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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谢泉
谢飞让陆清婉的眼神哄得收下了银子,拿去给了他爹爹,小眼黑乎乎地有神:“爹爹,这是姑娘给盖房子的。”
谢泉这个大汉看着儿子柔软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白花花银子,饶是一颗坚硬的心也不免有了几分的动容。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坐在屋子里的那个小主人,难以遏制地生出了誓死追随的念头。
长得真像。便是在闹市之中匆匆的一眼,也能认得出来。
谢泉收回目光,半蹲下,把肩上的木料卸下来。
他砍下了一株长势良好的柚木,细细地削着木屑。跟自己的儿子淡声道:“阿飞,替姑娘收着。以后你就是她的随从了。”
小娃儿含着拇指,点点头。
谢泉手艺活很好,柚木原也是极昂贵的料子,外号金丝柚木。长在深山,有野兽相伴。村里人不敢涉足,便任它空长了几十年。防潮耐腐,木质坚硬,文理优美,常作为进贡的贡木。他轻轻地刨了几圈下来,掉落金丝无数。
原本陆清婉也想请村里的木工帮着打造几件家什,却没想这个半途收下的大汉闷声埋头,不过几天就给她造了一样样精巧大气的木质大件。
雕花细木供桌、黄花梨书案、乌木边花梨心屏风,还有一张陆清石睡的小床。替换了上去室内定会焕然一新,瞧着都是顶顶好的料子。陆清婉料想怕是到城里购置家什,怕是也没有眼前谢泉亲手做出来的好。
她有些复杂地摸了摸一下它们,漆木未干,晾在阴处风干祛味,不用几天便可以用得上了。
陆清婉可没有什么捡到了便宜的心思。她不是不识货的乡下农女,就是因为识货,她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这样的手艺,而且身强力壮的大汉,没有道理当一个穷山沟里的农女的家仆。但见着二人眼里并无丝毫恶意,诚恳、眼神又清正,不似那些有所图谋的宵小之徒,陆清婉才略略放下心来,但也始终存着一丝的怀疑。
谢泉苦笑着,暗地里恨不得多打几下自己的手。
不过谢泉的出现,并没有给陆清婉的日子掀起什么波澜。他们父子俩闲着无事的时候,便造屋,添置家什,也不去烦扰她。安安分分的倒是有了几分家仆的模样。
让陆清婉心里惦记着的事情,是徐凌当日气冲冲地跟她说起,自己同黄家大郎的婚事。
她想起了自家的两位伯娘。徐家的婚事吹了,徐刘氏倒是巴不得。徐凌那边也已知她的态度,不敢再多加烦扰。
反倒是黄家,她那个大伯娘倒是动作快,她这边什么都还不知道,自己跟黄家大郎的婚事就成了?还让徐凌知道了?
陆清婉攥紧了手,唇边泛起了一丝的冷笑。
看着她的模样像是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周大娘是算着她脸皮薄,等婚事传遍了,不认也得捏着鼻子认下的吗?
这心肠真真是黑而毒,自私自利,半分血缘亲情都不念。若她真是孤苦无依的孤女,没钱没势又重名声,等过了聘礼,这婚事便是几乎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便是她折腾着推掉婚事,也得脱去几层皮。
陆清婉忖思了片刻。
徐凌那日看她的眼神,含着怒气几乎像是能吃人一样。便是她如今什么动作也没有,怕是他仍能按着轨迹,如上辈子一般搅黄了这门亲事。
但,这回陆清婉她要自己出这口恶气!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帮吸血鬼的亲戚,父亲荣耀时便跟着沾光,落魄时大门紧闭、只字不提相帮,尸骨未寒时满心只筹算着如何贪了自家的钱财。连侄女的亲事也能让他们从中收利。
陆家在这些人看来,就是脾气老好、任人拿捏宰割,买了也替着数钱的存在。
陆老爹性子和顺,重情义所以不爱计较。但是陆清婉可不是……她一介女子活在这个世道上,带着一个幼儿并非易事,这些人还时不时地插上几脚,指手画脚。真是可恶至极。
这等亲戚,不要也罢。
陆清婉把谢泉招来,吩咐了几句话。
谢泉皱着眉头,好大一会才说:“若是查出有什么,某打断他腿岂不是更简单?”
陆清婉喝了一口茶,差点被眼前这个仆人彪悍的话喷出茶水来。当初在城里给了他五两银子的时候,他一口一个恩人的叫得心诚,现在看来身上一股子绿林好汉的气概,陆清婉难免不多了几分心眼。
她摆了摆手:“不必。”说完疑惑地看了谢泉一眼,慢悠悠添了一句:“你……以前是干什么行当的?”
谢泉被噎了一下,偌大的汉子闷着嗓子好半天才憋出了句:“押镖的。”
陆清婉噢地一声意味深长,多打量了他一眼。
“跟着我,大约月钱比不上你以前赚来的多,也没那么自由自在,需得安分守己,若是自作主张做了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就自己打包袱走人。”
谢泉被陆清婉严肃的脸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了,也是三十好几成家立业的人了,差点就想屈着膝盖跪下来了。
陆清婉先放出了要卖掉陆家所持有的田地的消息。田地田地,就是农人的命根子。陆老爹撒手人寰,周大周四两家闻风赶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分田地。可见土地真真是他们心中无可取代的宝。没了田,等于没了命。世世代代就指望着从土里刨食。没有地的人等于没有了根。
陆清婉放出这个要卖掉地的消息,真是震惊了周大周四两家。周大娘和周四娘,还有陆清婉多年未曾谋面的周四叔也急急地上门来了。
“我说婉婉,你咋地那么不懂事。卖什么地儿?”周大娘先奔进门,苦口婆心地要牵着她的手。
陆清婉侧了个身,避开了。
周四两口子倒是同周大家不一样,只凑近了陆清婉,巴巴地问:“婉侄女,你叔手头紧巴巴地,能凑个二十两。能把田卖给咱不?”
陆清婉抿了抿唇,避而不谈,反而是信步走到庭院去,索性把大门给敞开了。