老板他们来时狼狈的模样,要是你俩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活啊?”
王春花面带焦色地说道,在她看来,二闺女远远比不上夫婿和儿子来得重要,那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对方已经是李家人了,生死都该由李家人负责,和他们一家又有何干系呢。
再说了,要是那个赔钱货没有提前攒粮,等她挺着大肚子带着她男人来到乡下,还不是得娘家养着她,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因为这样的想法,王春花对丈夫甘愿冒险去镇上的这个举动十分不理解,同样的也不理解儿子为什么要为他那个嫁出去的姐姐但风险。
“咱们那么多人,哪里会有事。”
单峻河已经懒得和王春花计较那些个事了,左右对方心里没两个闺女,可是对儿子还是疼爱的,只要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就好了。
“行了二哥,咱们就出发吧。”
单峻海也准备好了,他手里拿着的是原本属于严山生的杀猪刀,刀刃磨的锋利极了,隐隐冒着寒光,看着就让人心生惧意,他觉得,这样的刀光是拿着,就够唬一大波人了。
“二嫂子放心吧,咱们四个青壮年呢,手里都还拿着武器,长眼睛的都不敢撞上来。”
严坤对王春花了解的不多,毕竟单峻海也没有家丑外扬的爱好,因此他只知道面前这个是单峻海的二嫂,却不知以往她做出来的那些奇葩的事件。
不过即便这样,王春花对女儿毫不关心的冷漠,依旧让此时的严坤没法对王春花生出什么好感。
“老二家的,等会儿你就在这儿待着吧,老二和福才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蒋婆子看儿子走了,对着一旁焦虑的二儿媳妇说道。
现在平柳村内部还是比较安全的,毕竟家家户户都提前藏了粮食,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说了,都是一个村子的,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偷了同村人的粮食,以后还在不在村子里做人了。
蒋婆子主要担心的是流民,她怕要是万一流民过来了,王春花一个人躲在家里也不见得能守住粮食,相反还会有性命安全,倒不如大家伙儿聚在一块,这样好歹还有些抵抗力。
再不济,单家还有严山生守着呢,单福德文文弱弱的,好歹也是个男人,还有打铁匠出生的单老头,三个男人足够给那些流民一些威慑力了。
“不了,家里还有那么多粮食呢。”
王春花没有体会蒋婆子的好意,反而觉得婆婆心奸,故意留她在家帮着老三一家子守粮食。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得罪老太太的时候,因此牵强地笑着,婉拒了蒋婆子的提议。
“随你的便。”
蒋婆子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好像她蠢的看不透她那点小心思似的。
王春花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看着公婆还有妯娌都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脚步一深一浅的,缓慢消失在了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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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生哥,你说我爹他们不会有事吧?”
自从单峻海等人离开后,福宝就占据了堂屋靠窗的位置,时不时就将那扇透风的纸糊窗子掀开一条小缝朝外头张望。
只是外头的天色还很暗,加上风雪迷眼,视线的能见度十分有限。
一段时间下来,没看到回来的人影,鼻尖倒是被偷过窗缝的寒风吹的红红的,在粉白的脸上,显得滑稽可爱,又有那么一丝引人怜惜的意思。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现在大雪封路,那些流民虽然往南边迁徙了,可是迁徙的速度不会太快,昨个儿我和我爹遇到的,应该是最前头的那一批,之后的大部队,不会那么快到来。”
严山生一边给福宝剥着松子,一边耐心安慰道。
其实这已经是他第八次回答福宝类似的问题了。
现在还早,蒋婆子和单老头上了年纪,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又回屋补眠去了,苏湘则是在一旁替严山生父子俩缝补衣物,单福德一边温书,偶尔参与一下妹妹和好兄弟的话题,屋内一时间比较安静,只有烛火和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此时屋内的小火炉子上放着一个网格的铁架子,上面摆着一个小铜碟,碟子里装着一些坚果,随着炭火的烘烤,发出阵阵清香,还有另一半的铁网格上则是放着几块切成片状的年糕,随着温度的上升,年糕开始膨胀,散发出米面的香气和淡淡的焦香。
严山生给福宝剥的松子都是烘烤的均匀的松子,一个个清脆焦香,严山生知道福宝最喜欢这种火候正好的松子的味道,特地耐心地剥了一小碟,打算到时候给她,借由美食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山生你别光顾着剥啊,这松子可好吃了,还是今年秋天的时候松鼠们送的,都是山上最好的山果,果肉饱满,没有一颗坏果。”
单福德正好念书念累了,看到摆在严山生面前的那一小碟松子,想也不想,直接伸手抓了一把,满足地塞到自己的嘴巴里。
“好吃!”
果然松子肉就该这样满满一大口果肉塞进嘴里,这样才是最棒的吃法,只可惜单福德自个儿没有剥果肉的耐心。
原本已经堆成一座小山的松子肉一下子就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山基,看着那个吃的香甜,和福宝有几分相似地傻笑少年,严山生屏气凝神。
这是需要讨好的未来大舅子,不能揍,揍坏了会出事的!
在心里将这句话强调了好几遍,严山生才慢慢从被抢了劳动果实的心酸中渐渐打起精神,打算重新剥出一座松子仁山来。
“福宝,尝尝这烤年糕,我给你沾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糖。”
单福德咽下嘴里的松子仁,然后用筷子夹着一块刚烤好的年糕,均匀沾上红糖粉末,递到妹妹面前。
“好吃!”
福宝心里还担心着爹爹,可是哥哥的安慰她也不能忽视了,因此她乖顺地张嘴,吃下了那块大小正好一口吞下的烤年糕,又因为那甜滋滋的味道,闻不住露出了那对浅浅的小梨涡。
严山生沮丧地盯着面前那一堆只剩下浅浅一层的松子仁,他觉得他和未来小舅子的仇恨在这一刻无法调节了。
“山生哥,这烤年糕可好吃了,你也吃一块吧。”
青年高壮挺直地脊背因为出师未捷的缘故弯了下来,隐隐有一种落寞的感觉,福咀嚼吞咽下嘴中的年糕,看到严山生这般模样,还当他也是因为担心坤叔所以打不起精神来。
处于同病相怜的心情,福宝忍不住也夹了一块烤年糕,沾上足足的红糖,递到严山生面前。
“好吃——”
严山生有些手无足措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嘴吃下福宝喂过来的那块烤年糕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甜,很甜很甜。
单福德习惯了三人从小到大的生活方式,对于妹妹有些亲昵的举动,只是隐隐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下一秒就忘到了脑后,而一旁的苏湘作为长辈,则是直观的意识到了,闺女和严山生的相处方式,似乎有些逾矩了。
以前闺女还小,俩人亲密些并无大碍,可现在闺女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些举动被外人瞧见了,足够影响闺女的名声。
正当她开口想要隐晦提点的时候,看着闺女和山生那孩子相处时亲密无间的模样,到嘴的话收了回去。
苏湘看了看严山生,用类似丈母娘考量女婿的目光,隐隐有些意动。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曾几何时婆婆无意中说过的话,现在福宝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与其找一个不知根底人品的夫婿,还不如山生这孩子呢。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苏湘想着,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或许曾经婆婆的想法,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