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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293教导
幼弟的饮食习惯确实是有些不好，平日里多劝他吃些素菜，他也是勉勉强强吃上几根。
陆清婉不说话，只淡淡地含笑，这令陆清石脑补了许多外边因饥荒饿死的灾民的事。
他夹了根雪菜吃，道：“青菜长得比较快，所以便宜些对吧？”
陆清婉颔首，点头。确然如此。
眼下是米粮贵，蔬菜稍便宜些，肉类却也更贵。
陆清石咽了咽口水，琉璃一般剔透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惭愧。
他说：“以后石头多吃些青菜，跟姐夫一样，姐姐今后不必特意给石头做那么多肉吃了。”
他俨然已经忘了，能呆在家中的日子已经快到尽头了，还剩两日他便要搬入书院念书。话说得似模似样的，跟日后他一定会天天在家吃似的。
陆清婉不免地笑出了声，却不提醒他。
他要是能坚持多吃青菜，不要吃那么多肉，对他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小孩子的膳食要注意些，不能挑食，他经常会口舌生疮上火，浑身热如火炉，气血旺盛，怕也是吃肉吃得太上火了，得吃多点青菜败败火。
她是挺心疼幼弟的，但是在正事上边，一点儿容忍不下一粒沙子。该严苛时一点儿也不心软。
卯时天还未亮的时候，有时候她还没睡醒，幼弟便被谢泉从被窝里揪出来操练了。开始的那几日，他成天软绵绵地困顿地趴在书桌上，被先生打手板了，她也一句未劝拦过。
若是搁在别人家，那就是跟同先生说一句话的事儿。她得让陆清石明白，规矩便是规矩，即便自己有苦衷，那也是咬着牙尽力去适应、克服。在学堂上打瞌睡就是不对。
陆清婉那时候只同陆清石说了，让他晚上早些歇息安寝。
陆清石这样被对待久了，也没养成骄纵矜贵的脾性。纵然家境富裕了，他仍觉得自己还是当初村里的那个穷困的种田娃。若非是长姐的辛劳，也没有这样舒坦的日子。为了以后变成长姐倚靠，他得更加拼命一些。
后来，又多了个姐夫。这姐夫是从小一贯优秀到大的，一直都是陆清石心里的楷模。日益相处之中，陆清石耳濡目染，学到了一点儿徐凌身上好的习惯。
不骄不躁，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生活规律严苛到极致，自制力极好。
陆清石用完饭后，自顾地将剩饭剩菜用碗装好，同时跟长姐告退。自个儿在院子里消食散步，将今夜吃剩喂狗。
他的两条狗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城里的宅子太小了，若是在乡下，每日还可以溜到山里去耍，它们的身躯已经很庞大了，足足有半人高。兼之长得还挺像狼的，跑到街上怕是要把路人给吓坏。
它们懒懒地瞅了陆清石一眼，趴在地上摊开来，像是晒着月光一般，见小主子来了用鼻子顶了顶他的腿。
陆清石这么一点骨头还不够塞它们的牙缝，家中所有的奴仆，吃完后的骨头都留给了这两条巨狗。每日陆清婉还喂它们一些肉吃。
若是在乡下，养它们一点儿也不费事。它们自个儿就会跑到深山里捕食吃。这两条狗猎食的手段一点儿也不含糊，有时候还会叼吃剩的羊鹿回来。可把陆家的奴仆给吓坏了。相处久了才知这两位爷对他们一点儿也没兴趣，平日不招惹它们便好。
陆清石摸着小黑的头，有点粗硬的毛下是柔软的绒毛，他皱着眉道：“别急，过几日我就让福安哥送你们出城外。”
“我要去书院念书了，也带不了你们去。等以后有空了到庄子里再跟你们玩。”
陆家在城外有一座庄子，田产，那里曾经是为了避人耳目做雪糕的地方，如今已值盛夏，本应是热卖的旺季，却因闹了饥荒，卖不出去了。陆清婉才搬回了城里的宅子住。
两条狗放到那边却是极好，庄子依山傍水，再往深山老林里走便是野兽猛虎出没的地方。这两条狗到了庄子里，除非陆清婉姐弟到庄子上住，安分些每日都在宅里呆着，否则便是成日不见影儿，呆在山里浪得没边。
小黄似是通人性般的，感受到了小主子的低落，用厚实的舌舔了舔陆清石白嫩的脸。小黑则是懒懒地眯着眼假寐，不动也不吭声，如灯般的眼在夜里，似是能泛出青光一般，冷冷的有点憷人。
“以后你们要是乖乖的，石头就每逢休沐都去庄子里看你们。”
这两条狗可是陆清石的心头肉，它们从小就是他抱着长大的，还常睡一个被窝。小时候喝的羊奶，也是他每日亲手挤出来的，有空便帮它们洗澡。陆清婉可没有那么个闲工夫，耐心伺候这两条狗。顶多做饭的时候多放点肉，匀出一点儿喂它们。
陆清石说完，把没吃过的鸡翅递到了小黑的嘴里，它锋利的獠牙没有刺到他的手，反而用舌头灵巧地卷光了小主子的喂食。喂完了小黑，小黄才凑上来。
小黄有点儿怕这个它这个黑哥，它性子更像狗，温顺蠢呆，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儿。每次都是等黑狗吃完了它才过来吃。它吧嗒吧嗒地咬碎骨头，吃得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被黑狗冰冷冷的眸瞥了一眼，才抖了抖，翘起的尾巴又垂了下来。
这小黑大概是从陆清石被土匪劫了之后就对小黄不太友好了。嫌它太蠢乱吃东西。
陆清石揉了揉高冷的小黑，笑了一声：“好啦，别嫌弃小黄了。今晚剩的肉有点儿多，可饱口福了。小黑你爱吃的小银鱼，石头下次求姐姐帮你炸一些，让你吃个够。”
小黑才低低地嗷了一声。
陆清石喂完了狗之后，给它们整了整狗窝，夏天太热，它们睡的窝是用稻草杆堆成的，干燥又凉快。它们俩很聪明，从不在窝里大小便，爱干净得很。
陆清石又恋恋不舍地捋了几把小黄，才舍得离开。
几日后，周福安要从乡下的粮仓押送粮食回城里的铺子，顺手便把这两条狗一并带上了。
这年头押运粮食冒的风险可不小，似东坪山寨那帮的悍匪可一点儿也不少，路上还有成群的灾民。周福安把这两条狗带上，跟着车队跑，一路上碰见的人看见了都浑身僵滞，两股战战，不敢大声呼气。
土匪也得掂量掂量着胆子，敢不敢抢粮食。
周福安把空车赶到了村子，便有壮丁将粮食装到车上，他解下马取了一箱物资玩意到了陆园。这些全都是小娃儿们能用得上的东西。
他取了花样绢布布匹针线架子，扛了满满的一肩膀，足足有十几套，看起来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压垮似的。步履沉稳地走到了女孩们上课的地方。
天气炎热，他身上流下的汗浸湿了整个背，麦色的面庞滚着汗滴，身上那件黑色的短打布衣湿了又干，被风吹干了留下了白白的汗渍。
午饭时间女子学堂已经空了，女娃们都去用饭了。周福安半蹲在地，用工具把绣架的榫卯一一地安合上。因热而卷起的袖子下，露出结实如铁的胳膊。他嘴里依旧叼着根草，透露了些许漫不经心的痞气。装完架子后，用脖子边围着的汗巾胡乱地抹了一把汗。
因日夜兼程赶路没来得及歇息，这回周福安也累了，装完东西便靠在桌柜边上懒懒地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却是被人冷不丁地闷头几棍子打醒的。
“看你还偷东西！这里没有你要的粮食，还不速速离去。”
“再不离去，我即刻去外边喊人来抓你，看你还赖到何时？”
周福安扯了扯唇，扯了一把套在头上的麻袋，看见了手执擀面杖打人的女孩，娉婷袅娜，高高地束着纤腰，看起来正是陆园的女娃。
来人正是白蓉。
她紧张地打量堂中坐在地上浑身汗津如浆的男人，宛如从泥灰里捞出来的似的。浑身不修边幅，嘴里还叼着草，眼中透露一股野气。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周福安看着女娃眼里透露出来的深深的鄙夷，被气笑了：陆姐姐上哪整来的这么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